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月下旬的時候,多爾衮率領着大隊人馬,從大同撤離,來到了開封。
這時在開封駐紮的洪承疇,共有兵力約四萬餘人,分兵駐守開封府、大名府兩地。其中包括一支新軍神軍營,共一萬五千人。而多尓衮從大同撤離,帶來的兵力約有八萬餘人,也有一支新軍神威營,共有一萬八千多人。兩下合兵,總兵力有近十三萬。而這時尼堪、韓岱的五萬大軍,還有阿濟格的七萬大軍,以及從京師趕來的兩萬人馬,都在路上。
這時清軍在中原一線的其他兵力還有駐守徐州、歸徳府一線的勒克徳渾部約十二萬人馬;駐守河間府、真定府一線的博洛部約七萬人馬,駐守汝州、許昌一線的耿仲明部近八萬人馬,其中有五萬是吳三桂部的川軍,因此也可以算作是耿仲明和吳三桂的聯軍。另外日本和朝鮮方面也派人回複清廷,允諾立刻出兵。
得知多爾衮到了開封,洪承疇也趕忙出城迎接,但見了多爾衮之後,洪承疇也不禁大吃一驚,原來幾個月不見,多爾衮的樣子己經大變了,額頭起了幾道皺紋,眼眶己經明顯深陷了,形容十分焦悴,而且颔下的一部虬髯也顯得枯燥幹澀,而且其中還有不少白須。但在兩腮處卻是一片豔紅。一看就知道是心火郁紅,肝火旺盛的樣子。隻有一雙眼睛到是炯炯有神,還算是顯得十分精神。
這時多爾衮實際才隻有三十八歲,正當壯年的時候,雖然平素貪酒好色,內寵頗多,但也是養尊處優,而且又位高權重,什麽時候都是一付意氣風發的樣孑,就是當年遼東被中華軍偷襲之後,多尓衮被氣得口吐鮮血,後來又被迫以退爲進,辭去攝政王的職位,躲避風頭,但也沒有憔悴到現在這個樣子。
不過洪承疇想想也能夠理觸,就從去年年底開始,一直到現在,這才過了不到一年的時間,清廷竟然連續發生諸多的事情,先是北京暴亂,接着北方各地紛紛舉義反正,而且前不久又連失濟南、南陽兩地,拆兵十餘萬。可以說局面毎況愈下,内憂外患,國勢一洩千裏。多爾衮做爲大清的實際的最高統治者,不僅窮要于應付當前的局面,而且還有朝野上下對他的指責和非難,心裏的憔慮、着急也是可想而知的,因此自然也勞心費力,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餘歲。
對于多尓衮,洪承疇可是相當的感激的。
洪承疇降清,是在崇桢十五年(1642年),當時清廷還是皇太極當位,盡管爲了招降洪承疇,皇太極也确實是下了一番血本,甚緻不惜讓莊妃以色相誘,但皇太極最主要的目地,隻是把洪承疇當作一個符号,因爲連洪承疇都可以降清,那麽明朝還有誰靠得住呢?而在洪承疇降清之後的兩年時間裏,其實一直都被皇太極閑置起來,并沒有受到重用。當然這也和當時皇太極還不準備大舉入關,攻占北京有關。
但洪承疇真正受到清廷重用,委以大任的時候,确實是在多爾衮當政以後。因此洪承疇對多爾衮的感激之情,對其對自己的知遇之恩,确實一直不忘。在兩次南征期間,洪承疇确實是相當賣力,可以說是竭盡自己的所能,爲清廷,也是爲多爾衮效力。後來南征失利,洪承疇也主動爲多爾衮承擔戰敗的過失,雖然被降級罷職,但依然還在爲清廷謀劃,建議清廷按中華軍的模式,訓練新軍,也可以算是盡心竭力,鞠躬盡瘁了。
商毅公布了清廷的原明官員反正投降的條件之後,洪承疇也确實曾有些動心,但想了一想之後,還是打消了這一念頭,因爲當時清廷還未顯出明顯的頹勢,在表面上看還能與南京相對持;而且洪承疇也自覺和其他的原明官員不同,其他人都是在明朝己滅,清廷入關,改朝換代己成定局的情況下才降清,而自己卻是在大明尚存,被俘之後未能爲國盡忠而降的清,洪承疇也不好意思再當第二次叛臣,另外洪承疇也估計,自己數次與中華軍爲敵,就是投降過去,也不見得能有好結果;最後還有一點就是多爾衮對他的知遇之恩。
但這幾個月來的形勢大逆轉,也讓洪承疇确實覺得有些始料未及,不過也沒動搖洪承疇的決定,反正自己也是五十開外的人了,也把什麽都看開了。那麽就算自己不能爲大明盡終,也就爲大清盡終。因此見多爾衮的這付樣子,洪承疇也隻覺心裏一酸,施禮之後,不禁有些聲音哽咽,道:“攝政王,國事雖緊,但你也要保重身孑啊!”
多爾衮擺了擺手,道:“老洪,你這是怎麽了,放心,我還死不了的。”
洪承疇聽他提到了死字,心裏更覺得凄涼,道:“攝政王,快進城,下官在城裏早己準備好了酒宴,爲您接風洗塵。”
進城之後,在帥府落座,洪承疇擺下酒宴,并且親自做陪,并且又讓早就準備好的幾名開封城裏最當紅的歌妓,在席間吹拉彈唱,起舞祝興。
不過這時的多爾衮顯然對女色沒有興緻,隻顧着埋頭歡酒,對這幾名色藝俱佳的歌妓跟本就沒用正眼看過,而洪承疇見了,也隻能勸多爾衮少飲幾杯,注意保重身體。
等喝了幾杯酒之後,多爾衮才道:“老洪,現在的局勢,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你有什麽好辦法,就盡管說,别在别别扭扭的了。”
洪承疇沉默了片刻,才道:“回禀攝政王,這段時間以來,臣見大清國勢艱難,也确實心憂如苂,經過冥思苦想,确實想出上中下三策,可以供攝政王參考。但如果有不道之處,還請攝政王恕罪。”
多爾衮點了點頭,道:“說,說什麽都沒有關系。”
洪承疇首先揮了揮手,讓歌妓們都退下,然後才道:“立刻退出北京,返回關外,以山海關爲界,然後休養生息,等待時機,再圖入關京師,謀取天下,此爲上策。”
多爾衮也不禁吓了一跳,沒想洪承疇提出的上策居然是這一條,其實多爾衮也不是沒有想過,如果在實在無法在北京立足的時候,退回關外去駐守,但那是在确實不能在北京立足的情況下的選擇,而現在多爾衮認爲還不到時候,因此道:“現在就退走,是不是太早了一點。我們現在還有實力與中華軍一戰。”
洪承疇搖了搖頭,道:“攝政王,正是因爲我們還有與中華軍一戰之力,才應該及時抽身退出關外,才有足夠的資本拒守關外,與商毅相抗衡,保住遼東之地和大清的宗室,以圖卷士重來,一但這一戰再敗了,就算我們再退出關外,隻怕也難以抵抗中華軍的進攻。因此臣才以爲此乃上策。”
頓了一頓,洪承疇又道:“一但我們退出關外,商毅必然會占領北京,登基稱王,那麽商毅的下一個目标,必然是南方的三個南明朝廷,或者是四川的吳三桂,這一番争鬥,多則五年,少則三載,我大清不僅能夠得出一些喘息之機,而且可以侍機而動,或出關攻擊商毅,令其腹背受敵,或嚴守山海關,以拒中華軍,或可借機與商毅議和,隻要實力尚在,那麽可攻可守,可進可退。皆由我大清掌握。”
多尓衮沉默了半響,才道:“那麽中策呢?”
洪承疇也隻好苦笑了一聲,雖然多爾衮爲人精明,而且也不乏權謀之術,但目光确實太過狹窄,隻能看見眼前的這一小塊天地,而不能發現更廣闊的區域,淸廷的局勢弄成這個樣子,固然是因爲商毅太厲害了,但多爾衮幾次施政不當,隻注意維護滿州貴族的眼前部落利益,而忽略了大清做爲一個實質國家的長遠利益,也不無關系,因此也隻好道:“中策就是放棄河南,退守河間、保定、太原一線,收縮戰線,再與中華軍一戰,若勝,則可拱衛京師,保住河北、山西之地,若敗,則可借京師城防,擋住中華軍,使其他軍隊從容北撤關外,如此還能夠保存一部份力量。“多尓衮想了想,這一計顯然也不可行,因爲這一下子等于是把整個河南省、陝西省、以及山西省大部和北直隸的一倍份全都放棄了。雖然說可以收縮戰線,但清廷實際擁有的關內地盤隻剩下山西小部、北京的大部份地區,跟本就不能箅是一個國家了,而北京幾乎就成爲第一前線,差不多就成了當年北宋與遼國對持的局面。這果的結果,還不如把清廷出關外,隻留下一員大将駐守北京。
因此多爾衮又搖了搖頭,道:“老洪,那麽下策又是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