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是遴選的大緻流程,基本上都是後宮與内官的事,外臣插不上手。張放倒是可以利用侍中的身份,入禁中打探消息,但終歸有所不便,不如直接問更有自由出入權的太子。
劉骜很少見張放這樣的神情,暗暗納罕,笑道:“少子也聽說此事了麽?要說這王嫱也不知中了什麽邪,别人避之唯恐不及,她居然自薦。若非宮女選送皆層層挑選,品貌再怎樣也差不到哪去,我都有點懷疑此女是否老醜了。哈哈哈哈!”
張放輕輕呼出一口氣,慢慢平複心神——原來如此,難怪這幾日心神不甯,症結全在于此!果然自薦的啊,自薦!萬萬沒想到,呼韓邪這老倌此次求親,目标對象居然是那個名垂青史的絕代佳人、後世好事者評出的四大美人之一——王昭君。
必須重申一點,張放的曆史知識,或者說是西漢曆史方面的知識,與一般的曆史愛好者差不多。知道一些标志性的曆史大事件,知道幾個知名度高的皇帝,也知道一些流芳後世的人名,再不能更多了。
張放能預知劉骜是誰,未來的皇後是誰,自己與王氏外戚未來的糾葛等等事情,全因他曾詳細看過與自己同名同姓的富平少侯的傳記。對傳記裏涉及的人物與事件,他一清二楚,其他的,則不過泛泛。
他當然知道大名鼎鼎的王昭君,但不确定她嫁的是哪一位單于,更不清楚她是西漢哪個皇帝送出去的——除非專門看過王昭君的資料,否則誰記得那麽清楚?
疑慮解除了,但張放還是有點疑惑,爲什麽自己會有那種“重要的東西離自己遠去”的奇怪羁絆感?這是隻發生在相識之人中才有的情況啊……好吧,不管怎樣,既然知道是昭君,那就要竭盡全力,阻止她出塞。
昭君出塞,在後世主流意識中,一直傳爲美談。認爲她以一介女流,勇敢挺身而出,肩負漢匈兩國和睦、促進民族融合、維護邊境和平……等等一大堆溢美之辭,簡直就是古代版的維和衛士。更有甚者無限拔高,認爲西漢晚期,漢匈六十年和平無戰争,皆賴昭君之力。最離譜的要數元朝一個叫趙介的家夥,居然認爲昭君出塞之功,可與霍去病比肩!
張放隻想說,都是狗屁!昭君出塞之前,南北匈奴已分裂,且南匈奴向漢朝臣服,北匈奴遠遁。漢朝對匈奴的優勢,從來沒有這麽明顯過。等到陳湯遠征,将郅支單于這頭癞皮狗打趴下,匈奴人對漢朝的威脅,徹底解除。可以說,隻要漢朝本身不垮,匈奴人就絕對翻不了身。身爲親曆者,他比誰都有發言權。
曆代文人都搞擰了一件事:能夠讓漢匈六十年無戰事的最大功臣,不是什麽美人出塞,而是萬裏殺王!沒有絕對實力的威懾,匈奴人會那樣老實?這是政治小白都能看明白的問題啊!
漢匈和平,沒昭君的什麽事。昭君出塞也好,不出塞也好,匈奴人該夾尾巴還得夾尾巴。這純粹就是一場政治聯姻,目的就是繼續穩定匈奴人。說難聽點,就算元帝派人到大街上随便拉一個母的回宮,然後封個名頭,扔給呼韓邪,老呼一樣樂得屁颠屁颠——人家要的是态度,女人不過是贈品。
昭君出塞是追求幸福?後世好像有這種說法,而且還挺官方。張放沒見過昭君,但他可以肯定一點——不會有哪個女人認爲嫁給爺爺輩是幸福;更不會有哪個女人認爲嫁完父親嫁兒子是幸福。那些說昭君出塞是爲追求幸福的人,問你敢不敢讓自家女兒也這樣來一遭?
由于張放反應慢了一拍,現在情況比較被動,昭君已經自薦報名了,姓名已入籍冊,再想把人撈出來,比還沒下水之前可要難得多了。當務之急,就是要弄清楚,掖庭令是否已将名單上交。
按常理說,這種海選選透,沒一兩個月不要想有眉目,但匈奴人明顯等不了那麽久,估計十來天内就要見結果。屈指算來,時間過半,刻不容緩。
張放沉吟一會,對劉骜道:“我要找掖庭令。”
劉骜驚訝不已:“難不成少子要……”
“是的,誰和親都可以,唯獨王嫱不行!”
張放神色平和,語氣也不嚴厲,但劉骜聽在耳裏,卻分明感受到那股堅決。
劉骜忍了又忍,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你認識此女?”
理論上說,所有宮女都是皇帝的準老婆,所以劉骜問這話,确實有點過。但張放表現實在太反常,劉骜實在忍不住好奇。
按理說張放得避嫌,不應該承認的,但他需要這位太子殿下幫忙,所以“坦然”道:“認識。”
爲一個“認識”的宮女這樣做已經很反常了,若說“不認識”,估計劉骜會伸手測他額頭溫度了……
劉骜定定看了張放一會,神情古怪,而後者坦然自若,渾若無事。
劉骜豁然大笑:“好!少子,你隻管放手做,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
有劉骜這保證,張放總算有了挽回的機會。他雖是侍中,可以自由出入禁中,但并不是每個宮殿都能随便闖,實際侍中能出入的僅僅隻是未央宮前半部分而已。其它諸如長樂宮、桂宮、北宮、明光宮,多爲太後、後妃、太子及諸皇子、公主所居之地,那可不是侍中能出入的地方。
王嫱屬于哪個宮哪個妃嫔掌管之下,不得而知。就算從掖庭那裏查出來了,也需要有一個相對比較自由出入皇宮的人打探溝通。
太子劉骜,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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