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富貴腦袋上被土疙瘩砸了一下，睜開眼就要發飙。
旁邊的小紅纓忽然舉手。
“什麽事”王六斤臉一黑，這丫頭就是事多，旁邊的羅富貴被分區戰士挑釁，估計又要鬧什麽幺蛾子。
在軍中，王六斤根本不怕他們當刺頭鬧事，反倒擔心是他們一個個像鹌鹑。
小紅纓捂着肚子：“報告教官，我肚子痛要請假.”
“去吧.”王六斤長出了一口氣。
這個教官不好當。
林幹事找首長請示，首長作了指示。
一路上林幹事向蘇青仔細詢問九營學員現狀後，他終于意識到，學員的成份着實複雜，很多人的思想覺悟并不過硬，原定的思想教學内容不作修改，能過九營摸炮樓一事，王六斤帶隊實訓也沒有多少意義。
所以，他直接讓九營學員增加晚上秘密學習的計劃。
作爲試點，教學内容不對外公開。
除了極少數人外，知道秘密學習計劃的人并不多。
小紅纓弓着腰，捂着肚子慢慢走出院子。
瞪了一眼門口站崗的分區警衛員，跟着甩開小腿跑向村南。
仰頭對旁邊給村民修房子的戰士吆喝，問清楚楊瘋子跟柳元清所在後，小身闆快速消失在巷子裏。
在大多數人看來，小紅纓缺德冒煙，備受八路所有人疼愛。
楊瘋子卻一眼看出這丫頭不簡單，隻是很可惜她沒能好好上學。
胡義完全是個護犢子的主，而且是個戰場老油子，對戰場危險的感知非同一般。
如果真要說到指揮能力，胡義在他眼中可以說不入流。
這種情況實際上很危險，戰場情況瞬息萬變，胡義的指揮系統并不完善。
換而言之，指揮不靈活，九營實際上打不了大仗。
但偏偏他手下的兵上了戰場後，根本不需要他過多的指揮。
反而跟憲兵團進行的特殊類型作戰類似。
憲兵團不是常規作戰部隊，在戰場上強調的不是視死如歸勇往直前，更強調在複雜環境下單兵或者小團隊作戰能力。
将作戰任務分解，各小團隊配合，逐步實現作戰目标。
站的高度不同，看問題角度自然不同。
大部分八路甚至還在爲打敵人伏擊的子彈發愁，九營已經實現迫擊炮，機槍，擲彈筒，偵察排偷襲甚至是突襲敵指揮部戰術訓練
他敏感意識到，敵我态勢已經發生轉變。
八路軍将不會再藏在山裏打遊擊，他們即将爲這片飽受欺淩的大地，從防禦相持轉入對敵進攻作戰的局面。
所以，他才放下對出身六十七軍胡義的成見。
作爲軍人保家衛國，立場很重要，陝西事變，東北軍爲了抗日與憲兵團沖突，胡義作爲軍人，他需要的是執行命令，對于他個人來說，他們做的并沒有錯。
但是要打鬼子，人數少了也不行
柳元清看到正準備上屋頂的小紅纓兩人停止了交談。
楊瘋子繼續裝睡，柳元清拉一把小紅纓：“來了？”
“嘿嘿，談好沒有？”小紅纓很緊張，小手搓着衣角，目光不斷往旁邊臉上蓋了軍帽的楊瘋子撇。
柳元清點頭：“有幾個條件”
小紅纓大喜：“隻要不違反紀律，十個都成.”
“偵察排擴編升連，楊大哥任連長，我任偵察排排長。”
小紅纓傻眼了：“那我呢？”
“你們不是有指導員麽？你還可以兼任一個排長.”
“啥？你讓我當指導員？”小紅纓愣了，這就是狐狸說的小廟容不下的大神？
自己好不容易建了個小廟，這一來.自己這個住持都得讓賢？
柳元清一針見血：“伱自己心裏清楚，你根本不具備指揮一個連戰鬥的能力.就拿偵察排現在情況來說，說是你指揮，實際上完全是一盤散沙，而且，如果你隻是想小打小鬧打遊擊的話，咱們一拍兩散，後會有期！”
“你說第二個條件。”小紅纓黑着臉，卻又長出了一口氣，隻要你留下，八路軍收編隊伍，一來就當連長的倒也不是沒有
柳元清不緊不慢道：“隊伍擴編成加強連後，基本編制三個戰鬥排，外加一個完全獨立的偵察排，另外，如果出現戰損，獨立團補充兵員時我們連優先選人”
小紅纓覺得，馬良進九班都是自己的主意，他應該沒什麽好說的，羅富貴他敢說個不字？李響基本不用考慮他的意見，田三七，諒他也不敢說個不字，陳沖自然也沒問題，新從三營換來的何川林，在九營他屁股都還沒坐熱，想到這裏立即答應：“這個可以，不過不能是獨立團，隻能是九營，還有沒有？”
“那好吧”柳元清點頭：“我們會聯絡一批以前的兄弟加入，你要負責解決他們的身份問題。”
小紅纓對八路軍政策清楚得很：“隻要他們願意打鬼子，就算曾經對我們動過手，都不算問題.”
“我們連将不會主動向國軍發動進攻”
“好”小紅纓心裏嘀咕，從來都是國軍主動進攻好不好？再說，自己當指導員.到時候我惹他們主動進攻不就行了？
“我們連保持這個規模不再擴編，不對外公開番号，而且不作爲戰鬥部隊打陣地戰使。”
“那如果遇到鬼子殘害老百姓，你也不打？”
柳元清解釋道：“我指的像攻城，或者正面陣地進攻時當敢死隊”
八路遊擊戰術基本守則：打不過就跑，小紅纓立即同意。
柳元清想了想：“暫時就這些”
“那武器裝備有沒有要求？”
“呵呵，你們的破槍我還看不大上眼，以後我們自己搞”柳元清覺得自己的要求确實不算高，說白了，現在要是新招一夥土匪，訓練就是個大問題，而且他很清楚，軍隊要形成戰鬥力，經費也是個問題，不過這難不到他。
還有這好事兒？小紅纓心裏樂開了花：“能不能搞到那種大八粒？”
“什麽大八粒？我怎麽沒聽說過？”早知道這小丫頭愛玩手段，立即警告道：“你有什麽話現在就說，别以後在背後玩手段”
看來，以後得愛惜名聲，既然柳元清這麽說了，小紅纓當即表态：“我有那麽幾個小小的要求”
“小要求？呵呵，你說。”柳元清明白，跟缺德丫頭打交道，必須得多留幾個心眼兒。
“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柳元清松了一口氣：“這個沒問題”
“是嚴格遵守八路軍紀律！”小紅纓早想好了可能會出現的問題：“如果真有人嚴重違反紀律，不管是誰，在槍斃的時候其他人不得鬧事兒。”
柳元清聽出小紅纓話中似乎有漏洞，壓低聲音問：“像羅富貴跟大狗那種，算不算不守紀律？”
小紅纓愣了一下，快氣哭，這兩貨盡丢人，一咬牙：“不能違反原則！”
“那你總得告訴我，什麽是原則吧？”
“算了，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小紅纓順手從兜裏掏出自己的教材《八路軍軍人必讀》：“你們仔細看看.”
柳元清順手翻了翻：“呵呵，***宣言？這要是在國軍，可是要掉腦袋的事。”
“咱們一切爲了老百姓，大錯絕對不能犯.嘿嘿，要是偶爾犯個小錯，要關禁閉的.”
“行吧，訓練由我們說了算”
小紅纓覺得帳是得算清楚：“可以，但是你得記清楚了，咱們沒軍饷”
“這個，不行。”柳元清立即不幹，從來沒聽說當兵沒軍饷的事兒。
“你想啊，咱們吃穿全都由隊伍解決，你要饷來幹什麽？”九營不是沒錢，但這事不能公開。
“咱們當兵的也不是石頭縫裏.砰.的一聲崩出來的，你說對不對？咱們還有父母兄弟姐妹都指望着咱給寄點錢回去.”
小紅纓這次沒有退步：“這個沒得談你想想啊，真等咱們打跑了鬼子，這些縣城都歸了咱們，咱們要什麽沒有？總不能便宜那些土老财你說是不是？”
“我可是聽說八路的饷一個月是一塊五。”
“那你告訴我，現在一塊五能買多少東西？你吃我的用我的”
“什麽叫吃你的用你的？以後我們自己解決.
小紅纓本性難移，誠懇地道：“你怎麽解決？種地麽？”
“那我問你，城裏的投了鬼子當漢奸的維持會那些人.不算老百姓吧？”
小紅纓忽然想到李有德：“這個嘛，問題不算大，還可以組織一個鋤奸隊負責搞經費.但是選的目标必須經工作隊同意”
“咱們以後就是一個鍋裏攪馬勺，能不能别這麽生分？”
小紅纓忽然神秘一笑：“抗大要成立一支特别部隊，到時候我跟狐胡營長說說，争取讓你們也能參加學習.”
柳元清一聽小紅纓語調，立即明白，這丫頭似乎早就挖好了坑.
小紅纓跳下房子走了。
楊瘋子揭開蓋在臉上的帽子，搖着頭：“上當了”
柳元清根本沒在意有沒有上當：“嘿嘿，我覺得八路軍挺有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正幫留在村裏的老百姓蓋房子的九營戰士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