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曆史上,鹽業生産,一直都是海鹽縣的基本産業之一,早在秦漢時期,制鹽業已相當發達,兩千多年以來,一直東南沿海著名的産鹽中心之一。不過在商毅穿越之前,海鹽縣因爲縣境的海岸線内移,海水含鹽成分淡化,因此在1981年底,停止了産鹽,徹底結束了長達數千年的鹽業生産。但在這個時空裏,海鹽縣依然是一個産鹽大縣,毎年産鹽高達數十萬石,幾乎供應着整個長江中下遊流域的食鹽需求。
鹽是人維持生存不可或缺的必需品,同時和糧食一樣,在商品經濟落後的古代社會,也是一種可以充當流通交換的物資。因此商毅早就把目光盯上了産鹽業。既然海鹽縣裏這麽一個豐富的資源,商毅自然就不會放過,既然馬家寨控制了二個鹽村,那麽打下了馬家寨之後,商毅自然就要把這二個鹽村控制在自己手裏,進而控制整個海鹽甚緻是嘉興府的産鹽業。從而也做爲一項自己的重要财政收入來源。
宋代時,海鹽縣設有鮑郎、海沙、蘆瀝三個鹽場。不過在明代,蘆瀝鹽場劃歸爲平湖縣所有,海鹽縣隻剩下鮑郎、海沙兩個鹽場,而被馬家寨控制的二個鹽村,都屬于海沙鹽場。因此将馬家寨的事情處理完之後,商毅立刻帶人,趕到海沙鹽場的乍浦西村,視查這裏的海鹽生産情況。
海鹽縣的鹽業生産組織分場、團、竈三級。場是管理機構,也就是俗稱的鹽衙門,官員稱鹽場大使,隸屬地方的提舉司管。團是鹽民集居之地,各竈戶聚于一團之内,并設關防其漏私,故沿海不少地名以“團”命名。竈就是竈戶,設竈煮鹽的人家,竈丁即燒鹽者。
商毅來到乍浦西村就是一個鹽團,團頭正好也姓嚴,叫嚴受益,他也參加過馬家寨的批鬥大會,而且還上台揭發了馬家父子強占乍浦西村的鹽團,壓窄竈戶的事情,還打了馬賀強一巴掌,心裏覺得非常痛快,對商毅也充滿了感激,因此聽說商毅的大架到了,趕忙帶着人出來迎接。
雙方見面之後,互相客氣了幾句,商毅才問起鹽場的事情。
嚴受益也十分詳細的向商毅作了介紹。原來海沙鹽場的範圍極大,一共有十二個團,乍浦西村有兩個團,海沙鹽場每年的出鹽量極大,至少都在五萬引以上,有時還能達到六七萬引,而嚴受益所帶的這個團有鹽丁五百多人,一年可以出鹽四千引到五千引。而海沙鹽場的鹽額是“三萬六千七百五十引,攤到嚴受益所帶的這個鹽團,是三千零六十引。也就是說乍浦西村的這個鹽團毎年至少可以多産一千引以上。
“引”是産鹽單位,一引拆合三百斤。而且按明朝的規定,鹽場是采取折色繳納的制度。也就是說鹽丁們并不需要直接向官府繳納額定的鹽,而是将鹽折成米或者銀子。按規矩是每一引折合米一石,後來又把折米改稱了折銀:先把鹽折合成米,再按米價折合成銀子。
鹽稅折色繳納,對鹽丁們來說有一定的好處:鹽業生産不再受官府的監督控制,隻要按時繳納了鹽課,其地時間就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既可以發展副業,也可以多産鹽。因爲鹽是不愁銷路,因此多出鹽之後,自然會有商人上門要來購買,而且收購價格往往要比官府的折色還要高一點,如果趕上了好行情,那麽鹽丁的日子其實還能過得不錯,如果有人不想幹曬鹽的活,用經商或者墾荒的收入來繳鹽課銀的也可以。
現在浙江地區的一石米都在在二兩白銀以上,因此這個鹽團每年多産的鹽都可以價值二千兩白銀。因此從理認上來說,一個鹽丁一年下來以掙到二三十兩白銀,在農村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可觀的收入,至少可以達到小康的生活水平了。
但商毅卻看到乍浦西村的房屋都十分破舊,而嚴受益和其他的鹽丁一個個都面帶萊色,衣服破舊,和其他村子相比,并沒有什麽兩樣。這确實有些出乎商毅的意料了,因此商毅也将這個問題來問嚴受益。
那知嚴受益聽完之後,苦笑了一聲,道:“大人有所不知,早個五六年,我們乍浦西村也不是這個樣孑,那時日子雖然說是苦了一點,官府的加派多了一些,但大夥兒也能将就着過得去,一年下來多少還能有些餘銀。但三年前馬家強占了我們村,代接了鹽課,就全變了。我們産出的鹽隻能由馬家來收購處理,剛開始一引鹽他們還給一兩五錢銀子,後來降到一兩,而今年隻給八錢,而且聽說明年馬家隻打算給五錢,因此這曰子也沒法再過下去了。夥計們在曬鹽之餘,隻能自己墾田種些糧食,還能果腹。但馬家知道以後,硬說地也是他們家的,要交租子,不瞞大人說,今年起就有人開始逃跑,己經跑了好幾十人,如果不是大人打倒了馬家,開年之後逃跑的人還要多。”
商毅聽完之後,也點了點頭,沉思了一會兒,才道:“那麽其他的地方呢?那樣沒有被馬家強占的鹽團情況怎麽樣,是不是要比你們好得多?”
嚴受益道:“實不瞞大人說,雖然是好些,但也好不到那裏去。海沙鹽場一共有十二團,有九個都被别的大戶包了鹽課,隻不過給得要比馬家稍好一點,也不過就是一兩到一兩五錢之間。另外還有三個被鹽場大使劉培經包了,情形也和其他的團差不多。”
商毅知道現在浙江的米價都在二兩五錢左右,那麽毎引鹽的收購價根本不足以交納鹽課,鹽竈其實也是被壓迫的對像,看來産鹽雖然賺錢,但也不過是富了那些鹽商鹽官,而真正的勞動人民依然還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啊。
商毅又想了一想,道:“你領我到你們的制鹽場裏去看看,我看你們是怎樣制鹽的?”
嚴受益答應了一聲,領着商毅來到制鹽場裏,這個制場占地很大,裏面至少有四五百人在工作,最引人注意的是一邊架着的好幾十口大鍋,下面燒看木柴,冒着騰騰的蒸氣,還能夠聽到“咕噜”“咕噜”的沸水翻滾聲音。在有些鍋着,還有人拿着大鍋子,在鍋裏用力的攪拌着。商毅目測,每一口大鍋的直徑應在一米四到一米五左右,高度約在三十厘米左右,來到一個大鍋前,雖然鍋裏的水還沒有被完全煮幹,但在鍋裏己經可見白花花的細鹽了。
而嚴受益在一邊像他介紹,這樣每鍋約煮三個時辰成鹽,一鍋可煮出成鹽七到十斤。
商毅點點頭,看到另一邊,則開鑿了一排大水池,上面不知是輔的什麽,正有婦女們用桶在上面澆水。嚴受益又向他解釋,這是用海水淋澆鹵沙制鹵。
原來煮鹽并不是把海水直接拿來來煮,因爲單純的海水中含鹽量太小,因此首先要制出含鹽量高的鹵水,即在海邊潮水可到之處,鋪滿細沙厚約二至三寸,耙松,使沙能充分吸收潮水。待風吹日曬幹後,便成鹵沙。然後将鹵沙均勻撒在鹵池裏,然後再用海水澆淋,這樣的海水就充份吸收了鹵沙裏的鹽份,含鹽量也就大大增加了,有時爲了增加含鹽濃度,還會反複淋鹵。然後将鹵水倒在鍋裏煮炒,就可以制出鹽巴或成鹽。
而如果需要制出精鹽,則需要将鹵水反複過慮五六遍,一般來說,過慮的材料以絲綢最好,棉布其,隻有将水裏的雜質清除幹淨,才能開始煮出精鹽來。商毅剛才看到的那一鍋,就是制精鹽。
不過商毅所看到的,都是煮鹽生産法。雖然這種生産方式是中國古代的主流産鹽方法,但商毅也知道,這時曬鹽法以經産生,并且在南方普及。曬鹽法在鹵砂、鹵水制造,過慮工藝和煮鹽法基本相似,不同的在于出鹽工藝,就是将鹵水澆到特制的鹽槽裏去暴曬。一般在太陽未起時候就将鹵水倒入鹽槽,暴曬一天後,到黃昏就可以用闆刮鹽,收入竹筐了。在最晴朗炎熱的季節,一個鹽槽加上兩三次的鹵水都可以蒸發幹。
煮鹽法生産落後,産量少,勞動生産率低,成本高。特别是消耗木柴量大,後來逐漸被曬鹽法所取代。因此商毅也問道:“嚴團頭,你們用過曬鹽法嗎?”
嚴受益道:“回禀大人,當然用過,曬鹽法要比煮鹽輕松一些,不過必須要等到盛夏時節,天氣炎熱而又無雨才能用。現在正是冬季,一槽鹵水三五天也出不了鹽,因此隻能煮鹽。等到夏季來臨,梅雨之後,我們會有三四個月的曬鹽時間。”
商毅點了點頭,曬鹽法确實主要是在廣東海南地區普及,而北方使用得較少,看來還是和天氣有關。不過無論是煮鹽還是曬鹽,都是勞動密集型的産業,可以想像,就是相對輕松一點向煮鹽法,也是要在炎炎夏日的太陽下勞作,真的是件非常辛苦的事。而且一直到近代,制鹽的基本工藝都沒有出現在的改進,确實是勞動人民向辛勤勞動換來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