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也沒有什麽好商議的了,因爲現在誰都知道,整個南方隻有商家軍能夠抵擋得住清軍的進攻,隻有把商家軍調入南京來駐守,才是保住南京的唯一方法。因此朝會的目地隻有一條,就是說服目前執政的東林黨派系同意,調商毅出兵,戎衛南京。
其實現在執政的錢謙益、黃宗羲還有候恂、四公子等人心裏也都清楚這一點,包括在他們內部,也有人提議過,調商毅出兵。但在這一段時間以來,商毅不僅在[杭州時報]上連續發表攻擊東林黨的文章,而且還連上了三份正式的奏折到南京朝中,不僅要求朝廷罷免錢謙益、黃宗羲等人,重新啓用史可法和吳甡,甚緻暗示東林黨現在己經把持了朝綱,架空了皇帝,因此隻要朝廷下旨,自己可以帶兵進京,清君則。大有和東林勢不兩立的意思。
在這樣的情況下,錢謙益、黃宗羲等人當然不敢調商毅進南京了,候方域甚緻表示,一但調商毅入京,東林黨人将會重複天啓年的慘劇,死無葬身之地,因此甯可熬到清軍兵臨城下,設法與清軍講和,或者是棄南京而逃,也不能調商毅率軍進京。而他的這種觀點也得到了不少其他東林黨的贊許。
如果是真正的政治老手,就會明白,雖然商毅說得十分嚴厲,但實際上不過是政治領域中常用的套路,說白了誇大其辭,漫天要價,而這裏面其實有很多可以緩合的餘地,畢竟在政治範圍內,沒有什麽是不能妥協的。否則以商毅目前的實力和兵力,早就可以長驅直入,直接打進南京城了。
隻可惜東林黨的政治智慧一向都不怎麽高,而且也習慣了不是黑就是白,不是對就是錯,不是自己人就是敵人,隻走極端而沒有中間層的簡單思維方式,因此根本不可能做出正确的判斷和選擇來,也就隻能是一味的強撐着硬是不調商毅,但面對清軍的逼近,卻又束手無策,拿不出應對的辦法來。
不過這次在金殿上,有不少大臣都知道情況緊急,因此紛紛建議,立刻調商毅率軍入京,保衛南京,還有幾名大臣甚緻認爲現在調商毅都來不及了,建議朱由崧立刻幸架杭州,躲到商毅的勢力範圍裏去。還有人對東林黨的作風非常不滿,要求錢謙益、黃宗羲等人立刻辭職,以謝天下。
這些意見顯然是不能被錢謙益、黃宗羲等人所接受的,因此很快在金殿上雙方又展開了一場激烈的争辯,而辨論的主題和内容,也很快就跑了題,變成了互相攻擊和指責。而且開始的時候還是一個接一個的說,但後來就變成兩個人、三個人争搶着說,最後所有的人都卷入了進來,整個金殿上也亂成了一團。而坐在大殿正中最高位置上的皇帝朱由崧,其本都被衆官員給無視掉了。
也不知吵了多久,朱由崧才在盧九徳的攙扶下,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一擡腳,将龍椅邊的一個花瓷瓶給踢翻在地。“嘩拉”的響聲終于也提醒了衆大臣,皇帝的存在,也就都慢慢停了下來,看着坐在寶座上的朱由崧。
這時盧九徳才尖聲道:“這可是在金殿上啊,你們就敢這吵鬧,成何提統啊!這也太不把皇上放在眼裏了。”
衆大臣聽了,心裏也都不由生出幾分愧疚來,因此紛紛跪拜于地,道:“臣等不敢。”
朱由崧這才開口發言,道:“如今清虜大軍逼境,形勢危急,朕意己定,立刻招商毅率軍入京師拱衛,由内閣立刻票拟,交朕批紅,馬上向杭州下旨。”
他剛一說完,錢謙益立刻站起身來,大聲道:“皇上,萬萬不可,商毅擁兵自重,心懷異志,如調他入京,如少帝招董卓,必有大禍。”
而黃宗羲、候恂、候方域、方以智等人也都紛紛起身,道:“皇上,千萬不可招商毅入京。”
朱由崧道:“不招商毅入京,清虜大軍逼進,又何以抵抗呢?”
錢謙益和黃宗羲頓時答不上來,而候恂趕忙道:“清虜大軍不過是疥癬之疾,而商毅久藏禍心,才是朝廷的心腹之患,皇上不可……”
“放屁。”朱由崧心裏一急,連粗話都冒了出來,“淸虜己占我大明半壁江山,如今幾十萬大軍沿江而下,還是疥癬之疾。現在放眼江南,能敵清虜者,唯有商毅一人而己,你們卻千推萬阻,不調商毅率軍入京,贻誤軍機,是何道理?”
錢謙益道:“臣等皆是一片忠心,還請皇上明察。”
聽他還說自己是一片忠心,朱由崧越氣急,道:“你們是什麽忠心,清虜大軍破城,你們還可以投降清虜,保全自己的性命,隻有朕是必死無疑,這就是你們的忠心嗎?”
自從朱由崧即位以來,表現得一直都不是很強勢,總是溫溫和和,給人以一個好脾氣的印像,惡人都是馬士英去當了,就是假太子案的時候,也沒有在金殿這麽急過,但這一次在存亡憂關的時候,終于火了。
但他的話說得雖然嚴厲,但基本平時一慣的溫順表現,東林黨的衆人也沒太在意,畢竟在他們心裏,朱由崧就是一個沒用的皇帝,因此态度依然強硬,錢謙益立刻道:“臣等忠心,天地可見,但調商毅入京一事,臣等萬死也不敢奉诏。”
一聽錢謙益還不肯妥協,朱由崧幾步從台階上下來,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隻見他一把扯下了頭戴的龍冠,雙手捧到錢謙益等人的面前,道:“好,即然朕指使不了你們,那麽這個皇帝,我也不當了,你們誰願當來當。”說着,他“仆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把龍冠放在自己面前,道:“錢先生,你來當這個皇帝,不然黃先生、候先生都可以,誰當都可以,我馬上讓位。”
滿殿的官員,誰也沒有想到,朱由崧居然會來這麽一出,不禁都被驚得呆住了,一時間誰也說不出話來。而錢謙益、黃宗羲、候恂等人也都傻在那裏,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一個個都不禁吓得汗流夾背,手足無措。盡管朱由崧不是東林黨人屬意的皇帝人選,而且在他繼位之後的做爲,也是一個标準的昏君形像,但他現在已經是公認的大明皇帝,這一點東林黨人否定不了,也從來就不敢否定。在東林黨和馬士英鬥争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想要把朱由崧推下去,包括南渡三大疑案,也不過是借來和馬士英鬥争,并不是真的想要推翻朱由崧。
雖然在另一時空裏,黃宗羲曾寫書暗示過朱由崧的身份有假,但那時南明早己滅亡,清朝已經定鼎中國了,因此并不表示朱由崧在位的時候,黃宗羲有廢除朱由崧的打算。而且無論是東林衆人的道徳觀念還是東林的宗旨,也都不可能真正有這種念頭。
因此衆人慌忙又都跪倒在地,連頭都不敢擡,磕頭不止,隻撞得地面上“砰砰”直響。口裏連聲道:“臣不敢,臣萬死也不敢。”
見到東林衆人這樣惶惶不安的樣子,朱由崧也不禁來了勁,畢竟自己可被這幫人欺負過不少,因此也不理他們,大聲道:“盧九德。”
盧九德一直就跟在朱由崧身邊,立刻應道:“皇上,老奴在。”
朱由崧“哼”了一聲,道:“别叫我皇上,現在皇上在他們這幾個人裏面,你立刻給我準備紙筆,我要下诏退位。”
盧九德也一下子跪了下來,扯着朱由崧的袖子,放聲大哭道:“皇上,您可不能這樣啊!老奴就是死了,也不能讓您退位呀。”
而其他的官員也都回過神來,也都紛紛磕頭,道:“皇上,您可不能這樣啊!”
朱由崧卻越發來勁,揮動着雙手,甩開了盧九德,道:“不要拉着我,這個皇帝,我是說什麽也不當,不當了,你們誰愛做誰做。”
這時盧九徳一邊哭着,忽然大罵道:“錢謙益、黃宗羲、候恂,你們看看,你們把皇上逼成什麽樣子了,你們個個都是死罪,都該誅滅九族。”
這一句話到是提醒了不少官員,忽然有一**聲道:“皇上,臣彈亥錢謙益、黃宗羲、候恂等人,不守臣節、欺淩天子,競敢妄行廢立之舉,實仍十惡不赦之罪,臣請将其立刻拿下,交由三法司論議罪名。”
有一個人開火,馬上又有人接着道:“還議論什麽罪名,我看應該立刻推出午門,用梃杖打死。”
又有人道:“用梃杖打死算是便宜他們了,我看要用淩遲處死才行。”
“光是處死他們還不夠,還應該滅族,滅九族。”
“什麽滅九族,要滅十族。”
…………
而這時的錢謙益、黃宗羲、候恂等人,有的聽淸楚了,有的也沒聽清楚,但誰也不敢言語一聲,爲自己辯觧,隻顧着一個勁的磕頭,有的連額頭都磕破了,鮮血滴落在金殿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