亂紛紛的平原,幹旱依舊。
又一個黑夜慢慢過去。
沒有偵輯隊蹤迹,北邊的治安軍也偃旗息鼓不見動靜。
天沒亮村裏就開始喧嚣,真到天亮時,村子裏反倒平靜下來。
做飯生的火早就滅了,但如果走近,仍然能發現村子四周餘煙薄霧。
胡義疲憊地睜開眼,昨夜跟曾南生談了半夜,才發現九連要對付的治安軍根本沒那麽簡單。
跟平常一樣,穿戴整齊後,走到村北,向北張望,注意到村外的暗哨,戰士跟胡義打了個手勢後就不再言語。
沿着村子繼續走,初升的陽光劃破天際,又是一個晴天。
在他身後,出現了一個小身闆,站在晨風裏,破了個洞的帽後上鑽出馬尾小辮兒,左右搖晃。
胡義回頭看了看,古銅色面孔上帶出一絲笑容,跟之前嚣張的沖天小辮兒比,顯得斯文了不少。
“你是在想看到狐狸精?”身後那位終于發了聲。
“你怎麽知道?”胡義破天荒沒有否認,也沒有反駁,繼續走。
“她有什麽好的?”小辮兒努力踩着前邊的腳印,試圖讓兩人的腳步變得一緻。
“起碼她比你識的字多!”
小辮兒蔫了,亂了步伐,半晌後,有些氣餒的聲音再次出現在兩人的腳步聲中:“我會打槍!”
“好象咱們連裏沒人不會打槍?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是說,我比她強。”小辮兒掄起小拳頭揮舞了一下:“除了胸沒她大!”
胡義愣了一下,這話題實在是沒辦法接,隻得加快他腳步。
“你走那麽快幹什麽?”
暗哨聽到丫頭倒數第二句話,有些心驚肉跳。
這一大清早,都繞着村子走了三遍了,連長跟那缺德丫頭這是在散步煅練身體麽?
聽不下去了!
哨兵趕緊活動了一下有些發僵的胳膊,然後直接将髒臉壓在面前更髒的帽子上,直接打了響呼。
散步的兩位根本沒理會這位觀衆。
“你看我好看麽?”小手絞着衣角,低頭害羞的問。
“呃好看!”
“比狐狸精呢?”
“”
半晌,待兩人再次走遠,暗哨才擡起頭:這倆是吃錯了藥了麽?他們話裏話外都在說蘇幹事。
難道連長跟蘇幹事
連續兩天沒睡覺,你倆有那閑心扯淡這天都亮了,咋換哨的還沒來呢?
兩人終于拐進了村,因爲正好看到曾南生迎面過來。
“胡連長丫頭,你們這麽早就起來了?我找了你半天”
“吃過了?”胡義沒回答,反而打起了招呼,很具煙火氣兒。
“吃過了!”曾南生下意識回答,忽然象是想起了什麽:“哎,現在咱們怎麽辦?”
“等!”
“等?等什麽?”
“等治安軍主動來找我們麻煩。”
“要是他們不來呢?”
“你們昨天幹掉了他一個班,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那麽,他們最大可能是派一個排過來,所以,我打算今天再吃掉他一個排,你覺得,治安軍會怎麽辦?”
“也許,會來一個連?”曾南生猛然明白胡義的意圖。
“如果我們弄出些動靜,也許來的.會更多。”胡義面色平靜不起一絲波瀾。
曾南生終于知道,自己在軍事指揮這一塊,确實不如眼前這位。
老窩被敵人占了,胡連長他沒有惱羞成怒,隻是冷靜的準備消耗掉治安軍實力,這個計劃确實不錯,但要收複駐地,難度依然不少。
對九連來說,現在的好消息不少,司令部帶着群衆進了山。
山寨上留下了一個排守物資,以治安軍的實力,要想短時間内拿下村北的山寨,難度很大。
這些土匪沒那個本事!
“東邊的鬼子沒有動靜,估計他們是想看我們火拼!”想到這裏,曾南生立即将剛收到的消息說了。
“東邊是許金生的防區,他沒來,是因爲他準備熱鬧,他派的人從南邊過,不過來的是偵輯隊,既然他喜歡看熱鬧,我們就玩大一點讓他看!”
“那些土匪戰了咱們的地方,這事沒完。”
“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保安團這地方,不是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如果姓許的跟姓郭的合起來動手怎麽辦?”
“那咱們跑路就行了,既然咱們的老本行是打遊擊,他真要來,我就去端許大漢奸的老窩!”
呃.曾南生被胡義天馬行空的想法給驚倒了:“可是許金生他們在敵占區,咱們過去不是自投羅網麽?”
“咱們是保安團,上次被他叫去增援的隊伍,一個沒回來,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找他要個說法?”
“你是說老周他們去滑縣,這不都回來了麽?”
“我們知道,可是姓許的知道麽?”
“我覺得,老周帶人去找許金生這事.不妥。”
“有什麽不妥?你想說城裏在通輯老周?”
“對啊。”曾南生有些擔心。
“老周現在投了我們保安團,他姓許的要是還敢動手,你覺得他許家莊難道就不要了?”
“可是我們抓到的舌頭說,跑來這裏搶地盤的治安軍,是李英指使。”
“李英這家夥玩這一手,倒是找對了正主,可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胡義不禁有些感歎,在東邊繞了個大圈打了治安軍,現在老窩被治安軍端了,這難道就是因果循環?
“依現在情況,那些土匪如果發現少了人,最遲中午就會趕過來。”
“最好來得早一點,馬良跟特務排已經派人去騷擾治安軍去了,不用擔心他不來!”
兩人邊走邊說,老曾言簡意赅地再次說了根據地最近發生的那些事。
閑不住的某些人,直接在村裏開始幹活。
但在被鬼子燒過的村子,除了能簡單的修修破房子外,并沒别的事可以幹。
因爲老百姓全跑了,至于去了哪,曾南生沒說,胡義也沒問。
不用想,肯定往西跑去了能躲避土匪的山裏。
九連喜歡睡覺的照例不會主動出來,順便又節約了一頓早飯,省出些糧食。
修房子見到三人,并沒人主動下來,隻是在房頂上敬個禮,算是打了招呼。
修房子的停下手中的活,像突然啞了似的都不說話,趕緊豎起耳朵遠遠仔細地聽連長在說什麽。
連長說要在北邊打土匪?
接到任務的是馬良排跟特務排。
沒人去搶任務,九連最近好象沒有搶任務的習慣。
九連畢竟是八路正規軍,雖然成份複雜了一點,但打幾個土匪改編的治安軍,根本就沒有什麽難度。
三人進村後,直接進了村公所破屋。
聽到動靜。
公安隊的張局長不知道從哪也冒了出來。
他跟九連并不熟悉,是在看到胡義跟曾南生進了村公所破屋後才趕緊過來。
一進屋,臉上立即堆滿了笑容。
昨天跟曾南生趕到這裏時,夜已深了。
隻是跟胡義見個面,簡單的說了些情況,就接到面前這位獨立團九連連長下達了休息的命令。
獨立團的保密工作做的雖然不算好,但這裏畢竟跟獨立團距離挺遠。
所以,張局長并不是很了解獨立團的九連。
進了屋,屋裏人都沒說話,他的笑容被人無視,心裏突然有些不高興。
兄弟部隊相見,怎麽也得寒喧握個手什麽的不是?
并且,話說八路軍到哪,都是一大早就起來訓練,現在都日上三杆了,你這一個連出來的人還不到一個排!
這還是八路軍麽?
再說了,你不就是連番号都沒的獨立團一個連長麽?
要真論級别,咱還比你姓胡的高一級,你在這擺什麽臭架子?
他以爲胡義對他冷冷的,是因爲看不起他這個公安局長。
卻不知道胡義一直就是個脾氣,除了獨立團少數幾個人,他對誰都一樣。
胡連長身旁還帶着一個好奇看着他的小丫頭。
張局長更是有些哭笑不得,别的連長身邊一向都是跟個通訊員跑腿的,你帶個膽小的丫頭,這算哪回事?
自己進來這麽久,屋裏三個人都沒跟他打招呼,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尴尬。
曾南生是在想胡義剛才說的那番話出了神,沒留意。
“你就是昨天帶着一百多人,全殲了一個班的治安軍那個局長?”一個清脆的聲音打破了甯靜,接着補了一句:“哎,局長是個什麽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