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月十二日,在沂水縣擔任主薄的周少卿也帶着妻子和幾個從人逃到穆陵關裏,因爲淸軍以經打到了沂水縣城。
好在穆陵關隻是一個小關,地方也比較偏僻,因此絕大多數難民都是逃往萊州、登州、青州這些大地方,逃奔穆陵關的人并不算多。但就是這樣,穆陵關裏前前後後又陸續收容了兩千多名難民,也将整個關裏擠得滿滿當當,所有空位基本也都被占滿了。
而在這個時候,商毅也隻能狠下心腸,下令不再接納新的難民,後面再逃到穆陵關的難民,商毅隻能讓他們從關外繞行,逃到青州府去。
又容了兩千多難民,其中基本都是青壯少年男女,老人和幼兒都極少,因此差不多有一千多人都符合編入軍隊的條件。商毅仍然下令,将符合條件的男子全部整編成軍,開始訓練。婦女編組,從事生産。
但人一多心就不齊。此前遷到穆陵關裏的居民,都是各村村民,性格都比較淳樸,而且大多村子都被商毅救過,因此商毅在他們心目中,有較高的威信,同時他們都是農民出身,也比較能夠吃苦耐勞,服從管理,對商毅的嚴格訓練要求,也能夠忍受。
而後來陸續逃到穆陵關的人,大部份都是沂水縣的居民,其中還有不少都是小康人家,或者是小買賣人,見過點世面,爲人也比較滑頭,平時生活得也比較舒适,吃不得苦。其中還有不乏一些潑皮無賴,遊手好閑之輩。因此經過了幾天訓練之後,大部份人都覺受不了,怨聲載道。
于是一些滑頭們就開始想各種辦法偷懶,逃避訓練,還有人甚教幹脆就不參加訓練,在居民區裏躲了起來。連飯也不去領了,隻想靠偷盜摸狗也能混日子。
但現在整個穆陵關也就隻有這麽大,居民的住所都是統一分組安排,很難躲藏,而且食物都是實行統一定量配比制,别說是偷不到吃的,就是拿着銀子,也買不到吃的。因此幾天之後,一個個都己餓得前腔貼後腔。後來經過查點統計,都被居民們找了出來,一共有二十二個人。
商毅當然知道,對這幫人的處罰決不能手軟,立刻下令,在操場上招集全體軍隊,同時也允許居民旁觀,公開處置這二十二個人,将他們全部趕出穆陵關去。這二十二個人萬萬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遭受這麽嚴厲的處罰,在這個時候被逐出關城,基本就是死路一條,于是一個個都吓得癱軟在地,痛哭不止,紛紛向商毅磕頭救饒,賭咒發誓,保證自己再也不敢了。
但商毅絲毫也不爲所動,厲聲道:“你們進關的時候,本官就把規據對你們講清楚了,答應則留下,不答應則離開。早知今曰,又何必當初呢?現在才後悔救饒,太遲了。本官雖然有心饒恕你們,但軍法無情,要怪,就怪你們自己。不過本官治罪,隻罰犯者,并不追及家屬,你們的家屬,願意留在關裏的,可以留下。願意随你們一起離開的,也可以離開。”
在這二十二人中,到有十二人是單身一個,另外十個人裏,隻有三個人的家屬願意一起離開,而其餘的家屬雖然不走,卻都跪在地上苦苦矣求,但商毅仍然毫不松口,而是立刻下令士兵,将這二十二人全都驅趕出關去。
這時剛剛逃進關裏的周少卿心裏有些不忍,剛要出來說話,立刻被周世奇拉住,道:“少卿,你要做什麽?”
周少卿道:“爹,我看商毅做得也太過份了,稍稍懲處一下也就可以了,何必要做得這麽過份呢!這個時候把他們趕出關去,不是要他們的命嗎?我看還是勸勸。說不定他也正等着個梯子下台?”
周世奇把眼一瞪,道:“糊塗的東西,你懂什麽?亂世用重典,不狠狠懲處這幾個人,關裏還不亂了嗎?别看他們現在裝可憐,其實都是刁滑之輩,這一次把這幾個人饒了,你以爲他們就會真的老實了嗎?而且軍令豈不是就成了兒戲嗎?以後再有人違抗軍令,又該怎樣處置呢?治軍和做官的道理一樣,都要寬嚴并濟,向你這樣的做法,隻是亂施仁義,非亂套不可。”
周少卿心裏雖然還有些不服,但也不敢和老爹再争辯下去,隻好也閉嘴不語。其實關裏有不少軍民都看不慣這些人的懶散作風,當初自己進關的時候,吃了多少苦頭,憑什麽他人就能偷懶。因此周少卿不出頭求情,更沒有人出來說話。
盡管這二十二人全都賴在地上不走,還有人幹脆就躺在地上耍賴,但還是架不住士兵人多,四五個架一人,怎樣掙紮也沒有用,被架出城外一扔,然後把城門一關,吊橋拉起,任他們在城外怎樣嚎哭哀求,就不管了。
同時商毅再次聲明,有不願接受條件的人,可以馬上離開,決不強求。不過卻沒有一個人主動離去。而經過這一番整頓之後,整個關城裏的軍民也都爲之警覺,不少人才發現,這個年輕的千總大人雖然沒有什麽官架子,平時也很和聲,但也有如此鐵血無情的一面,該下狠手的時候,還真就能下得去手。還有不少人在暗自慶幸,幸好自己當初沒有跟着他們幾個人那樣,要不然現在被趕出去的,就是自己了。
而到了第二天,新整編的士兵也都老老實實在操場上集合,開始接受訓練,沒有人再敢喊苦喊累,更沒有人敢抱怨了。
也就在這一天,穆陵關就得到消息,淸軍以經攻破了沂水縣。沂水縣離穆陵關隻有五十多裏,可以說清軍以經兵臨城下了。
―――――――――分割線―――――――――分割線―――――――――隻見關外遠處,塵土飛揚,庶天避日,十幾騎清軍追逐着幾十個百姓,槍刺箭射,正在向城牆邊靠近過來,而百姓中,不斷有人仆身倒地,隐隐有驚叫、哭喊、獰笑,狂吼等聲音傳來。
因爲現在相隔在二百步左右,所有的遠程武器都夠不上,就是夠得上,也怕誤傷到百姓,不敢輕易下手。因此這時穆陵關的衆将都在城頭上觀看。
商毅拿出望遠鏡,調了焦距,向城外看去,隻見一共有十二名淸軍,到有二十八匹戰馬,清軍之中,大多數都是身披鐵甲,頭帶皮盔,手執馬刀長槍不等,但有三人身着釘着銅釘的棉甲,尖針皮帽,手拿長杆飛廉刀,另有三人是明盔暗甲,背後插着護背旗,其中更有一人是鐵盔銀甲,鐵盔上帶長尾紅纓,連座下的戰馬都被着棉甲,手握一枝長杆虎槍。其餘十六匹空馬背上,也都馱着不少其他東西。
等商毅将這幾人的特點告唐鎮之後。唐鎮也不僅吸了一口冷氣,道:“那銀甲的應該就是白甲兵,而明盔暗甲是馬兵,銅釘棉甲,尖針皮帽是戰兵,其他的都是守兵。這支鞑子的人數雖然不多,但都是精銳人馬,不容小視。”
商毅點了點頭,他知道滿清在建國之初,成立八旗制度時,将士兵爲三個等級:馬兵,戰兵和守兵,當然這些名稱都是等級,和騎不騎馬并沒有關系,但要求極爲嚴格。普通的八旗男子,從十歲開始每三年可以參加一次考試,達标者即爲守兵,就可以算是披甲兵,以後每三年可以參加一次晉級考試,考試合格升入高一級,爲戰兵戓是馬兵。連守兵都考不上的,就隻能算是輔兵。每一級别的士兵,待遇地方相差都非常大。
而馬兵以經算是清軍中的精銳了,但在馬兵之中還有更優透者,稱爲白擺牙喇兵,也稱爲白甲兵,八旗制度,以三百戶爲一牛錄。戰時三丁抽一,一般來诜,一個牛錄中會有一百多個披甲兵,但最多隻有十佘個白甲兵,有的牛錄,甚緻隻有三四個白甲兵。因此白甲兵也可以堪稱精銳中的精銳。
聽唐鎮說完,蔣義渠、王信、尤洪亮、周奇、吳漢生等這些人的臉上都有一些不自然起來,他們過去都和清軍交過手,深知馬兵、白甲兵的厲害,雖然對方隻不過區區十二個人,但自已這一方就算出動百人,也未必讨得了多大便宜。
這時清軍和百姓都離得近了,百姓隻剩下二三十餘人。而穆陵軍的将士們也都能夠看得清楚,别的不說,這一隊清軍果然是人人馬術娴熟,全都是隻用雙腿控制戰馬,沒有一個人用過手。而且他們早己經追上了逃跑的百姓,但并沒有下手追拿,而是如同貓戲老鼠一般,有時還故意放百姓跑出一段,然後才縱馬奔馳追趕,去撞到,踩踏。因爲離得近了,百姓們的驚呼和慘叫聲音也更加清楚,還夾雜着不少清軍得意狂笑聲和聽不懂的滿語。
城頭上的穆陵軍将士們也被清軍的暴行激怒,一個個都義憤填膺,由其是年輕人,更是熱血沸騰,紛紛擦拳磨掌,想要出戰。而楊武丞以經來到商毅面前,道:“大人,請讓我出戰。我要去教訓教訓這幫鞑子。”
商毅搖了搖頭,道:“别慌,還不到時候,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出戰,也不得随開槍。”
其實商毅心裏何償又不氣憤。但這支清軍雖然人數不多,卻是穆陵軍同清軍的第一戰,隻許勝不許敗,勝了就可以大漲城中軍民的士氣,穩定人心,而一但輸了,必然會導緻失敗情緒蔓延,軍心動搖。那怕能打死一個淸兵,也是勝利。
因此商毅也不得不謹慎從事,甯可放清軍靠進城牆,用最穩餒的火槍來攻擊清軍,也不能輕易出城迎戰。必要的時候,不昔lang費幾顆自己的子彈,也要确保第一戰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