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
沉寂多年的古老曠野。
此起彼伏的槍聲打破了甯靜。
坐落在淺坑中的帳篷被遮掩得密不透光。
帳篷内手電光線昏暗。
映襯在帳篷内壁的兩個身影不斷晃動，胡義坐地圖前，丫頭不時接電話吆喝，兩人時不時低聲嘀咕。
帳篷外，回來報信的通訊員蹲了一圈沒有離開，準備接受并傳達新的命令。
很快，裏三層外三層蹲滿了人。
聽着從帳篷裏傳來出的營長跟丫頭的聲音，戰士們的臉上全是興奮的表情。
“.我們兵力遠甚鬼子，東面有柳元清帶着王順部，他們人多槍多，戰鬥卻最弱，而且真打起來容易亂，隻需要對鬼子保持壓制即可。”丫頭的聲音傳出。
跟着傳出營長的聲音：“李老四已運動到鬼子南邊，他們兵力不足，戰鬥開始時隻需要被動防守，等炮擊過後發動突襲。”
“西面有萬把細，王小三剛帶人回來的，得再次安排過去加強。”
“北面有滿倉重機槍兩挺，作爲主攻方向，這一回也不需要藏着掖着。”
“沒錯，月下硝煙雙方視線都不好，全擺上給進攻隊伍提供火力支持。”
小丫頭的聲音帶着不甘：“可惜…田三七沒有随隊沖上去跟鬼子拼刺刀的事不能做。”
“那提着駁殼槍去欺侮鬼子的重任.該誰呢？”胡義語氣平淡，有些像故意考量的意思。
将到用時方恨少！
丫頭想了想：“李響連的紀律性最強，挺合适.”
胡義表示認同：“李響手下的炮排炮擊結束後再發動進攻，并不沖突，而且…他們比别的人更清楚榴彈落點。”
“這一次進攻，面臨鬼子三八大蓋，傷員可能很多，陣亡的戰士應該不會太多.”小紅纓的腦子裏，那些蹲在溝裏負隅頑抗的鬼子，此時似乎已經跟屍體沒有太大的區别。
帳篷裏手電熄滅，顯然，兩人商量接近尾聲。
随着戴着口罩的小紅纓探出頭吆喝，命令開始下達。
胡義沒打算給鬼子更多的時間進行戰場布置！
接到命令的通訊員開始貓腰順着溝渠往黑暗跑遠。
随後，小紅纓握着電話話筒，低聲叮囑柳元清應該如何如何配合
時間不斷流逝。
鬼子陣地四周一兩百米外，影影綽綽奔跑的黑影閃現。
北面，李響手下兩個即将發動進攻的排戰士，已戴上李老四那邊送過來的防毒面罩，在黑夜中順着溝渠向運動到鬼子北面五十米不到位置。
南面。
李老四一個班做着同樣的事。
東面。
百餘黑影展開成扇形，如捕食猛獸般悄悄向鬼子陣地匍匐。
西面。
暫無動靜
終于。
嗵.
一直沒什麽動靜的西面，率先動手。
收到命令的萬把細下令，早等得心急的擲彈組立即往鬼子陣地上打出一顆照明彈。
黑了近半個小時後。
打出的照明彈到達最高點下落時驟然點亮。
将曠野晃成慘白一片。
四周瞪着的無數雙眼，都下意識看着挂在半空中突然亮起的明燈
明燈下，一大片地面煙霧迷漫。
那裏…藏着的近百鬼子，是所有人的目标.
“别他娘的看照明彈.等會兒會眼花”
“聽命令，保持陣形，不要冒進”
“聽道爺命令，咱們第二波發動進攻”
“排長你真慫，連主攻都沒搶到.”
“滾蛋…”
九營成規摸進攻戰，慢慢拉開序幕。
沒有相像中的四面八方一湧而上的場面，甚至所有人都沒有什麽大的動作。
炮擊結束，才是發動進攻的時候。
“方向.東.距離一百五到.二百”觀察員狂怒着吆喝。
打出一發照明彈後，萬把細命令再次下達。
嗵嗵嗵嗵
四具擲彈筒分兩輪将八枚化學彈先後砸向鬼子陣地。
榴彈飛向半空，随即砸進仍然硝煙彌漫的鬼子陣地中。
沒有出現預料中的閃光。
也無爆炸聲。
四周的戰士們摩拳擦掌，現在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小鬼子帶有防毒面罩。
焦急等待。
炮擊
仍然沒有開始。
很快，嗆人的濃煙于月夜初秋微風中，在鬼子陣地上猶如猙獰的死神般慢慢升騰。
訓練有素的鬼子們沒有慌亂。
有條不紊地從背包中扯防毒面罩。
隻是…視線慢慢模糊。
八路要進攻？
雖然心裏很不願意相信，鬼子少尉很快意識到即将發生的事…
八路接下來肯定會炮擊！
然後步兵跟着發動沖鋒！
土八路竟然會用皇軍的高級武器！
雖然出乎意料，但是應對并不難！
現在需要将那些人多勢衆的土八路盡量壓制在距皇軍陣地較遠的地方，不讓他們靠近皇軍陣地就行。
事情仍在掌控之中，少尉當即下令剛收攏回來的警戒哨前出偵察。
跟着命令布置在四個方向的四挺歪把子機槍同時向四周開闊地瘋狂掃射。
至于那些狂妄的土八路趁機沖鋒
射術全天下第一的皇軍，會讓他們死在沖鋒路上的時候，明白死亡這兩字怎麽寫。
投彈組、擲彈筒組待命.
突突突.
歪把子開始向黑暗中傾瀉機槍子彈。
高速從槍口呼嘯而出的彈道帶動濃煙，像是一道道長矛肆無忌憚直插黑暗。
砰.砰.砰.
夾雜在機槍呼嘯聲中的沉悶步槍響聲帶出的旋窩沖進化學彈煙霧中。
北面。
籠罩在月色下溝裏。
唐大狗縮回腦袋，看着幾十米外隐約煙霧中狂噴火舌的歪把子輕機槍組：“特麽給老子把他娘打啞火”
旁邊的三人組肩膀頂着步槍托，憑直覺想象機槍後邊的鬼子腦袋位置
“打！”小組長聲音沉穩，跟着扣動扳機。
話音落，旁邊的兩條步槍同樣憑感覺開火。
一發子彈鑽進煙霧，長了眼一般直接穿透瘋狂射擊的機槍手身體。
西北方向的歪把子嚣叫響聲跟着暫停。
作爲排長，大狗似乎也轉了性子。
不像以前那樣上了戰場直接像條瘋狗般向鬼子傾瀉步槍子彈。
教官說得很有道理，自己一條步槍就算打得再準，一天就算能打死十個鬼子？
幾百萬的鬼子，打一百年都打不光
所以，指揮、訓練出一批神槍手才是指揮員應該去的方向。
哒哒哒.
旁邊傳來熟悉的輕機槍點射聲。
憑感覺，是胡長官在幹活。
無論他使捷克式或者歪把子，射擊頻率與穩定性都與别人不大一樣。
他射擊時的槍聲規律，總是帶着殺氣、嚣張。
一轉臉，胡長官的身影果然就在旁邊。
攥着命根子馬四環槍身，匍匐着靠過去，等到機槍射擊換彈匣間隙，擡起頭嚎叫：“特哎，你眼能看得見？”
“火力偵察而已”胡義打完第二個彈匣，跟着縮頭彎腰進溝裏：“鬼子機槍敢開火，就立即給我拔掉.”
“連續打兩個彈匣，你不怕招鬼子擲彈筒？”
“鬼子肯定沒有提前準備，你不會認爲化學彈是鬧着玩的吧？”
對話的兩人另一邊不遠處。
李響正在忙碌。
觀察員正在計算那些隐藏在煙霧中拼命還擊的鬼子機槍大至距離。
計劃是炮排以榴彈覆蓋，撥掉被吸引開火的鬼子機槍後，前方已運動到鬼子陣地外的手槍隊進攻即将展開。
嗵嗵嗵.
嗵嗵嗵.
擲彈筒榴彈終于打響。
轟轟轟.轟轟轟.
大地開始震顫。
鬼子陣地位置火光連閃，硝煙、化學毒煙翻卷。
沖鋒時間，定于擲彈筒炮擊之後
四周無數的人第一次意識到，打鬼子原來還可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