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士們齊聲應諾,他們都知道王孫期是執掌軍司法的“右士師”,爲人公正,不留情面。
弓箭訓練已經有了程序式訓練方式,最先用的是拉弓練力,其次是瞄靶、射靶訓練,不斷提高材士們的氣力和射擊水平。應用于戰争當中,更多的,還是依靠聽着金鼓聲齊射,造成殺傷。
趙無恤若是有閑暇,也會每天來此巡視一番,他自然明白,比起徒卒,弓手的訓練要難上數倍,非幾年之功不能見效。
首先是制作弓箭,一把好的反曲角弓非兩三年不能馴出。且對材士的臂力和身高要求也很苛刻,要嚴格訓練兩三年,才能做到在戰場上撒放數十箭而雙臂不至于抽筋無力。至于單體的直拉弓,雖然制作更容易些,但要求就更高了,中世紀的威爾士人從小就開始訓練,方能組建起一個軍團。
所以無恤感歎道:“若是可能,還是弩兵見效快啊……”
這種改變古典戰争形态的利器,在此時的中國,已經出現了。
據趙無恤所知,南方的楚國,已經有位叫“琴氏”的弓匠制作出了“橫弓着臂,施機設樞”的弩!
楚人能将侵入國都的吳國人趕走,除了秦軍援助,民衆群起而攻外,也有這種武器的功勞。
雖然發明沒幾年,但這種利器其實已經流傳到了晉國,趙無恤知道,韓虎家中就有一把,被韓氏祖孫視爲瑰寶。他們似乎有讓匠人仿制,組建弩兵的打算,這或許就是後世戰國時代韓國勁弩的源頭?
無恤覺得,一定要想辦法弄到手來研究仿制!又或者,他可以回憶着前世見過的弩,繪出手弩的大概模樣,但那些精密的零件,卻隻能讓匠人和計僑的數科學生們摸索了。
後世對弓手和弩手孰強孰弱争論不休,但在無恤看來,一個英明的将帥應該靈活加以使用,能多一種選擇畢竟是好的。
直接向趙無恤負責的,還有一兩“短兵”,趙無恤有意識地将這些人武裝成了重裝步卒,每人穿兩劄,也就是兩層甲片的皮甲。
兩司馬穆夏甚至能披甲四劄,還戴上了皮制幕面。别人雙手才扛得起來的銅制長殳,他一手就能靈活揮動,另一隻手還能持楊木大盾保護自己,簡直像個走動的裝甲巨人。
此二十五人持兩尺劍與楊木盾,緊随無恤行動,作爲親衛,位于戰陣後方。同時也是監軍,斬殺膽敢後退逃跑之人,關鍵時刻也可以充當救火隊員。
還有一兩輔兵,由體質較弱者擔當,專門負責管理府庫和兵刃等,外加看護糧草辎車。
井心思細膩,而且識一些篆字,在獲刑期滿後,他成了“悻用之士”,一直想要掩蓋自己的恥辱。所以極其勤勉,甚至不顧他人鄙夷的眼神,到處追着計僑學堂的數科學生求問籌算之法,已經掌握了周髀數字。
此外,是新組建的一隻不足十人的小隊。
軍隊中有勇氣大、不怕死、不怕傷的,把他們編爲一隊,叫做“冒刃之士”;有銳氣旺盛、年壯勇猛、強橫兇暴的,把他們編爲一隊,叫做“陷陣之士”。
這些都是趙無恤手下争強鬥狠的人,其中的代表就是田贲。他們被稱爲“輕兵”,身無寸甲,在戰陣上就是用來冒刃陷陣用的。就像一把鋒利的尖刀,對準敵人狠狠紮下去,刀崩成了兩段,趙無恤也不會心疼。
這也算是把軍中的那些刺頭善加利用了。
而趙無恤最爲重視的,自然還是他新組建的兵種,輕騎士。
當天氣晴朗時,他還會騎着黑馬,帶着這些年輕的騎士們逐獵于平坦的野外。
新的滑輪弓已經由弓人制出,送到了他的手中,比起那把送給晉侯午的試驗品,質量和準頭又好了不少。
他挎弓于肩,揮着馬鞭對虞喜說道:“騎者,軍之斥候也,所以踵敗軍,絕糧道,擊便寇也,這就是我對這兵種的定位。
虞喜聽罷,拱手應諾。
騎兵兩的訓練,比起弓手隻難不易,選拔騎士的标準是,選取年齡在四十歲以下,身高在七尺五寸以上。要求行動敏捷迅速,能騎馬疾馳越過溝塹,攀登丘陵,并在馬上挽弓射箭,還能在前後、左右各個方向應戰自如,進退娴熟者。
選拔出來以後,還要穿戴上适合的裝備。
晉國周邊的狄人穿的是短袖下绔,同中原華人的寬衣博袖大不相同,所以俗稱“狄服”。無恤剛剛組建這一兩時,就已經推廣了狄服,将騎士們的衣着改進爲衣短袖窄,外套薄皮甲,下穿绔褲,束皮帶,用帶鈎,穿皮靴。
他比後世的“子孫”趙武靈王要幸運,幾乎沒有遇到反對的聲音。
一來是因爲無恤的地盤小而團結,随着大量粟米入倉,以及鼓勵生育和贍養孤寡政策的推行,他的聲望在成鄉已經高到了無可比拟的程度,近來更是被成巫聖賢化了。
所以這條命令得以暢通無阻,也就是守禮的子貢路過時皺了皺眉,但他一個外人,又不懂軍事,當然沒資格說什麽。
另一方面,輕騎士中一半人是甲裏子弟,這個氏族祖上本就出自赤狄部落,才由狄入華沒多少年,平日也穿狄服。另一半則是從下宮廄苑帶來的圉人、牧人,在被選來成鄉前就穿短打,不知深衣廣袖是什麽滋味,所以狄服很容易就推行開來。
此外,本着對秦俑那種整齊劃一氣勢的向往,騎士們的發型也被無恤強制統一。都紮成不容易散開和妨礙視野的扁髻,将所有的頭發由前向後梳于腦後,分成六股,編成一闆形發辮,上折貼于腦後。
騎長和騎吏則戴着皮制的小帽,纓結于颔下加以區别。
在這些舉措實施後,趙無恤不由暗道:“如此一來,武靈王的胡服騎射,恐怕要被我提前兩百年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