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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木樓前的空地上,豎着一個草人,戴胡帽,套胡服,明顯是一個胡人草靶。草靶的面部、咽喉、心髒等緻命位置,各用紅漆畫了一個杯口大小的圈。
噗!白光一閃,草靶的面部正中插了一把飛刀,刀勢沉猛,沒刃而入。
緊接着又是噗噗兩聲,草靶咽喉、心口兩處要害各中一刀,位置都在紅圈之内,十分精準。
拍拍拍!一陣鼓掌聲響起。張放滿面笑容,點頭嘉許。而被嘉許者,正是青琰。
距草靶二十步外,青琰一身利索短打,青巾裹頭,卓立于場上,英姿飒爽。最醒目的,是她腰間圍着的一條暗紅色皮帶,共有十二個套扣,其中九個套扣各插一把飛刀,隻有三個套扣是空的——飛刀已插在草靶的身上。
此刻青琰正拔出一把飛刀,細細把玩,滿面歡喜。
飛刀長八寸,無柄,兩面開刃,形如矛頭。鋒刃雪亮,刀身暗青,反差明顯,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飛刀的尾部有一鐵環,可以套進一根手指。取用時隻須伸兩指,一指解扣,一指勾環,便可将刀從套扣裏取出殺敵。
張放很早就說過,要爲青琰打造一批飛刀,當初在三水屬國就差點弄成了,隻是沒想到後來出了岔子,這事就耽擱下來。直到來到交河壁,才有機會。
交河壁是大漢經營西域的兩個重要支點之一,得到朝廷許可,可生爐煉鐵,打造及修葺兵甲,以及鍛造各種農具。當然,在打造兵器的數目方面是有嚴格章程的。除了朝延規定的必要儲備之外,基本遵循損一補一原則。也就是說,隻有兵器損壞到無法修補,才能領取新武器。而且不是空手領取,必須是以舊換新。這一切都需登記在冊,有底可查,亂來不得。
不過,正如前文所說,無論那朝那代,都隻限長兵,短刃不在此例——總不能打把菜刀都要報批吧。
因此,張放打造飛刀過程很順利。隻向陳湯、郭習告知一聲,再把要求的形制及數據寫出,自然就有專人跑腳,連鐵料都不用他出錢,全是郭習支付。郭習因爲判斷失誤,險些誤了富平少侯的性命,正一心尋些事來彌補,自然不會放過這示好的機會。
西漢此時無論是冶鐵還是鍛造兵器,在量産方面還有所欠缺,兵器質量參差不齊,好壞主要看“煉”數。所謂煉就是折疊鍛打,一疊爲一煉,次數越多,煉數越高。三十煉就已是精鐵,七十煉就是精鋼,而百煉則是有價無市的寶刃級别了。比如張放腰佩的龍影劍,就是這個級數。
由于折疊鍛打耗時費力,很難做到大批量産,因此漢軍大多數士卒的矛、戈、戟頭隻有五至七煉,環首刀可達十餘煉。基本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張放對訂制的要求是可回收,能反複使用而不易損壞。因此郭習親自下令,按他自己的佩刀标準打造,不低于三十煉。這才有了青琰專屬的十二把精鐵飛刀。
從拿到飛刀那一刻,青琰就歡喜得不行,怎麽把玩都不夠。在熟悉體會一番後,開始嘗試投擲。經過十幾遍練習,很快找到手感,距離也越來越遠,命中越來越高,不過半日,就達到最好水準。
張放看了,也不禁贊歎鼓掌。說實話,飛刀鍛成時,他也有嘗試過,十刀倒有三刀能上靶,但也僅此而已了,什麽準頭、距離,都談不上。由此可見,這手活還得有天賦,不是什麽人都能玩得轉的。
青琰,就是有天賦的人。
“多謝公子賜刀。”青琰俯身下拜。
女孩子發育快,加之遇上張放後,營養又跟得上,幾個月下來,早已不是初見時的面黃肌瘦,而是肌骨俱豐。這一拜,竟也有了些許盈盈之态。
張放負手而笑,而要說話,忽聞韓駿的聲音從廓外傳來:“禀公子,陳、郭二校尉又來拜會。”
張放嗯了一聲,猜測是爲了雷炮供應一事,向青琰揮揮手,示意她趕緊更衣侍候,徑直出門迎接。
沒想到走出柴門,卻隻見陳湯、郭習的兩個扈從在,兩位大人物卻不見影。
兩個扈從一臉歉意上前緻禮:“校尉令我等候此,向公子緻歉。臨時有緊急軍務,匆忙離去,待得閑時,必親自登門緻歉。”
張放與應門的韓駿面面相觑,這是什麽情況?
……
此刻,兩位竄門爽約的老大,正圍着一匹馬轉圈。
馬很普通,五尺高,栗色帶棕,毛色略雜,臉短頸長,四肢強健。這樣一匹馬,放在中原,屬上佳,但在西域,隻能算中等。就這麽一匹不起眼的戰馬,竟吸引住兩位校尉的眼睛?
事實是,陳湯與郭習的四隻眼睛,并不是盯着馬,而是盯着馬身上的鞍子,以及一對木镫。
鞍子兩頭略翹,前面有鐵辔頭,與平常的馬鞍略有不同;而木镫與他們常見單邊镫好象差不多,卻又略有不同,不但是雙邊,而且多了勒帶。
這是交河壁屯軍隊率杜勳的坐騎,很普通的一匹馬,正襯他的級别。方才他難捺心情激動,飛馳渡河,向正要拜會張放的兩位校尉禀報。
按道理,已經着人通報要拜訪主人,在主人出迎之前,不應擅離,否則是爲失禮。但陳、郭二人一見杜勳騎馬的姿态,再看到他放開雙手,一手持盾,并拔刀左右虛擊。兩人的眼睛頓時亮了。二話不說,顧不得失禮,立馬走人。
見二人看得差不多了,杜勳躬身道:“請校尉一試便知。”
陳湯肅手:“能之騎術在湯之上,請。”
郭習也不客氣,更顧不得換戎服,穿着無裆深衣就翻身上馬,也顧不得露腚了。好在在場都是大男人,看慣了,無所謂。
郭習飛馳了三圈,第一圈,持刀虛擊;第二圈,綽矛突刺;第三圈,棄兵換弓,左右虛射。
三圈跑下來,郭習未等扈從勒馬,更揮斥以身當“上馬石”的仆從。偏腿縱身躍下,第一句話就問:“杜勳,這是你的發明?”
杜勳搖頭:“是屬下看到張公子的護衛鄧展坐騎上有此物,初時不在意,後來與其交好,無意間試騎,方知此乃奇物。”
“鄧展?”陳、郭二人互望一眼,甚爲驚訝,他們都見過這個人,看不出,深藏不露啊!
杜勳話還沒完:“……據鄧展說,此物實爲他的少主,也就是張公子所制。”
陳湯、郭習正撚須振袖,心情激蕩,聞言眼一瞪,手一顫,扯下好根莖須來——又是他!
雷炮、馬鞍、馬镫……他到底還有多少神奇手段沒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