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騎将軍王鳳,升任大司馬、大将軍,領尚書事;右将軍王商,升爲左将軍;谏大夫王尊爲司隸校尉……張放也因循行河東之功,獲得首個官職,光祿丞。這是個千石職官,主官爲光祿勳。九卿之一,掌宮殿掖門戶,主管宮廷内的警衛事務等。這裏同時也是候補官員集中訓練的地方,相當于中央儲備幹部。以後張放的職務就多了一項,宿衛宮廷,當然是輪值的,本質跟後世警衛差不多。
原大司馬許嘉,“家重身尊,不宜以吏職自累。賜黃金二百斤,以特進侯就朝位。”嗯,這位算是光榮緻仕了。
原河東郡督郵苟參,準其辭官,但耐人尋味的是,同時又把他調入京師,任上林令。這官不大,但卻是天子近官。很顯然,這是皇太後王政君幕後發力的結果。
人事變動安排完成之後,照例詢問:“諸君可有奏本?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張放看了一眼王鳳,這位名符其實的朝堂一哥穩坐不動。正當張放暗自琢磨王鳳會怎樣處理時,但見前排諸臣之首,兩個人先後站起,向丹陛上的劉骜緻禮。
“臣匡衡有本奏。”
“臣張譚有本奏。”
一個是百官之首的丞相,一個是原帝師、現在的禦史大夫。這二人聯袂上奏,頓時引得百官側目,連天子劉骜都謙和還禮,語帶尊敬:“不知丞相、大夫有何本奏。”
“臣匡衡(張譚)劾長信太仆石顯、長樂詹事牢梁、少府令五鹿充宗、禦史中丞伊嘉、太仆丞陳順……”
百官聳動,張放瞠目。居然出動了這兩位,王鳳這能量果然……
“……石閹任中書令時,竊取先帝信任,戮害大臣、擅專弄權,朝野怨憤已久……”
兩位大臣彈劾了一大堆,最後,祭出重量級一擊:“三輔闾巷有谶語‘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累累,绶若若邪!’。此三人之惡行邪舉,童婦皆知矣!”
此語一出,原本臉色就很不好看的劉骜,再也忍不住,憤然擊案:“宣長信太仆石顯、長樂詹事牢梁、太仆丞陳順入殿!”
至于少府令五鹿充宗與禦史中丞伊嘉,早已出列,摘冠伏首請罪了。
結局已無懸念,朝當三位大佬一齊出拳,石顯及其黨羽不被當場揍死已屬幸事。
诏令随後下達,石顯、牢梁、陳順被免職爲庶民。五鹿充宗因爲本身就是有名望的儒者,與其餘三個閹人不同,所以隻被免去少府令之職,遠遠打發到遼東玄菟郡任太守。禦史中丞伊嘉,也貶爲雁門都尉。
若幹時日之後,長安闾巷又有谶語“伊徙雁,鹿徙菟,去牢與陳實無賈。”
張放聽到這些谶語,啞然失笑,若說這些是民間自發的谶語,鬼都不相信吧。
……
“禀公子,石顯将出京。昨日他曾将家中床席器物數百萬值之物,欲以贈萬章,章不受。其賓客問其故,萬章歎言‘吾以布衣見哀于石君,石君家破,不能有以安也,而受其财物,此爲石氏之禍,萬氏反當以爲福邪!’其賓客無不服而稱之。”
府室之内,青琰正将近日收集來的情報向張放一一彙報。
“萬章……”想起那個以身當之、毅然斷腕的家夥,即便張放與此人頗有龃龉,也不得不承認,這家夥的确有這個時代特有的那種重義輕生的豪客風範。
“盯牢石顯,他一出京,立刻通報,不管我在做什麽。”
“諾。”
被石顯在背後陰了一把,嚴重威脅生命,要說張放隻是把他撸下去就算完事,那也未免将他想得太過仁慈了。石顯已經不止一次這麽幹了,這個人要付出的代價,遠不止丢官、結束政治生命那麽簡單。其所做所爲,已超出張放的底限,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又過一日,歲末最後一天,天氣冷得足以将人凍成冰砣,于恬一大早,就抱怨連聲:“少子你這是怎麽回事?一大早把我從被窩裏拽出來,這天可是要冷死人……”
“再低十度也冷不死人,相信我,我試過……哦,你不知道什麽是‘十度’……這麽跟你說吧,在西域,這點氣溫剛夠熱身的。”張放穿着厚裘,拉着裹成棕子的于恬,朝馬車走去。
“這大冷的天,我們這是要上哪啊?”
“送行!”
“送誰?誰那麽大面子,要勞富平侯和我于侍中相送?”
“當然是大人物——前中書谒者令、長信太仆,石顯石君房。”
“什麽?!”于恬原本一隻腳已踩上車,聞言頓住,臉上寫滿驚訝,“少子,你……你這家夥打什麽主意?”
“讓你當個見證。”
“什……什麽見證?”
“當然是見證我沒拔劍砍人啊。”張放從車窗探出臉,笑吟吟道:“上不上車?凍成冰砣可别怪我……”
兩輛輕車,在風雪中馳出長安霸城門,來到灞橋西面的一家客舍。在這裏,于恬見到了正準備回濟南老家的石顯。于恬上次見到石顯時,是兩個月前,那時的石顯兩鬓斑白,但發頂還是黑的,面皮也還算光滑……沒想到再見這位曾權傾一時的大人物,竟是白發蕭然,滿臉褶子,恍如一下老了十歲。
“少子……”于恬輕輕碰了下張放,雖然張放沒說來幹什麽,但他在來時路上已感受到這位發小比陰冷天氣還森寒的殺氣。此刻見到石顯的模樣,不由得憐心大起,示意張放不要太過份。
風雪中,張放與石顯互相拱手。
“呵呵呵呵,想不到啊,最後來送我的,居然是富平侯……”
張放淡淡截斷:“不,我認爲你能想得到。”
石顯哈哈大笑:“富平侯不帶扈從,莫非是要親自動手?這可不明智啊。”
張放亦笑:“石君想到哪去了,我不用帶扈從,隻帶這個……”說着擡擡手,就見渠良将一壺呈上來。
“酒啊……哈哈哈!富平侯盛意,石某卻之不恭了。”
二人笑着走進客舍,隻有于恬在後面一臉困惑的搖頭。
當紛飛的雪花停止之時,張放與于恬再次出現,張放的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而于恬的表情則是滿滿的驚悚。
“少子,怎麽你跟石君房說話時,神情語調都是怪怪的,那石君房也透着古怪……”
張放淡淡笑道:“古怪麽?那就對了,他應該知足了。”
“知足?何解?”
“因爲,我原本要讓他發癫的,而現在……”張放笑着收口,擡擡手,“走了,回府圍着火爐溫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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