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縣以西。
大片田地荒蕪。
午後毒辣的陽光照耀蕭瑟大地。
南北向公路上,兩條長長車轍的延伸向遠方。
公路上炙熱上升的氣流将景物變得模糊搖晃。
天氣太熱,一般情況下沒人會在午後的烈日下趕路。
一個黑點漸漸清晰成人影,随着距離拉近,望遠鏡鏡頭視野中,一個背着步槍的僞軍身影漸漸出現。
仔細看,僞軍身後還跟着一串.
模糊的隊伍距離越來越近,觀察員終于數清楚,十一個!
一個僞軍班。
随着時間推移,僞軍們身後公路上開始嘈雜。
隔老遠,都能聽到大聲吆喝以及騾嘶馬鳴聲。
僞軍運糧隊終于出現!
僞軍們似乎在罵罵咧咧讓推糧車的民夫們走快一點。
聽通訊員前來彙報敵人運糧隊出現,躺在溝裏睡覺的馬良,趕緊起身舉望遠鏡。
頭頂的行軍毯被陽光曬得滾燙。
視野中,從南邊過來的浩浩蕩蕩運糧隊伍拉開得有一裏長。
也許是天氣着實太熱,僞軍行進的速度不異。
随着運糧隊不斷接近,馬良的心裏忽然一緊。
曾經推過裝三千斤糧食的牛車,具體有多重.沒有體驗過根本不知道推車的那滋味兒。
公路上那些推大車民夫們的表現,着實太輕松。
他看得很仔細,好些人完全是将手搭在糧車上跟着行走。
大車車輪轉動也很輕松,甚至有些颠簸。
哪怕隻裝一千斤糧食,大車在重壓下也不應該有颠簸的情況出現!
情況不對勁,那些民夫有問題!
就算用腳指頭想也可以判定,那些民夫很可能是僞軍假扮。
以結果爲導向,再找出運糧隊的疑點自然就要簡單得多。
推着大車的民夫們,走路時根本沒有推車時必要的身體前傾,而且好些人走路時步伐挺整齊!
隻是有一個問題,馬良仍然想不通。
僞軍爲什麽會選擇在一天最熱的午後趕路?
“趕緊打旗語,給二營通報一聲,僞軍有陰謀.”馬良對通訊員下令。
負責傳令的學員撓頭,一臉歉意:“馬隊長,你說的這個我.我隻學會了最簡單的旗語”
大夏天别說趕着大車走路,就算呆在蔭涼樹蔭下也熱得渾身冒汗。
打頭的僞軍尖兵掏出毛巾擦了一圈脖子汗,順口問僞班長:“大哥,你說南京來的那些慫蛋,他讓咱們在一天中最熱的時候趕路,以我看分明是在整我們!”
僞班長軍帽标準,綁腿錯落有緻,連挂在腰間的毛巾都很整齊:“别廢話!咱們是軍人,就應該有個軍人的樣子!一切服從命令.”
問話的有些不滿:“南京姓汪的搞的那叫僞政府,咱們憑什麽服從他們的命令”
“爲什麽?呵呵,如果不服從,就得活活餓死!你怎麽選?”
“實在不行,咱們回山裏占山爲王!”
“呵呵,以前咱們在山裏,你難道沒見過那些山民過的是什麽日子?難道你有臉去搶他們?”
“咱們學那些土匪綁個票,勒個索.”
“軍人當以保家衛囯爲己任”
“那咱們現在投了南京,其實就是投鬼子,這叫爲虎作伥.”
“閉嘴!”
“張副班長,你就少說兩句,趕路要緊.”見班長跟班副開吵,後邊的一個僞軍立即勸。
見有人插話,張副班長反而更起勁:“這賊老天這麽熱,那些慫包蛋非得讓大夥兒趕路,要是中暑了可不美我看,還是找個蔭地兒歇到太陽快下山再走.”
“你娘的,這到處光秃秃的到哪找蔭地?”
“随便找條溝,用步槍支起行軍毯就能休息一會兒”張副班長一臉得意:“在溝裏睡一覺,等到天黑涼爽再走多好?”
“你懂個屁,上頭要我們這麽做,就是要将那些八路引出來,咱們又不是真的運糧。”
“這地兒一望無垠,八路他就算打伏擊,你覺得可能大白天出來找死?”
“找死?你可千萬别小看三槍土八路,上次我們去跟八路交流,去的是一個連番号都沒的團
“我知道,你說的是八路守梅縣山區的那個獨立團,啧啧,那槍法,百米範圍說要打你的黑眼珠子,絕對不會打到你的白眼仁.”
“你娘的,有你這麽吹牛的麽?那一槍過去,管你黑眼珠白眼仁都得爆.”
“你急啥我就打這麽一個比方.”
“傳說始終是傳說,咱們誰也沒有新眼見過.”
張副班長一臉神秘:“我見過!”
“真的?”
“當然是真的!”
“我想起來了,你好像去給他們送過彈藥”
“照這麽說,八路跟咱們還有點交情吧?”
“确實有交情,以前咱們抗日的囯軍,現在呢?八路管咱叫僞軍”
“是忠勇救囯軍!”立即有僞軍糾正。
“我說,要不咱們派幾個兄弟,不帶槍,想辦法找到八路,跟他們打個商量?”
“你是不是找腦子有問題?咱們是官兵,八路是匪”
“切,說得自己好像還真能跩得跟二百五似的。”
“嘿嘿,就算打商量,也應該是八路來找咱們才對,你說是不是?”
“如果能想個辦法讓八路不伏擊咱們,不就是我好他好大家好?”
“那你趕緊想”
張副班長轉移了話題:“聽說,胡宗南調集重兵,準備對八路在陝北老窩動手”
僞班長臉色一變:“我說,你舌頭咋就這麽長呢?要不我幫給撥出來”
“這麽熱的天,難道連說個話都不成?”
“你也知道八路即将被剿滅,那你應該知道,他們爲了減輕陝北的壓力,正像瘋狗一樣在淪陷區逮誰咬誰制造混亂.”
“大哥,說實話吧,我覺得八路其實也挺可憐的”
張副班長撇嘴:“五十步笑一百步,自打穿上這身皮,咱們比八路還可憐.”
公路東側,高一刀踹了一腳正舉望遠鏡觀瞧的快腿:“你算一算,如果将路上那些僞軍身上的槍全繳獲,能值多少錢”
挨了一腳的快腿絲毫不在意,轉回頭問:“錢?哎,咱們要錢幹啥?”
高一刀躺在溝裏陰影中,瞪眼:“趕緊算!”
“穿軍裝的僞軍有百餘,化裝成民夫的僞軍差不多兩百,估算三百條槍.一條槍按一百二十塊大洋算,加上子彈還有那些騾馬來大車,應該能賣到五萬大洋!”
“一個營的裝備竟然值這麽多錢?”高一刀嘴裏唠叨,面色不變。
“你天天叨咕,非得要明知故問嘛.”
高一刀舉着望遠鏡,邊看邊搖頭:“可惜,那些僞軍沒有多少人挂駁殼槍..”
“營長,你是打算給咱新成立的特務連搞裝備?”
望遠鏡後面大眼猛瞪:“他九營有的,咱們二營必須有!九營沒有的,咱們也必須有.”
“營長,看你這大話說的,你就不怕閃了舌頭?”快腿一臉同情的看着高一刀:“你要是能弄出個女民兵連,你讓我幹啥都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