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村口熟悉的機槍團閃,跟着傳來歪把子機槍突突突爆響。
舉着望遠鏡的胡義本能半趴在路邊溝裏,猛回頭看向萬把細:“向南迂回,用…擲彈筒敲掉小鬼子機槍組”
萬把細有些倉促地撇下迫擊炮,貓着腰極不情願地招呼手下兩個擲彈組,七八個黑影迅速向南跑進黑夜。
村口持續嚣叫的歪把子輕機槍聲,忽然停歇。
兩團閃光随即照亮黑夜。
轟.轟.
“是小鬼子的擲彈筒!”充當觀察員的王小三在胡義旁邊低聲吆喝:“炸點距離.六百米左右,應該是村口鬼子射出來的.”
一分鍾前。
距離敵人機槍組六十餘米,趴在溝沿的小六子一槍将小鬼子機槍手摞翻,趕緊側身縮進旁邊溝裏,幾粒呼嘯而至的子彈猛地擊打在他剛才開槍的射擊位置,慢上半秒多半會挨槍子兒…
跟着,鬼子擲彈筒榴彈砸了過來。
溝左右一前一後爆炸聲震聾耳膜,瞬間掀起兩大蓬泥雨。
一群人頭頂上瞬間下起碎泥雨。
耳朵裏全是嗡嗡聲,縮回溝裏趴在旁邊的李老四感覺自己現在啥也聽不到。
爆炸閃光留在眼底白茫茫星星點點一大片,啥也看不見。
小鬼子的槍法如神不是吹的,那擲彈筒也打得賊他娘的準。
就打了那麽一槍,至少招來鬼子至少六發子彈的還擊,還外帶兩枚擲彈筒榴彈。
要是剛才沒縮回高出溝渠腦袋,估計得被掀翻了天靈蓋。
鬼子剛才那翻還擊,肯定不是全部火力。
“擺好道場.給道爺撤!”習慣性地這麽喊,至于開闊地上的戰士能不能聽到,這時候根本不顧不上。
李老四的“撤”字兒出口,榴彈炸點附近的戰士耳朵嗡嗡響啥也沒聽見。
散開進開闊地稍遠忙活了半天的三人組,抱頭捂耳眯眼躲避四道爺那邊爆炸掀起的氣浪,負責觀察的戰士沒捂耳朵,對李老四吆喝的撤退命令聽得很清楚。
三個身影臉貼地面在硝煙中低聲嘀咕幾聲後,小組長匆匆将棉線挂在李響改裝過的大号地雷上。
跟着小心翼翼扯掉老天爺才知道能不保險的木制保險栓。
跟着,三人組在原地調頭,扯駁殼槍、步槍交替警戒往後快速匍匐。
鬼子很可能會追擊,以鬼子目中無人的尿性,絕對不會走溝渠。
田間開闊地中,一條帶着弧度細繩橫向扯開十多米,每隔一米左右,立着插進土裏的十餘公分帶杈灌木條,支撐細繩離地。
柳元清教大家時說過.這叫啥拌發雷
他吹噓說這種布雷方式,比八路總部的那些地雷要高級得多
隻要有人經過時踢到繩子,布置在兩端經李響改裝過的無延時大号地雷會立即爆.
老天保佑,可千萬别讓小鬼子亂打一氣的擲彈筒給意外引爆
帶着期待,一行人慢慢匍匐向北。
好久沒聽到大煙花響了
每一次對敵戰鬥,總得有個目的。
胡義看着遠處李老四偵察方向的爆炸閃光,他很清楚出自道門的李老四脾氣。
他比李老三的膽子要小。
更是謹慎得多。
所以,憑那兩次爆炸閃光後再沒多大動靜,估算李老四應該已經帶人後撤。
正前方的大狗,現在也不是那種有便宜可占就玩命跟鬼子拼的德性。
激烈的槍聲、爆炸聲跟着鬼子三八大蓋短暫激響後跟着趨于平靜。
一個狼狽人影從黑夜中出現,對過身份後跑到胡義旁邊溝裏喘息:“報告.唐.呃.營長”
“什麽情況?”胡義放下望遠鏡轉頭問。
戰士趕緊将情況跟胡義大緻說了一遍,見胡義沉默沒有下達新的命令,直接轉身,貓着腰跑向黑暗。
正前方,李響帶着的隊伍百餘人,跟在大狗後面散開後拉扯出百餘米。
左側李老三帶人偵察,右側一個班。
羅富貴作爲第二梯隊後備。
西面不時有掉隊後匆匆歸隊的戰士。
外圍雙人偵察哨不斷回來報告情況。
随着時間推移,仍然沒法判斷出鬼子到底在玩哪一出.
胡義繼續沉默,腦子出現一幅眼前戰場形勢畫面。
敵人也許是普通掃蕩夜宿,也許還有别的什麽陰謀。
但是,無論如何,自己一行人的到來,肯定不在鬼子的計劃中。
來目的是解救地方武裝王順部。
多年來,早已習慣于服從命令。
進入八路軍後,戰鬥模式并沒有發生什麽變化,仍然是防守爲主。
隻不過他接到的活兒大多數都是遊擊。
雖然仍然是防守,但是到目前爲止,從沒有接到一個必須死守幾天的命令。
慢慢熬成一支營級隊伍的主官指揮員,應該叫指揮員。
已經慢慢習慣這種轉變。
曾經聽說書人嘴裏兩軍對壘,爲将者當勇冠三軍,這種打法完全是唾沫橫飛的事後話。
自己是胡子出身,說到底、更習慣八路軍的打法。
目前來說,九營實際情況甚至遠遠優于主力部隊.
思維似乎有些混亂
”哎,狐狸.“”聲音不再清脆,有些低沉,像是睡久了沒仍然沒清醒。
胡義晃晃腦袋,還沒開口說話,小丫頭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離開酒站那麽長時間,我想回去看看”
胡義腦子裏戰場畫面還沒有完全消退:“想家了?”
小丫頭愣了一下:“想家?”
“你嗓子怎麽回事兒?”
“沒事兒,可能是傷風。”
胡義不傻,窮養小子富養丫頭,小丫頭很聰明。
雖然進入初秋,這時節,怎麽也不可能傷風
星光下仔細看了看後嘴的小臉,心裏忽然一顫:“你戴口罩幹什麽?”
“那個.”小紅纓有些慌亂地伸手捂嘴:“哎,狐狸,那個上級讓我們打通交通線,咱們做到了,砍九他們運送物資進山沒有什麽問題.”
胡義直接打斷小紅纓,語氣開始顫抖、嚴厲:“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
“我沒事兒.這回過運河.咳咳”
“虎烈拉?”
路邊溝裏。
蹲坐着三個人,氣氛很是壓抑。
小紅纓後邊蹲着的是呆呆的羅富貴。
胡義目光穿透黑暗看向羅富貴,帶着戾氣:“騾子,說!”
羅富貴嚅嚅:“恐怕是傷風”
沉默關晌,胡義放緩語氣:“騾子,求你件事行麽?”
“啥?”羅富貴有些發懵。
“帶丫頭去天津衛找大夫!”
“啊?”羅富貴睜大了三角醜眼帶哭腔:“胡老大,不帶你這麽玩兒的,我從來沒去過那麽遠的地方,人生地不熟不說”
胡義斬釘截鐵:“猴子老家是天津衛,他們有電台,立即聯系他!”
“天津衛太遠”羅富貴努力咽了一口唾沫:“我覺得,咱們還不如去安縣.實在不行,去梅縣醫院也成”
“哎,你們也沒有問問我的意見?”夾在中間的小丫頭底氣不足。
“你還有臉說?”胡義語氣中少見的帶着怒氣。
小丫頭沒有閉嘴:“你想啊,今天才碰上鬼子,我要是真得了虎烈拉,它發得也沒那麽快是不是?”
“你閉嘴”胡義轉頭低喝:“騾子,立即把何根生叫來,給她灌兩瓶老陳醋.能延緩的手段全用上.”
“是!”回複的除了羅富貴,還有旁邊的觀察員王小三。
何根生背着藥箱貓腰連跑帶趴,後邊跟着背着一大包瓶瓶罐罐過來的王小三。
後邊還跟着一大群人,擔架七八副.
看到這一幕,胡義收回目光,望向東邊的村莊滿臉的堅毅:“半個小時,踏平村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