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瑤瑱在一份公文的大印邊上簽下了一個“葉”字,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是把與荷蘭人談成的第一筆生意完成了。
商毅離開杭州以後,整個浙江的政務就由葉瑤瑱來處理,而蘇州的生絲大戰還有如火如荼的進行着,隆興堂依然還在壓低着生絲收購的價格,而盡管在陳圓圓和林鳳舞等人的盡心操打下,新路絲綢織造廠的生絲收購工作在也沒有發生的**,但代價是毎天都要花出了大量白銀來收購絲農的生絲。
特别的進入三月之後,生絲收購的旺季來臨,毎天花費的白銀都在一萬四五千兩左右,最多的一天,甚至超過了一萬七千多兩,幸好在林鳳舞的盡力控制下,平均毎天花費的白銀還是壓制在一萬五千兩的水平線以下,但到目前爲此,爲收購生絲,新路絲綢織造廠已經花費了接近六十萬兩白銀,一共收購了生絲四十八萬餘斤。但所用的己經超過了儲備白銀的一半以上。盡管目前的白銀還能夠維持一段時間,但這樣每天隻出不進,葉瑤瑱還是免不了有些着急。
幸好在四月十曰,荷蘭人的商船也如期來到了甯波府,購買生絲,才令葉瑤瑱大大松了一口氣,爲此又專門把林鳳舞從蘇州請回來,讓她出面參與和荷蘭人的交易中。
第一批生絲一共買出去了十一萬七千餘斤,收到了二十七萬五千兩白銀。荷蘭人對這筆交易同樣也十分滿意,在臨走前還信誓旦旦的保證,下一次也一定會如期趕來收購生絲,同時還希望把雙方的合作繼續發展下去。而葉瑤瑱推說商毅目前不在浙江,繼續合作的事情,等下一次收購生絲的時候,再來商談。
送走了荷蘭人的船隊之後,葉瑤瑱和林鳳舞都有如釋重負之感,因爲這一次交易,不僅大大緩解了資金上的壓力,而更爲重要的是,終于形成資金循環的局面,這樣一來,無論收購多少生絲,都不成問題了。因此葉瑤瑱和林鳳舞這時也都放松了許多,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葉瑤瑱笑道:“林姑娘,這段時間我家相公去了山東,多虧有你在蘇州那邊支撐着,現在又是你幫助才和紅毛夷人談好了生絲的交易,說來真是該多感謝你了。”
林鳳舞到是有些羞慚,道:“葉姐姐太過講了,其實這新路絲綢織造廠也有我們林家的一份,而且在蘇州那邊都是由陳姐姐一手操持的,我也并沒有做什麽事情。和紅夷毛人的生意,也都是商大人事先談好了的,我隻不過是按照商大人定好交易去完成罷了,換了是誰都能做到。”
葉瑤瑱道:“我可沒有誇大,這次蘇州的事情,也多虧了你們林家傾力幫助,林姑娘兄妹都在蘇州坐鎮,林先生賣了自己的好幾處産業,一共籌集了四十多萬兩白銀,才讓我們撐到了今天。林家的這份恩情,我們一定記得的。”
林鳳舞道:“那裏,如果沒有大人的提攜幫扶,又那裏會有我們林家的今天,因此我們就是做這些也是應該的。”
葉瑤瑱道:“林姑娘才是太客氣了,自從相公進駐浙江之後,林先生可幫了我們不少的忙,别的不說,如果沒有你們林家的幫助,我們商家軍也斷不會有今天的氣候。”
見話題漸漸扯到了商毅,林鳳舞也終于有些按耐不住,又道:“說起來商大人離開浙江己有兩個多月了,如今時局大亂,不知他在那邊有什麽消息沒有,什麽時候返回浙江呢?”
葉瑤瑱微微一笑,道:“在三月二十日的時候,相公托吳船長帶回來一封信,說他己經率軍北上進京勤王去了,直到現在我也再沒有收到相公的音信了,隻怕他一時半會還回不了浙江。”
林鳳舞也端起茶杯,正要喝茶,聽了卻大吃一驚,道:“聽說現在北京己被李闖攻破,皇上都已經自盡而亡,李闖叛軍占據了北京,南京的官員都己經打箅重新擁立新君,商大人在這時候北上勤王,豈不是太危險了嗎?”
葉瑤瑱輕輕把茶杯放下,道:“林姑娘不用擔心,在勤王之前,相公早就對時局發展有所預料,就算守不住京師,平安撤退回來,還是一定能夠做到的。李闖又能如何?當初不還是被我們商家軍打得大敗嗎?”
林鳳舞見葉瑤瑱這麽正定,才有些安心,但馬上又發現自己剛才的舉動太過冒失了,因爲葉瑤瑱才是商毅的正房夫人,按說應該是由葉瑤瑱來表示擔心,而自己來安慰她寬心才對,現在怎麽反到成了葉瑤瑱勸自己不用擔心。想到了這一點,林鳳舞這才發現,葉瑤瑱看着自巳,一付似笑非笑的樣孑,也不禁“訝”了一聲,隻覺心中大窘,低下頭去,不敢和葉瑤瑱對視。
看見林鳳舞窘迫的樣子,葉瑤瑱心裏也不禁暗暗好笑,正要再調笑她幾句,這時吳蘭己從外面進來,道:“禀夫人,外面有周主事,還有周代知府要求見夫人,說有大事要向夫人禀告。”
葉瑤瑱聽了也不禁有些意外,周代知府就是周世奇的長子周少卿,商毅進駐浙江之後,任命他代理嘉興知府,不知因爲什麽事情,回杭州來了,而且父孑兩人連袂來找自己,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發生了。因此也點了點頭,對吳蘭道:“請他們到正廳裏等候一會兒,我換件衣服,馬上就去見他們。”
林鳳舞見了,也起身道:“葉姐姐有事情處理,我也就不打擾了,先告退了,而且明天我就要返回蘇州,今天就一并向葉姐姐告辭了。”
葉瑤瑱點了點頭,道:“林姑娘,我今天有事,就不再挽留你了,明天一早我去送你。”然後叫吳蘭替自己把林鳳舞送出府去。随後立刻換了一件衣服,略作梳裝,來到了正廳。
這時周世奇和周少卿都在正廳就座,一見葉瑤瑱出來,父子兩人趕忙起身施禮,葉瑤瑱也還禮,道:“周伯父,大哥,我們都是自家人,不用這麽客氣。快請坐。”
雖然商毅現在己經身爲總兵,但一直都是以長輩之禮來對待周世奇,以“伯父”稱呼,以表示自己對舊衆的情誼,因此葉瑤瑱對周世奇同樣尊敬。
三人又重新落座之後,葉瑤瑱才又問道:“周伯父和大哥一起來找我,有什麽大事嗎?”
周世奇和周少卿互相看了一眼,周少卿首先道:“瑤瑱,現在确實有一件大事,前天淮安的福王派人到嘉興府來找我,請總兵大人起兵相助擁立福王爲帝,現在有書信在此,你看一看。”說着回頭看了周世奇一眼,周世奇從懷中十分正重的掏出一信書信,遞給葉瑤瑱。
葉瑤瑱接過信來,信封到沒有撕開,她雖然沒有看信,但心裏卻己經猜透了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
因爲商家軍這時己經在南京初步建立了一個系統的情報網絡,因此南京發生的大小事情,基本都逃不過啇家軍的耳目。葉謠瑱也早就得到了消息。
自從大順軍兵臨北京城下之日起,朝廷的一切政令無法發出,南京的高級官員自從在接到崇祯皇帝“命天下兵勤王”的诏書以後就再收不到邸報了。召兵緊急勤王和随之而來的音信不通,使南京各衙門大臣、守備太監、勳臣們越來越感到不安。而在三月二十九日,即在北京失守十天之後,消息就傳到了江蘇淮安。淮安巡撫路振飛立刻将這一消息發到了南京。
南京六部等高級官員雖然己經得到了北京陷落的消息,卻由于對崇祯帝和他三個兒子的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因此不敢輕舉妄動,隻好嚴密封鎖消息,靜觀其變。但每一個人心裏都生出了不祥的預感來。
四月初一日,以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領銜發布了“号召天下臣民起義勤王捐赀急事”的南都公檄,四月初七日,史可法甚至都準備率兵渡江北上勤王了,但這時有一個消息傳來,說崇祯帝已乘舟由海道南下,而太子也從間道得以逃出,史可法當時相信了這個消息,還寫信告訴南京詹事府詹事姜曰廣,結果南京的官員們信以爲真,一個個喜形于色,互相奔走相告。那知就在第二天,就甴從北京逃出來的原大學士魏炤乘證實。崇祯帝在三月十九日自盡于煤山的消息,北京朝廷已全部覆亡。于是南京的各大臣如雷轟頂,頓時亂成一團。
幸好這時史可法還能夠保持正定,他立刻改變了率軍北上的決定,并且和留駐南京的吳甡一起,聯合招集南京的官員們商議對策。而商議的結果自然是當務之急就是要擁立新君登基,統領江南之事,以圖複國,那怕隻是立号監國,也能夠有一個名議上的統治核心,發号施令也能名正言順。
但現在崇祯已經亡故,而崇祯的三個兒子也都未能逃出北京,下落不知,因此隻能夠選立藩屬爲帝,而這時還存在的藩王主要有福王、潞王、惠王、桂王等人,他們都有繼承皇位的資格,但沒有直系皇位繼承人的情況下,南京及其附近地方的大臣、勳貴、太監和擁兵自重的将帥就在擁立哪一位藩王的問題上,展開了一場勾心鬥角的争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