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縣憲兵司令部裏燈火通明。
鬼子們仍然在加班,電台嘀嘀響個不停。
不時有接線員、報務員起身,将記錄電話内容以及電文的紙送到前田辦公室。
這兩天,電話多,電文也多。
助手接過送過來的一疊電文,坐在桌子後面皺眉細看。
從他嚴肅的表情看,肯定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
屋裏一片忙碌景象,有鬼子在地圖上标注,有鬼子起草電文回複。
助手将一份剛收到的電文遞給前田:“八路偷襲兩百裏之外的清河縣,上面說,情報表明,那夥八路一部分來自于我們管區。”
前田接過電文,皺着眉頭:“八路主力大規模調往晉省,剩下的那些打遊擊的縣大隊,區小隊應該蜇伏才對。”
助手搖頭:“一直窩在山裏土八路大舉進入平原,才是導緻平原治安狀況迅速惡化的根源。”
“皇軍情報系統中混入奸細?”前田忽然出聲。
助手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我那個在北特警工作的同學說,内務課經過嚴密排查,甚至通過釣魚等壓力測試,發現洩密涉及面非常廣,短時間無法排查出來。”
前田點頭:“情報部不得已之下,将原本的憲兵隊一分爲二,新成立全新的北特警。”
忙碌到快天亮,助手打了一個呵欠。
前田揮手:“你先去睡一會兒”
咯吱聲響,門外負責警衛的憲兵推開門:“報告少佐,偵輯隊許金森已帶到,在樓下會客室”
前田對憲兵吩咐:“五分鍾之後,帶他到隔壁會客室.”
“是!”憲兵應聲出門。
很快,偵輯隊長許金森滿臉笑容走進會客室。
趕緊小跑兩步上前,對跪坐在茶盤旁邊的前田鞠躬:“前田太君晚上好,你找我有什麽吩咐?”
“半夜叫你過來,有個計劃需要執行.”前田轉頭,陰厲的眼神狠狠的盯着眼前這家夥。
這貨經常搞小動作,要不是用起來還順手,早活劈了他。
“請太君吩咐!”走到茶盤旁邊站定,許金森故作受寵若驚狀。
“你先看看.”前田将旁邊的一份卷宗遞給許金森。
許金森借着屋裏電燈光線,一目十行快速看完卷宗,心裏大喜。
這貨也是老江湖,臉上仍然保持鎮靜點頭:“以王景昌的名義相邀,孫有尚肯定會來!”
“嗯,你理解能力不錯。”前田往嘴裏倒了一杯茶,然後才點頭表示贊賞。
“太君,是要死的還是要活的?”許金森腆着臉問。
“這不是重點,你說說,收編水保團,有多大把握?”
“我将竭盡全力!”許金森很清楚,必須先表态,但是也不能随便在前田面前誇海口:“請太君明鑒,隻要沾八路的人差不多都是死硬份子.至于把握,五成還是有的!”
前田微眯眼:“五成?也就是說,有可能,也有不可能?”
“主要是,我們偵輯隊的戰鬥力,确實有點那個.”
“我隻需要結果,不需要你講困難。”
“少佐閣下,爲了保證收編順利進行,你看能不能調一部份皇軍支持?”許金森心裏樂開了花,沒有八路支持,水保團啥也不是!
至于八路嘛,聽說這段時間正在鬧瘟疫.
要不然,他根本不敢打八路的主意。
“皇軍沒空,你可以去找王三祝”
馬良站在雨中,面色平靜,身爲學員隊長,他失去了當尖兵摸哨的機會。
摸據點的尖兵,已借雨聲翻過據點圍牆。
尖兵落地時的聲音完全被雨聲掩蓋。
炮樓頂的探照燈光被細細碎碎雨點反射,足夠他看清據點裏的情況。
喘勻氣息後,開始環視周圍環境。
諾大的據點籠罩在隐約的雨霧中,處于東邊角落的炮樓,像是擇人而噬的巨獸。
典型的三合院。
三排房屋中間一個不大的操場。
靠南的一間屋窗有光亮,紙上晃蕩着人影。
隐約能聽到屋裏打馬吊的嘩啦與吆喝聲。
随着又一名戰士翻進據點,先前警戒的戰士不再猶豫,貓腰貼着屋檐下的黑暗往僞軍宿舍中跑。
明明雨聲嘩啦聲不停,戰士卻偏偏感覺到寂靜得可怕。
旁邊屋裏肯定有睡覺的僞軍。
雨太大,屋檐下也沒有一點幹燥的落腳地。
戰士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手中的駁殼槍機頭大張,時刻準備收割生命。
戰士靜靜地蹲在一間屋門口。
身後跟上來的戰士迅速越過他的位置向前,對下一間屋警戒。
一個又一個身影在黑暗中老鼠一般蹑腳。
也許是因爲大雨,僞軍竟然沒有在據點大門放崗哨。
驿站荒廢多年,被雨淋濕的大門發黑,布滿蛀蟲蝕孔。
長年幹旱,導緻屋頂漏雨,從屋頂漏下來的雨水在滴在桶裏丁當響。
戰鬥開始之前,有條件的話必須先搶高點。
一個三人組在炮樓門口貼了許久,感覺到屋裏呼吸均勻,然後才謹慎的挪動腳步,身影鬼魅般滑進炮炮黑暗中。
炮樓頂的探照燈散光,給摸黑進入底層的戰士提供照明。
再黑的夜,隻要有光,都是坦途。
一個又一個黑影摸進炮樓,尖兵開始上二樓。
木闆樓梯發出咯吱聲。
屋裏某個做惡夢的僞軍似乎被驚醒。
猛地從通鋪角落裏坐起來,嘴裏嘀咕了幾聲,跟着再次躺平。
他根本沒注意到,五六支槍口幾乎同時對準他的上半身。
三個組依次上二樓,領頭的黑影再上頂層。
咔哒一聲,二樓的電燈忽然亮起。
睡在二樓的僞軍排長猛地睜開眼:“你娘的王八蛋,誰讓你.”
黑洞洞的槍口之下,被燈光晃醒後仍然處于懵逼狀态的僞排長下意識舉雙手,語氣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在做夢:“你們.是土八路?”
馬良點頭:“沒錯,就是土八路?”
說完,直接解開濕軍裝,左右看了看,将挂在牆上挂着僞軍軍裝的衣架取下來。
将僞軍軍裝扔到桌子上,然後将自己的濕軍裝挂牆上。
然後看向仍然在發呆的僞排長:“哎,還愣着幹什麽,趕緊給我騰地方.”
僞排長穿着褲衩蹲在二層炮樓木地闆上,終于回過神來:“八爺,給條活路?”
除了雨聲,四周一片寂靜。
根本沒有槍聲,自己手下三十幾号,就這樣被八路無聲無息給端了。
僞排長自認很了解八路的政策,所以,他對保住小命,一點都不擔心。
“說吧,你們是哪部分的?”馬良擰幹毛巾,快速擦頭發。
“僞伍軍一師二團一營二連一排.我姓茅.”僞排長下意識回答。
馬良愣了一下:“呵呵,你這是跑操喊一二一麽?”
“長官,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才投的鬼子。”僞排長一臉苦澀。
“說說,你手下都沾了多少老百姓的血?”馬良和顔悅色問。
“你要是敢撒謊,一槍将你腦袋打爆。”一直持槍警戒的戰士用步槍槍口頂了頂僞排長腦袋,厲聲警告。
馬良坐在床上,從小腿上抽出刺刀:“你最好老實交待,你要是不說,等會兒你的那些手下一樣會說.”
正在打馬吊的僞軍屋裏煙霧缭繞。
房門似乎咯吱響了一聲。
“哈哈哈!”背對房門的那位,忽然大叫:“清一色,自摸!”
看着對家跟旁邊的兩位似乎都在看自己:“老子打了一晚上,這一把回本!”
“哎,趕緊給錢.你們舉手幹什麽?”
這貨耳廓微動,終于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霍然扭頭。
三條還在往下滴水的駁殼槍黑洞洞的槍口像追魂夜叉。
頭頂軍帽上的兩粒鈕扣在屋裏燈光下很顯眼:“八路?”
“别動,說的就是你,還等什麽?趕緊舉手!”
“别開槍,大家都是中囯人,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誰跟你是自己人,蹲下,誰要是敢吆喝,我讓他變蜂窩煤!”
“哎,我說,這也太順利了吧?”一個黑影向旁邊的同伴抱怨。
“就是,老子的刺刀都兩天沒見血了。”正在摘挂在牆上步槍的戰士一臉遺憾。
屋裏打馬吊的僞軍四個,旁邊看熱鬧的四個。
在黑洞洞的槍口面前,無人敢反抗。
打頭渾身往下滴水的黑影,順手抓起桌子邊放着的花生,塞了兩粒到嘴裏,嚼了兩下吐出殼,然後轉頭吆喝:“哎,還愣着幹什麽,趕緊都押出去集合,點卯!”
據點裏,各個宿舍裏燈火通明,到處是吆喝聲。
炮樓頂的探照燈,正照着院子裏空地。
大雨中,黑壓壓的蹲着一大片人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