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毅先和衆人一一見禮,寒宣幾句之後,然後請衆人去參見了公主,王徳化和盧九徳也請朱媺娖上辇進宮。
朱媺娖道:“皇伯父的好意,本宮心領,論理本宮進京,也應該進宮去參拜皇伯父,但各位大人也都清楚,本宮此次進京,仍爲辯認太子而來,非同于尋常,這個時候恐怕不宜居住在皇宮之中,爲秉公起見,因此本宮決定,暫時居住行館,由商巡撫統軍護衛,等辯認太子之後,再進宮參拜皇伯父。不知各位大人以爲如何。”
馬士英首先道:“這樣不大好?公主進京,不住皇宮,卻居行館,隻怕是與禮不合。”
錢謙益趕忙跳出來,道:“現在仍非常時期,不可以常例而循,微臣認爲公主所慮極是,此時當以避嫌,還是先居館驿爲是。”
東林黨都擔心,一但朱媺娖住進皇宮裏,恐怕被會馬士英**控制,造成對自己不利的結果。現在聽朱媺娖主動要求,不住皇宮而住館驿,也正中下懷,因此劉宗周、黃宗羲、黃鎮周等人也都紛紛付合錢謙益,贊同讓朱媺娖住進館驿裏。而馬士英和阮大铖見了,也怕他們說自己圖謀不軌,不敢強求,隻好也同意。
之所選擇金川門,是因爲金川門靠近長江邊,商家軍的水軍就停泊在外金川門處,商毅把人馬分成三部份,帶一個步兵營、一個騎兵連和偵察營進城,留下一個營的兵力把守金川門,其佘的兵力都駐守在城外,和海軍一起,控制着内外金川門。
來到館驿之後,商毅将朱媺娖安頓休息,分排士兵,嚴密守衛館驿,并且對外宣布,公主路途勞累,因此一概不見外客。然後才叫廚門做飯,陪朱媺娖一起吃晚飯。朱媺娖也忍不住道:“有必要那麽緊張嗎?”
商毅苦笑道:“還是小心一點爲好,現在左良玉都反了,誰知道其他人會做什麽打算。”
朱媺娖點了點頭,道:“你說這個太子真的是假的嗎?”
商毅道:“沒見到真人之前,并不能說絕對,但是真太子的可能性并不大。想想也明白,兵荒馬亂,太子一直養在宮裏,養尊處優,怎麽可能一個人千裏迢迢從北京逃到南京來的。”
兩人正說着,忽人有人來報:劉宗周、黃宗羲兩人要求見商毅。
商毅苦笑了一聲,道:“看,麻煩來了。”對從人道:“請他們進來。”
商毅當然知道,劉宗周字起東,号念台,是黃宗羲的老師,也是這個時代知名的學者,但他的政治立場比黃宗羲更死闆、更頑固,也更不知變通。不過在南京朝廷滅亡之後,劉宗周選擇了自殺殉國,品行到也比一些投降派強得多。不過兩人是來幹什麽的,商毅心裏很清楚。
其實劉宗周、黃宗羲本來是不想來,但東林黨都清楚,這就是一個假太子,根本經不起一辯,而進城之後,朱媺娖不住皇宮而往館驿,也讓一些東林黨人覺得似乎是有希望,因此也建議去找一找商毅,說不定能說服他,要求公主指認太子爲真,現在誰都知道,公主是一定會聽商毅的話。那樣東林黨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扳倒馬士英了。
别看左良玉起兵東進,但緊張的隻是朱由崧和馬士英、阮大铖等人,東林黨到還真不怎麽害怕,因爲勸左良玉起兵的黃澍就是東林一員,而且左良玉在檄文中也把矛頭指向馬士英,而不是東林黨,另外左良玉的大恩人,另一位東林的元老候恂這時也在南京,因此就算左良玉真的打進南京,也不會把東林黨怎麽樣。相反還可以借左良玉的力量,來鏟除掉馬士英。甚緻還有人主張,幹脆說動商毅,直接動手把馬士英幹掉就行了。劉宗周、黃宗羲也扭不過衆人,隻好來見商毅。
三人見面之後,先客氣了一番,黃宗羲道:“此番商軍門又在淮安大敗清虜,我們也十分欣慰,如今大明隻剩這半壁江山,此後抵禦清虜,也多倚仗商軍門了。”
商毅道:“南雷先生太客氣了,這些都是在下份内之事,如今清虜大軍壓境,但以在下一己之力,要保住這半壁江山,又談何容易,隻有大明君臣精誠團結,齊心協力,籌邊制寇方才可成,如果各懷異志,不顧大局,則天下危矣。”
黃宗羲和劉宗周互相看了一眼,黃宗羲道:“商軍門可知,如今我大明之禍,并不在外,而在于內。因此籌邊制寇,乃在親君子遠小人而已。”
商毅搖了搖頭,道:“南雷先生,如令偏安尚未穩。孜孜讨究,應該隻有兵饷戰守四字,豈能爲異同恩怨四字,豈不聞兄弟厥于牆,而外禦其侮嗎?可況在下素聞大君子以其能化小人爲君子,今日國事爲重,以君民爲心,則和一之至,不必合黨同群,而自無不同。以職掌爲務,則猷念各分,不必破黨渙群,而自無不異。”
商毅的古文功底其實很一般,這一大通之乎者也的話,其實都是王夫之教他的,總算沒有記漏,但劉宗周卻拂然不悅,道:“難到商軍門不知,襄外必先安内嗎?”
商毅也不客氣,道:“請問念台先生,如果清軍打過長江,攻破南京,又到那裏去談安内呢?”
三個人沒說幾句,立刻就說僵了,互相間都不說話。
商毅本來還想盡最大的努力,盡量讓劉宗周和黃宗羲以大局爲念,現在看來,根本就無法做到,因此也不想和他們多費口舌,道:“二位先生,我商毅隻是一介武人,大道理不懂,這次護送公主進京指認太孑真假,一定會秉公而認,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使真像大白于天下,以安民心。然後立刻離開南京,赴江北抵禦清虜,盡人臣之職,其餘之事,一概不論。”
劉宗周和黃宗羲聽了,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說服商毅了,因此起身告辭,連頭也不回就走了。
商毅也隻好苦笑了幾聲,看來自己和東林黨确實沒法談到一起來,正要回去告訴朱媺娖,這時又有人來報,吳甡來訪。商毅搖了搖頭,隻好又讓随從人員去請。
兩人見禮之後,吳甡歎了一口氣,道:“以恒,現在南京已經夠亂了,你又跑來湊什麽熱鬧。”
商毅也苦笑道:“閣老應該知道,這些亂子其實有一大半都是你們東林黨鬧出來的,我本也不想來湊這個熱鬧,隻是事情逼到這一步了,不來也不行了,閣老既然是東林的元老,爲什麽不管管他們,也做些對國家、對朝廷有用的事情。那怕是不過什麽事情,就是消停一些,也好過這樣亂鬧下去。”因爲商毅和吳甡的關系不同,因此說話也就不用客套,直接得多了。
其實在吳甡心裏,對一些東林黨這樣鬧法非常不滿,他才是真正有見識,有能力的人,而且也知道變通,當然清楚當前的局式,應該以團結一心,一緻對外,才能保住半壁江山。隻是吳甡的官職雖高,但在東林黨裏并沒有多少發言權,也管不住其他人,也不好強制,隻能聽之任之,現在被商毅一說,吳甡也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但他也清楚,商毅說的确實都是事實,一句話也反駁不了,隻好苦笑了一聲,道:“事情弄到今天這一步,我也沒有辦法。”
商毅這才放緩了語氣,道:“我也知道閣老的爲難之處,隻是如果任甴他們這樣胡亂鬧下去,我隻怕閣老總有一天會被他們連累。”
吳甡心中一禀,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商毅并沒有正面回答,道:“我這次進京,想了一個萬全之策。”說着把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
吳甡聽了之後,也點了點頭,道:“以恒,這到是一個好辦法,恐怕任何人都說不出什麽來,或許真的能夠平息這場争執。”
商毅搖了搖頭,道:“閣老心裏應該清楚,太子的真僞其實早就分辯出來,隻是有些人硬是要胡攪蠻纏而己。就算這一次公主真的用這種方法分辯出太子,隻怕他們還是不會承認。他們隻怕還指望着左良玉會提軍殺入南京來鏟除掉馬士英。也不想想他的部隊本是魚目混雜、稂莠不齊,進軍沿路,皆燒掠一空,真的讓他進了南京,恐怕悔之不極。”
吳甡隻好又苦笑了一聲,商毅确實把東林黨給看透,因此道:“那麽你認爲當如何才能平息這場紛争呢?”
商毅看着吳甡,道:“到時侯隻請閣老能夠主動出面,主持公道才行。如果閣老隻顧一味明哲保身,隻怕最終還是一事無成。”
吳甡這個人有能力、有見識、知變通,但也十分滑頭,當初崇祯任他爲督師,在沒有分派到人馬之前,吳甡死活都不肯出京,隻到把商毅調來才成行。而這一次他早就看出太子是假,但也一直不說話,任甴東林黨鬧下去,就是兩邊都不想得罪。而商毅的意思,就是讓吳甡出面,來壓制東林黨,承認這個事實。
聽了商毅的話之後,吳甡沉默了片刻,終于咬了咬牙,道:“好,以恒放心,這一次我會盡力來平息這場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