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非讓人将這兩個大箱子推到王柏和程協祥的面前,道:“兩位老闆,這裏面各有白銀五萬兩,兩位請點一點數,看看數目對不對。”
王柏和程協祥趕忙打開了箱子,大緻看了一下,道:“對、對,這是五萬兩白銀。”
李格非又拿了兩個小包,遞到兩人面前,道:“帳目你們兩位也都看了,這是你們兩位這個月的分紅,再點一下。”
王柏和程協祥接過了小包,看也不看就扔到了箱子裏,王柏道:“不用看了,一定是沒錯的。”
李格非淡淡道:“還是點一點!我也是受他人之托,來爲兩人辦理退資手續,銀錢方面的事情,還是當面點淸爲好。”
程協祥道:“不用了,不用了,李兄的爲人,我們都是信得過的。”
李格非道:“不敢當,和兩位老闆稱兄道弟,我可高攀不起,王老闆、程老闆,如果帳目銀錢沒錯,那就請兩位在這份協議書上簽字畫押。”
說着李格非将兩份早己準備好了協議書遞到兩人面前,道:“這是最後一道手續,完成之後,兩位老闆和我們新絲路絲綢織造廠就沒有半點關系了,也和我李格非,還有林大哥,沒有半點關系。”
王柏和程協祥互相看了一眼,他們都是精明人,當然聽得出李格非的意思,這表示林之洋和李格非将同他們斷絕一切生意來往。
來到蘇州的第二天,李格非就在一家酒樓裏宴請王柏和程協祥兩人,并且再三向他們陳明目前的利害關糸,分柝局勢,希望能勸說兩人回心轉意,但王柏和程協祥卻是鐵了心要撤資,死不悔改,因此李格非也隻好忿忿表示,将同兩人徹底斷去生意關系。然後辦理了退資手續,交付了兩人的股金。
其實王柏和程協祥要撤資,也并不完全是因爲受到鄭敬高的危脅,因爲兩人也看得出來,鄭敬高在蘇州的權威早己大不如從前了。但鄭敬高并不僅僅隻是危脅他們,同時還像兩人承諾,隻要是從絲綢廠裏撤資,就立刻吸收兩人進入隆興堂,而且還不用支付任何費用。
這一點對兩人卻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因爲兩人在新絲路絲綢織造廠隻是小股東,而加入隆興堂,卻可以獨立的進行絲綢貿易,與另十八家作坊平起平坐,正常的情況下,一年少說也有十幾萬白銀的收入,因此兩人一合計,就決定從新絲路絲綢織造廠撤資,加入隆興堂。
現在李格非代表林之洋,宣稱與兩人斷絕一切生意來往,對兩人來說,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因爲兩人的經營有大半都和林之洋有關。但想到加入了隆興堂之後的光榮前途,這些損失也都是彌補的回來的,因此還是在協議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辦好了手續之後,兩人也自覺沒臉多呆,讓家人擡着銀子,從酒樓裏出來,也是如釋重負一般。王柏道:“程兄,我們這樣做好嗎?”
程協祥道:“好不好又能怎麽樣,協議也簽了,股金也撤了,人也得罪了,還回得了頭嗎?還是想想以後的事情!今年争取多收一些生絲,把損失都補回來。”
王柏也點了點頭道:“對,現在也隻能如此了。”
兩人正說,聽街上有人喊叫着:看報、看報、[杭州時報],三文錢一份。蘇州城生絲收購大降價,絲農苦不堪言,新絲路絲綢廠獨力堅持,鐵肩擔道義,力保生絲收購價不降。”
“看報、看報,隆興堂、新絲堂生絲收購大戰,誰勝誰負,都在[杭州時報],三文錢一份。”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尋聲看去,隻見是幾個十二三歲的男孩,都是一色青衣小帽,背着一個斜挎背包的打辦,手裏拿着一卷紙,在街上一邊小跑着,一邊喊叫着。兩人也都覺得十分新鮮,他們都知道,商毅在杭州辦了一份報紙,登載時事新聞,還有一些時令物價,沒想到現在也傳到了蘇州,看來還登載着這次生絲降價大潮的消息。
而在街頭上,也有人動了好奇心,三文錢對于一般人來說,還不算什麽,因此許多人都叫住了報僮,買一件報紙來看。
王柏一時也動了好奇心,也叫來了一個報僮,掏三文錢買了一份[杭州時報],兩人湊在一起看,隻見第一版的标題大字,“隆興堂心冷手黑,降低生絲收購價格,吸盡絲農血汗”,文章的内容大意都是說隆興堂爲了擠垮新絲路絲綢織造廠,壓低生絲的收購價格,不惜損害廣大絲農利益,謀取暴利等等。而在第二版裏,又有一篇文章着力誇贊新絲路絲綢織造廠:“在一片降價聲中,依然堅持生絲的收購價格,保護絲農,大仁大義的行爲。最後還引用林進旭的原說,保證開門營業,保證絕不降價。”
兩人看完之後,雖然都覺得有些奇怪,但也都不以爲然,王柏随手把報紙一折,放在口袋裏,各自分手,帶首家人和銀子就離開了。
利用報紙對這場生絲大戰進行宣傳,控制輿論的導向,是商毅對隆興堂的一個重要反擊,同時也是擴大[杭州時報]影響力的一個大好機會。
借助平滅馬家寨的事情,[杭州時報]在杭州和嘉興一帶着實火了一把,整個浙江地區,也差不多都知道這麽一個新鮮事務,而且發行份數,也很快就擴大到了一千份。但馬家寨畢竟隻是一個地方的惡覇,影響力有限,風頭過去之後,[杭州時報]也就漸漸歸于平淡,不溫不火,雖然每期一厶份基本都能買完,但隻是在杭州府一帶有一定的影響力,難以進一步的擴大。
商毅也知道,[杭州時報]要再找其他的新聞焦點,通俗說就是找熱點話題抄作,才能進一步擴大影響力。其實這個時候的熱點話題不少,北方的軍事消息就是最大的熱點。但這個熱點畢竟太過敏感,商毅暫時還無法利用起來,隻是在報紙上簡單帶一筆,不作深入的讨論。
而蘇州的這場生絲價格大戰,卻正好爲商毅提供了一個新的熱點話題。不僅可以擴大[杭州時報]在江浙一帶由其是在蘇州的影響力,還能進一步在蘇州的居民中宣傳新絲路絲綢織造廠的高大光輝形像,醜化和貶低隆興堂和蘇州織造局,爲以後新絲路絲綢織造廠重新整合整個蘇州的絲綢織造業打下了良好的輿論基礎和道義上的注腳。
在這一事情中,隆興堂的作派也确實容易授人以柄,因此攻擊起來,根本就不用費什麽力氣,而且誰都知道,新絲路絲綢織造廠是商毅開的,因此新絲路絲綢織造廠的形像越是高大光輝,連帶着商毅和商家軍就的形像就越是正面,而與他們作對的隆興堂和蘇州織造局,自然也就戌爲了反面。
因此從這一期開始,[杭州時報]的發行擴大到一千五百份,其中五百份直接運到蘇州來發行,同時還支劃發行增刊。商毅讓陳圓圓在蘇州坐鎮,也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爲了更好的利用這一事件進行宣傳。經過了近兩個月的時間以後,陳圓圓對辦報紙也掌握了一些心得了。
這次生絲收購價格大戰己經發生了近十天,早己經傳遍了整個蘇州城,以及周邊的地區,但不是行業内部的人,都隻是抱着打醬油的心裏關注,未必真的知道這裏面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隻能道聽途說,以訛傳訛,結果怎麽說後都有,許多人根本就不知所雲。而[杭州時報]正好爲他們提供了一個詳細了解内幕的機會。應該說中國人對于内幕、秘聞一類的事物都是充滿了好奇心,由其是這次與政治無關,更是解除了人們的顧慮。
而且商毅又照着在另一時空裏,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的賣報方式,挑選了三十名十二三歲的小孩子當報僮,并且将主要的內容讓他們記熟,在蘇州城裏的主要街道上叫買。這也引發蘇州居民的強烈興趣,因此也都紛紛掏錢購買一份來看,五百份報紙,在一上午就售買一空了。
轉眼間,一天的時間就過去了,在絲綢廠的生絲收購情況很好,因爲在事先己經做了足夠的預防準備,隆興堂安插進來鬧事的人也不敢輕舉枉動,因此也是秩序井然,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在一天的時間裏,一共收購了六百零八名絲農的生絲,共計支付了白銀一萬二千七百五十兩,收購生絲一萬零八十斤。
雖然到了關門的時候,還有一大半絲農沒有賣出自己的生絲,但他們也沒有吵鬧,有些人在城裏投店住宿,有些人還是在新絲路絲綢織造廠的門口露宿。而林旭升又叫人買了幾百斤饅頭,燒了幾大壺開水,讓他們解渴充饑,使不少絲農都感動得流淚。
商毅對今天的結果也非常滿意,看來在這場生絲的價格大戰中,自己巳經擺脫了先前後被動,取得了領先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