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膀、右腿骨皆被擊碎,加上厮打時翻滾,碎骨刺破筋脈……據說傷勢非常重,能不能保住性命很難說,就算不死,手腿怕也是廢了。”
“嗯,許新下手還是重了些啊……不過,這個結果還算是可以了。”
“不知……王氏有沒有起疑心?”
“抓不到我們的把柄,縱有疑心又能如何?隻要他們還想鬥,我張放繼續奉陪!”
以上對話,發生在張放與韓重之間。
如果此時陷入昏迷之中的淳于長聽到這話,怕是要氣得立馬從榻上跳起來。
沒錯,淳于長落得這步田地,背後的推手正是張放。
太後訓斥也罷了,連皇帝都得生受着,又何況他呢。大将軍背後使陰招也罷了,滿朝公卿不也一樣忍着……但你淳于長算什麽玩意,也敢背後使壞?若再不加以嚴懲,下回豈不是要蹬鼻子上臉?
張放這回是鐵了心要收拾淳于長,而王鳳也感受到了張放這般決心,所以趕緊讓六弟調遊俠暗護。王鳳的措施,确實有一定效果,張放一時沒能找到下手的機會。張放的原則是,既然找不到機會,那就創造機會。
既然事情是許靡惹出來的,那麽她也跑不了。而且當日長樂宮西門前,淳于長那殷勤的模樣,不用催眠就知道他心裏想什麽。
想到這對男女,張放心生一計。于是連續三天,約許靡到賈氏酒樓,位置就在淳于長固定雅間的隔壁,但次次爽約,把個許靡弄得那叫一個窩火。第三天,不出所料,淳于長準時出現。張放搭橋已畢,接下來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
張放預料到許靡必定會“約”淳于長,但沒料到會約得這麽快,白天相識,晚上就約。隻能感歎,天雷勾地火,真是擋也擋不住啊。下面的事情就簡單了,通過在許府的眼線,放出消息給許新。
以張放對這位小夥伴的了解,淳于長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果不其然,淳于長腥沒偷吃着,卻倒了血黴。人鐵定廢了,能不能活還是未知數。
整個事件中,唯一令張放感到抱歉的便是許新。他這兩棒子下去,估計罰俸降職是免不了的了,隻怕還會上王氏的黑名單。不過也有意外收獲,起碼平恩侯想再保持中立怕是難了。反王氏聯盟又多一員重量級人物。
“密切注意王氏諸侯,還有賈氏兄弟,我要知道他們對此事的所有反應。”
“諾!”
……
大将軍府,王鳳居中而坐,兩邊坐着一排男女:平阿侯王譚、成都侯王商(此王商非丞相王商,同名同姓不同人)、紅陽侯王立、曲陽侯王根、高平侯王逢時……五侯俱在。還有一位僅次于列侯的關内侯、水衡都尉,苟參。
王氏五侯加一位關内侯,從來沒聚得那麽齊整過。大家雖是兄弟,但有一半是同父而異母,少時關系就不太好,封侯之後,更是各自膨脹,彼此不買賬,平素少來往。而他們的門客也在互鬥較勁,沒少讓當老大的王鳳操心。
五侯唯一買賬的就是這位大兄,而此次也是應大兄之邀前來,而聚集的原因,對面那個女人的哭嚎說明了一切。
王家小妹君弟哭成了淚人,而三姐君力正在一旁不停勸慰,不時也陪着灑幾滴眼淚。
王鳳面沉如水,從心裏說,他也挺喜歡這個伶俐機敏的外甥,被傷成這樣他也很窩火。如果對方是次一點的權貴,他早逼着天子下旨問罪了。但許氏不同,那可是在他王氏之前的第一外戚,當今皇後的父親,不可造次。
而且就此次事件而言,他這外甥也是咎由自取,人家不找上門來讨壞人名節之罪算是給面子了。
正是考慮到這複雜的情況,王鳳才将諸兄弟妹妹召集過來,警告他們不得輕舉妄動,但有任何異動,必須向他這位老大報備。
六侯中除了與小妹王君弟一奶同胞的王商不忿之外,其餘的都是無可無不可,既然大兄有令,自然謹遵。
王君弟哭得稀裏嘩啦:“大兄啊……難不成,我兒就白白被傷了不成?”
王君力也抹淚道:“阿長雖有錯,但也是他許氏引誘在先。那女子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風流冶豔,眉眼含春……”
“行了行了。”王譚見大兄臉色不好,趕緊打斷,“此事大兄自有主張,咱們聽着就是。”
望着兩個妹妹眼巴巴的可憐神情,王鳳威棱的雙目一翻,隻吐出一個字:“等。”
身爲家主,王鳳有着絕對的權威,一旦他做出了決定,就連皇太後王政君都不好駁回。王君弟縱有千般委屈,也隻能聽從,在三姐的扶持下哭哭啼啼去了。
打發兩個婦人離去之後,王鳳神色威嚴向六個弟弟再次申明:“記住,我們當前的大敵是王子威,在王子威倒下之前,不要節外生枝,更不得擅樹強敵。還有,你們也要收斂一些,不要鬧得太難看,被外人看我王氏的笑話。”
六侯齊聲應諾。
王鳳看着口是心非的六兄弟,無奈撫額,有氣無力揮揮手。
六侯一一施禮退下。
王立快走到門口時,突然轉身道:“大兄,此事會否與那張羿嘯有關?”
王鳳撩了一下眼皮,想了想:“不無可能。”
王立勁頭立馬上來,熱切道:“大兄,要不要我……”
“不忙,先等一段時間。”王鳳捋須冷然道,“等所有人認爲此事平息之時,便是調查之日。明白嗎?”
王立心領神會,自覺有了用武之地,興沖沖離去。
總算清靜下來了,王鳳用拇食二指捏着眉間,神情疲憊。這幫兄弟,不省心啊。正想喚仆從進來捶背松腰,廓下傳來禀報:“家主,有琅琊來書。”
王鳳揚揚眉:“呈上來。”
看到信封時,王鳳臉上露出笑意,這是他的姻親琅琊太守楊肜寫來的。去歲楊肜轄境頻發災害,丞相王商遣長史到琅琊調查。楊肜緊急送來一封求情信,請他在王商面前美言幾句,調查之事,請輕拿輕放。王鳳當時修書一封,讓家臣送給王商,如今想必琅琊那邊是有了結果。
拆開家書,目光一落,王鳳的笑容便凝固。
送家書的家奴還沒走出中庭,身後便傳一聲令他差點摔個大馬爬的怒吼:“王子威,你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