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的行人并不少。
嘴上貼了兩撇胡子的首長不時走進街旁邊的商号。
偶爾有僞軍巡邏隊在大街列隊走過，并不騷擾百姓。
敵工部幹事緊張得不行。
好在首長隻是在商号看了看，問問價錢。
什麽也不買，然後出了商号進下一家。
并不過多說話浪費時間。
掌櫃的翻了翻白眼，嘀咕：“一看就是山裏出來的窮鬼”
偶爾會停在某個商号裏，跟掌櫃的多聊上一會兒。
小紅纓一行五人在前邊大搖大擺從鬼子憲兵隊門前走過。
小紅纓甚至還特意跟門口站崗的鬼子哨兵對了個眼。
老周跟在首長旁邊，在無人處不斷嘀咕縣城情況。
從鬼子兵力布置說到縣政府機構構架以及運作管理方式。
城裏的老百姓人員構成、各商号與鬼子漢奸們之間的關系。
走過憲兵隊及隔壁的警隊大門，依次是縣政府，省立縣醫院、最後從偵輯隊大門前走過。
跟着走過縣城小學，學校裏一稚嫩的童聲正在唱軟綿綿的鳥語歌。
首長臉色很嚴肅。
小紅纓走過煙館後忽然停下腳步。
她很清楚，首長非常恨開煙館的人。
不出她的意料，貼了兩撇胡子的首長，在煙館街對面站了很久。
甚至揚了拳頭。
一行人在大街小巷匆匆轉了一圈後，跟着老周回了布莊。
小紅纓帶着幾個人跟在敵工部幹事後邊作外圍警戒。
大街上忽然傳來一陣摩托車突突的聲音。
跟着，摩托車停在某個沒招牌的鋪子門口。
小紅纓瞪着大眼，轉身對敵工部那位嘀咕了幾句。
“這不行，首長行程中沒有這一項。”
“你傻呀，那騎摩托車的是梅縣前偵輯隊副隊長，現在是安縣偵輯隊副隊長，旁邊車鬥的那位是安縣警隊小隊長，千載難逢的敵情調查機會”
“找漢奸頭子調查敵情？”敵工部幹事吓了一跳。
“趕緊去跟首長彙報，找個地方，我讓他們一個一個過來彙報工作.”
“讓偵輯隊副隊長跟警隊小隊長給首長彙報工作，你開什麽玩笑？”
“叫你去就去，要是不信，你問狐.問老周”
“哪個老周？”
“跟在首長旁邊的那縣長，别說你不知道他的身份”
敵工部幹事面色嚴肅：“你怎麽知道他是縣長？”
小紅纓撇了撇嘴：“婆婆媽媽的，站這裏别動，我去請示。”
十多分鍾後。
小紅纓擡腿直往賭館裏闖。
時間不長。
李有才跟李尾巴同時黑着臉，跟在小紅纓身後轉了一條街，進了一家不起眼的飯館一樓。
小紅纓順手抽走了李有才槍套裏從來沒開過槍的駁殼槍，然後兩人跟着警衛員上了二樓。
李尾巴主動把槍放到桌子上，李老四在李尾巴旁邊坐下：“我叫李老四，咱們可是一家人”
李尾巴沒有仔細看旁邊這位長相，招手讓小二過來，叫了幾個菜。
然後倆人什麽也不說，等菜上來後直接動手往嘴裏塞。
二樓角落裏。
桌子後邊的中年人不怒自威。
旁邊一桌，坐着四個人，三個年輕漢子，老周向窗外，背對李有才。
“嘿嘿，這位是偵輯隊副隊長，李有德的親弟弟，偵輯隊的事兒，他比咱們誰都清楚.”
進了飯館，不吃飯可不行。
跑堂的開始往二樓上菜。
一行人吃飯的時間有些長，一個小時後，李尾巴被警衛員請上二樓。
半個小時後，樓上的人相繼離開。
小紅纓仍然留在飯館裏，将桌子上李有才的駁殼槍推了回去：“這回我請客！”
李有才靜靜地瞪着小丫頭看，忽然問：“你怎麽會在這？”
小丫頭打了外飽嗝翻了個白眼：“我爲什麽不能在這裏？”
“剛才那幾位是誰？”李有才心情其實不錯。
“咱九營指導員.”小紅纓睜眼說瞎話。
“指導員？教導員是秦優？怎麽還有個指導員？”
“你知道得太多了”小紅纓變得嚴肅：“你又怎麽回了梅縣？”
“李有德昨天晚上突然打電話，讓我回落葉村一趟。”李有才心機挺深，不知道怎麽的，心裏就根本沒打算瞞着小丫頭。
“那你怎麽去了砍九那？”
“難道你不知道我習慣？”李有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出了問題？
怎麽什麽話都跟這丫頭說？有些抓狂，也許是剛才那中年人給他的壓力太大。
小紅纓有些同情地點點頭：“你确實也該回落葉村看看了.”
李有才立即警惕：“你見過李有德？”
小紅纓搖了搖頭：“他沒見過我”
昨天晚上，李有德确實沒有見過她。
“沒什麽事兒，我要走了。”小紅纓忽然站起來，笑了笑：“你必須在這裏坐到天黑後才能離開”
“天黑？我還怎麽出城回落葉村？”
“你堂堂副隊長，出個城有那麽難麽？”
李有才搖頭：“天黑後誰敢騎着這東西到處瞎逛。”
“好好在這裏呆到天黑吧。”小紅纓說完起身下樓。
李尾巴趕緊湊到李有才旁邊：“哥，這丫頭爲什麽出現在這裏？”
“剛才跟你我談話的那個中年人肯定是八路當官的！”
“沒錯，肯定是他們獨立團團長！”李尾巴一臉笃定。
李有才思索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八路要打縣城！”
尾巴吓了一大跳：“啊？那咱們要不要.”
李有才擡手示意李尾巴坐下：“如果我們現在出去，會被亂槍打死，你信不信？”
尾巴臉色發白：“咱們這次回來，就探個親而已”
李有才搖了搖頭：“這天要變了”
尾有些懵：“國軍潰敗，黃河以北都是皇軍的天下，這天不早就變了麽？”
“我說，你能不能有點腦子，我剛跟你說了，八路要對梅縣動手”
“你不是說變天麽？”尾巴轉不過彎。
李有才很想揍自己這跟班，禁不住起身，湊到窗邊偷偷朝下邊大街上看。
商号還是那些商号，夥計老闆都在陽光底下一如往常吆喝。
隻是，各商号裏邊，好像多了些眼生的人。
回頭坐在桌子邊。
開始思索，如果八路真打縣城，對自己來說到底是好是壞？
李有德這時候讓自己回老家，到底是幾個意思？
還有，蘇青她就怎麽那麽笃定能吃定于鏡三？
越想越頭疼，李有才索性不再想，對樓下吆喝一聲：“掌櫃的，再上兩斤牛肉.”
李尾巴腆着笑臉：“哥”
李有才歎了口氣，忽然轉身坐在李尾巴對面：“你說，跟着二哥是不是很窩囊”
李尾巴瞪大眼：“跟着二哥梅縣安縣地上地下黑白通吃，這樣也能叫窩囊的話，我情願天天這樣窩囊”
李有才不再說話。
小紅纓不莽撞，首長出山考察，肯定要了敵人機構及運作機制。
首長不說時間緊迫麽？
找李有才、李尾巴了解情況，肯定能節省不少時間。
警隊、偵輯隊的人齊了，到時再讓樸不煥把王景昌約出來.
砍九熟悉三道九流，甚至跟鐵路上的人都有交情，現成的敵情知情人。
這安縣梅縣城還有啥情況能不知道的？
小紅纓蹲在布莊外，看着不遠處熱氣騰騰的包子鋪發呆。
昨晚一夜未睡，打了個哈欠.
要是真打下縣城，以後自己是住春繡樓.還是住憲兵隊？
春繡樓還是算了，狐狸精說那地方不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