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沒有出來。
青紗帳中沒什麽光線。
星光線下依稀能看到别動隊這幾位模糊的胡子拉碴憔悴臉。
早幾年,國軍面對鬼子時,屢戰屢敗。
這兩年倒是真如陝北那位所說跟鬼子勉強能打個平手。
偏偏八路這兩年不時跳出來打臉。
今天打一小勝仗,明天收複一縣城。
雖然八路打下縣城也守不住,但是這些小勝利卻不斷刺激着别動隊的神經。
在華北,别動隊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戰績,每一次聽到八路打勝仗,都比吃了蒼蠅還惡心。
明明給準備打伏擊的八路上眼藥使絆子,偏偏一向能征善戰的小鬼子這回怎麽就這麽不争氣呢?
眼睜睜看八路出風頭,别動隊員們心裏酸得很:“咱們囯軍光複縣城無數,在囯人眼中,隔三岔五光複一座縣城本是咱們該幹的。”
“沒錯,八路每光複一座縣城,就好像幹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樣。”
“我就看不慣土八路每打一次小勝仗,敲鑼打鼓像個母雞下蛋一般慶祝半個月。”
“聽說上頭最近招了很多年輕男女學生參加咱們别動隊,怎麽到現還沒見到個人影?”
“你以爲進敵占區很容易.”
現場短暫沉默。
他們怎麽也想不通,八路一不發饷二不給好處,那些泥腿子怎麽就那麽願意給八路當炮灰呢?
要知道,别動隊曾經擡着大洋招兵,可惜都招不到幾個人。
不得不使手段抓壯丁.
“那咱們現在怎麽辦?”一黑衣人忍不住問。
“我覺得,八路至少打鬼子挺厲害.”
“你這言論很危險”
“咱們窩在這裏屁事幹不了,我看還不如去說服師建業反水”
“哎,那個虎烈拉是怎麽回事兒?”
“情報上說,八路前幾天已經通報戰區,鬼子在平原決衛河河堤,大舉施放虎拉細菌。”
“扯什麽淡,我問你虎烈拉是什麽玩意兒”
“就是一種細菌,聽說那玩意兒會傳染,而且隻要沾上虎烈拉那玩意兒,光拉肚子就能拉死老虎”
一别動隊員聲音哆嗦:“我說.頭兒要不咱們還是撤吧?”
“不行,沒有弄清楚鬼子投放細菌的真實狀況之前,咱們不能走!”
“沒錯,不能走,去年平原大旱,餓死幾百萬人,領.袖沒有提前得到真實情況,被一個美囯記者實地調查報告狠狠打臉的事,害得站長都挨了批”
“都是一戰區那些混蛋故意瞞報”
“不要再說了,先離開這裏,到附近村裏找聯絡員打探一下情況.”領頭的漢子試圖保持平淡,但是話裏話外早想離開這裏。
幾個黑衣人迅速收拾電台,準備跑路。
至于他們在戰場邊上,卻沒弄清楚戰場真實情況.
這能怪得着他們麽?
下午的時候槍子亂飛,鬼子先在外圍設警戒,誰膽子大到敢去跟鬼子叫闆?
現在輪到八路設外圍警戒,以前還可以直接以别動隊員的身份去詢問。
如今上頭正集結大軍準備對八路動手,雙方劍拔弩張,要是撞到八路槍口上,後果難料
八路對敵人下起手來沒有講情面一說.
提心吊膽好不容易等到天黑,黑燈瞎火青紗帳是絞肉機戰場好不好,就算自己幾個人能滲透進去,兩眼一抹黑啥也看不見。
誰又能搞清楚戰場情況?
而現在,上頭正準備對八路動手,這時候去被活埋不劃算。
八路在敵後風生水起,别動隊也得想辦法啊.
主要是缺人,要槍多的是,但就是沒法在敵後站穩腳,領頭的黑衣人心裏充滿無奈與悲涼。
心情沉重得不能均勻呼吸。
影影綽綽幾個黑影在青紗帳中往東撤離。
反正,交戰雙方内部都有軍統内線,隻要他們上報就能得知這一戰的結果
胡義坐在青紗帳邊緣溝裏。
旁邊手持工兵鍬的戰士正在挖溝。
胡義強忍眼睛幹澀刺痛,要不是石灰水會傷眼,估計他會用石灰水洗一遍。
用石灰水洗過的鼻腔很難受刺痛騷癢難耐。
進入黑夜後,視力好與不好沒什麽差别。
反正都看不清。
九營一下午幾乎隻撈到點湯喝。
原本已經開始集結準備向北跑撞九營重火槍口的鬼子忽然不撤了。
反而就地加強工事。
很顯然,鬼子指揮官是打處固守。
炮樓外内外兩個圈的環形戰壕,有一部分還是九營挖出來的哩。
放棄外圍,收縮到二道防線鬼子在黑暗中動靜不小,應該是在二道戰壕處繼續土工作業。
加強工事以防八路夜襲。
強忍諸多不适,仔細跟手下幾員大将交待細節。
現在敵情很清楚,主力團進攻速度快,讓借九營匆匆建立陣地的鬼子,沒來得及在外圍防線與二道防線間增加交通壕。
原本的二道防線與外圍防線隻是在北側有交通壕相通,現在已經被鬼子堵上。
胡義周圍趴了一圈人。
“.天黑後,鬼子慣用的機槍都沒有出來射擊,說明鬼子的彈藥消耗并不少。”
“鬼子沒有派尖兵出來偵察,顯然他們知道隻要敢離開二道防線戰壕,出來就是送死。”柳元清以排長身份參加即将開始的夜襲戰計劃讨論會議,八路軍官兵平等,誰都可以發言。
“訓練有素的鬼子槍法雖然好,但在黑夜中看不到目标,他槍打得再準也沒用。”李響插了一句。
“要不是忌憚鬼子有毒氣彈,咱們現在槍彈不缺,我帶隊直接殺進鬼子群。”最高指揮員副司.令離開,說話的是留下的主力團一營長。
胡義搖頭:“現在采取攻勢沖進鬼子陣地,這種拼傷亡的打法,我覺得不妥。”
“一命換一命的事,我打得起!”主一營長躍躍欲試!
“.”旁邊幾位忽然沉默。
主一營長他對胡義弄出的新鮮戰術挺感興趣。
這些戰術他其實也學習過,他曾經到師裏學習,聽教官講過陣地戰理論。
沒想到,停留在理論中的陣地戰進攻,這麽快就會上演。
要說不激動那是騙人的,這一次是進攻,不是遊擊!
二十三團曾經參加開型關一戰,那一次打的其實是鬼子辎重部隊。
取得的勝利讓戰士們高興了快五年,每次開會都會拿出來推演一番。
幾個營長及手下的連長們早将戰頭細節倒背如流。
而這回,打的是鬼子主力部隊!
雖然規模要小得多,但是戰術卻完全不同。
而且,完全獨立指揮作戰。
也就是說,自己跟胡營長.是最高指揮員。
一想到這事兒渾身熱血就狠狠地燒。
聽着旁邊幾位七嘴八舌出主意,敏銳發現好像沒有人搶主攻?
忍不住開口:“那個胡營長,這次我不跟你争指揮權,但是帶隊突擊的事你就别跟我争了.”
在他看來,胡營長手下兵力實際接近一個團。
但是大部分人卻受鬼子毒氣所傷。
而他現在雖然也隻有一個營。
要不是接命令匆匆集結隊伍過河時間太倉促,他同樣能拉出一團!
隻要能打鬼子,就算将這點人賠進去都不算事兒!
八路軍兵源來自老百姓,真要缺人的時候,随便到根據地村中一聲吆喝,民兵、積分子分分鍾能拉出成百上千
要不是缺槍少彈,全民皆兵都不在話下。
這也是讓活動在這一帶的别動隊最爲害怕的事。
小紅纓、楊瘋子、樸不煥趴在青紗帳邊緣看遠處炮樓外頂上的探照燈。
誇海口的小紅纓沒有在戰前會上插話。
如今有“外人”在,而且讨論打鬼子的事,她相信狐狸能把事安排妥.
羅富貴對開會.沒興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