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普的電話沒有來,倒是燕子來告訴我,成衣店的老闆娘說我的衣服做好了,讓我去取貨。
再次來到那座我以前家的房子,讓這幾天一直忽略的這些東西,全部回來了。我知道自己的心中永遠忘不了這份痛苦。
衣服很合身,這表明這個成衣店的手藝很不錯。小鎮的傳統衣服款式并沒有排斥我的氣質,用付燕芳的話來說,我就像這個小鎮的人一樣。恐怕她怎麽也想不到,我原本就是這個小鎮的人,隻不過離開了小鎮十年而已。或許我的檔案依然還在,隻是沒人認出我而已。
在付錢的時候,付燕芳,也就是那第一天見到的女孩,她堅持不肯多收我的錢,因爲她認出我就是在歌舞廳彈吉他的人。甚至希望我能再次去歌舞廳彈一回。
我搖頭拒絕了她的希望,我的理由隻有一個,一些東西不是因爲重複才是精華,第一印象是永遠留在心中的,如果我再次去彈那些東西,恐怕在别人的心裏就成了畫蛇添足。她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失望,因爲小鎮的生活從來沒有過這些東西。
我似乎看不得女孩的失望眼神,我曾經讓愛麗絲有過失望的眼神,那可以說是我真正意義上的初戀,因此,我也明白了自己的心确實很軟。
“雖然這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但我還是可能爲你彈其他的歌曲。你是一個美麗的女孩,那天的歌曲并不适合你。”當我不忍心她的失望時,說出了這些。果然,付燕芳眼中的失望因這些話而一掃而光。
“太好了,謝謝你的贊美,隻是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聽到你說的适合我的歌曲?”女孩子的情緒變化真如曼徹斯特的天氣。
“我在小鎮還要呆好幾天,肯定會有機會的!如果你想聽的時候,可以打電話給燕子,或者來旅館找我,當然得帶一把吉他來,要不然我可沒法彈!”我的承諾讓自己詫異,也讓她的臉微紅。
“好的,我會的。請慢走!”付燕芳禮貌得送我出門口。
過去那些夥伴,我并沒有找到,用影射性的方式打聽到他們大多都在外打工,其實就算找到了又如何?他們能知道多少?又能告訴我多少?恐怕性急的會和我打上一架吧!所以我一無所獲。母親隻是一個不識字的女人,在我的印象中,除了在家幹些家務,就是和别人打牌。我知道她對當年的這些事也一無所知。弟弟就更不用說了。看來我隻有找到我的父親,隻有他最爲清楚,也隻有他沒有騙我的必要。
可是若大一個中國,他會在哪兒呢?我很迷茫!
也許父親這邊的直系親戚會有消息,我想至少奶奶應該知道這些吧。父親是一個孝順的人,沒有理由讓奶奶這麽大歲數了還擔心。一想到這,我的心裏終于有了一絲頭緒。
到五一長假結束,我想父親的兄弟姐妹應該都不會在奶奶家了,那時我去了,才會得到真正的消息。原因恐怕是常人根本無法理解的。但我知道,因爲父親對我說過,隻是不是很具體。
小鎮依然是那麽安甯,我不知不覺得逛到了小學母校,隻是現在成了單獨的初中學校,當然還是我的初中母校,小學已經獨立出去,搬到了小鎮的另外一頭的新校園了。入眼的房子依然還是那麽幾座,踏進校園,我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的自己,看到自己正背着當時流行的綠色帆布包,和夥伴們一起蹦蹦跳跳得向教室走去。
校園有專門的保安,這讓我詫異,因爲我讀書時學校的保安,名義上隻有大門邊傳達室的看門老大爺而已,當時,我們覺得他是一個讨厭的老頭,我們遲到大部分都是他的錯。因爲他會提前五分鍾把校門關閉,他每次都會忘了他的表提前了五分鍾。害得我們至少少睡了五分鍾的覺,這在當時讓我們覺得是在殘害祖國的花朵!可惜沒人敢反對,畢竟我們那時還小。所以最多也隻是在私底下臭罵他一頓解恨!
一個穿着标準制服的保安向我走來,開口就問:“幹什麽的?到這裏幹嘛?”
怎麽口氣像是在查戶口似的?“噢,我以前在這兒讀過書,現在回來看看。”我對母校的感情讓我壓下了這份對保安的不滿。
“噢?是嗎?幾幾屆的?身份證拿出來看看!”保安顯然也不滿我的回答。不過這在我眼裏,明顯是在找碴。
“噢,我是XX年小學畢業,初中XX屆,我的小學班主任是XXX,我的初一到初二班主任是XXX,初三的班主任是XXX,我估計你可能不認識這些老師,但你可以去學校的檔案室裏查證。對了,當時這裏小學和初中是在一起的。至于要看我的身份證,恐怕你沒有這個權力。”一個保安就如此無權力的嚣張,這讓在普利茅斯倍受尊敬的我十分生氣。
“靠,你很拽嘛,告訴你,在這兒,我就是主,你想要在這兒走,就得看我的面子。我說要看你的身份證,你就得給我看!”這保安顯然平時就很嚣張,難道這就是十年後的母校?爲什麽會有這樣的變化?
“是嗎?在中國,除了有關部門,還沒有誰能看我的身份證,如果你确定要看,我會給你看,但最後的結果,恐怕不是你能承擔的。再說了,就算給你看,恐怕你也看不懂!”因爲我隻有護照,是英國簽證的,所以我名義上是英國公民,我有外交豁免權。我原本的中國護照,早已丢失,當然我的借口是在戰亂中丢的。沒有向中國大使館申請補辦,其實就算中國大使館去查,恐怕都不是那麽容易查到的,因爲我的檔案全都在我自己的手中。我當年是拿着自己的檔案出來的,甚至我當年出國前登記的臨時住所也早已不在了。我在中國成了沒有檔案的人,
“哈哈哈,笑話,在中國還沒有誰的身份證,讓我看不懂的。既然你的身份證讓我看不懂,那我偏要見識見識,拿出來啊!”保安氣極反笑得說道,并伸出了左手。
“哈哈哈,好,你既然這麽想看,我就讓你見識一......”但我不沒說完,就愣了。我身上穿的衣服是剛做好的那件,我竟然沒有換回衣服。我所有的證件和錢都放在上衣口袋裏。
“怎麽?拿不出來啊?好啊,肯定是流竄罪犯,走,跟我到保安室去。老實點,否則别怪我不客氣!”保安拿出了警棍,慢條斯理得敲着自己的左手心。
“我剛在XX成衣店換了一件衣服,我的證件全在那衣服裏,忘記換回衣服了......”我急切得解釋着,不是爲了保安,而是因爲我所有的證件丢失的話,麻煩就大了。
“鬼才相信你的話,編理由也要編個像樣點的,你當我才小學一年級啊!靠,好呆我也初中畢業了!老實點,跟我走!”保安幾乎是架着我走向他說的那個保安室。
我知道無論怎麽解釋都一樣,但我并不擔心證明,因爲小鎮有好幾個人都可以證明我的身份。
“不用你這麽費勁,我自己會走,你隻要在前面領路就可以了。”我絲毫沒有害怕的表情。
“靠,你當我傻子啊,我走在前面,你想趁機逃跑?告訴你,門都沒有!”保安得意地說着,顯然他對發現我的這個所謂逃跑心思而洋洋自得。
“那你和我并排走,總行了吧,我不相信我在你眼下,還能逃走。”我無奈得說着,天知道這麽被人架着是多少得難受。
“算你識相,好吧,不過,你不要打逃跑的主意,告訴你,我可是初中長跑冠軍!”要是旁邊有個垃圾桶,我會毫不猶豫得跑過去,幹嘛?吐呗!
和我提長跑,一個初中冠軍,才多大的份量,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個初中的長跑記錄可能還是我創造的。沒辦法,那時候我家還算不錯,吃得好,睡得香,個長棒,力氣十足,玩啥都強别人一點。更何況我是玩足球的,沒有三分三,怎敢上梁山?
保安室裏還有幾個穿同樣制服的人,顯然對我的到來感到十分驚奇,但聽到那個嚣張保安的解釋後,完全擺出了另外一副模樣。幾乎人手一把警棍,做出了想要行刑的樣子。我在心裏不停得冷笑,就他們這幾把刷子,我輕輕松松就可以搞定。我在流浪時,什麽樣的場面沒見過。
但我不希望把這事鬧大,畢竟這裏是我的線校。在我心裏是最純潔的,容不得半天污垢。
“我希望各位能相信我,你們可以請小鎮旅館的老闆來證實我的身份,另外,XX成衣店的老闆娘也能證明,我的衣服還放在她那兒。”我盡量用妥協的語氣來說,天知道,這對我有多難受!
“你說的,我們就得相信啊,我看呀,不打你一頓,你是不會實話實說的!”一個看似是保安頭頭的人搶先出聲。
“這些都是實話,我們可以當面驗證,再說了,你們也沒權力對動我,否則我還是那句話,後果恐怕是你們都承擔不起。所以我奉勸你們一句,先查清楚了,再下結論。”我依然用緩慢的語氣鄭重得警告他們。
“操他娘的,他以爲他是誰?國家主席?還是哪國總統?這麽拽!兄弟們上,先讓他吃一頓棍燒飯再說!”說完,這保安頭頭第一個沖了過來,舉起棍子就往我身上招呼。
我輕松得閃開了他,這下更讓這群保安憤怒了。五個人全都圍了過來。
“我不想打架,你們還有最後的希望善了此事......”
“善你媽......”還沒說完,就被我一個右旋腿給飛了出去。我最恨别人用這樣的話語來罵我!
這下,可熱鬧了,是群架嗎?顯然不是,但場面上看來就是群架,一對四,對我來說并不怎麽困難,雖然因身手有些生疏而身上被打了幾棍,但對于怒火中燒的我來說,感覺根本與瘙癢無異。
場面隻進行了幾分鍾,便被制止了,當然是因爲驚動了校長。看着躺在地上的五個保安,再看我衣服破了好個洞,一件剛才完成的衣服,就這麽給糟蹋了,臉上還有明顯的棍印,嘴角帶血。校長頭都大了。
看着我的衣服,相信我也是小鎮範圍内的人,但看氣質,又完全不像。打完這個以少對多的架,還能安坐在椅子上,我還能簡單嗎?
“請問這位先生,這是怎麽回事?”我很悠閑得說了一遍事情的經過,因爲我已經給過他們機會,他們既然放棄,那麽就要給他們一點教訓!這一停下來,我的血性也降了下去,身上痛楚也随着傳來,尤其是臉上和大腿,就像被火烤一樣。這就是我要坐在椅子上的原因。
證明是一件很輕松的事,燕子和付燕芳都來了,付燕芳也帶來了我原先的衣服,她們看到我,都驚呼了起來,我臉上的傷實在太明顯了。
原來這一切都可以不用發生,但就是這樣發生了。這讓我對母校的情感受到了明顯的破壞。
我對校長的解釋,變成了我是代朋友來看母校的。原本我是想幫我朋友捐一筆錢,但如今我隻能用這筆錢來當作我的醫藥費。另外,我還要就此事暴光,當然這隻是口頭上的威脅,我才不會這麽做呢,要不然我的麻煩會更大。校長隻能不停得道歉,甚至希望能給我一些錢,但不要把這事給捅出去。
看着校長眼中的那副神态,簡直讓我解恨到家了。
我由燕子和付燕芳扶着走出了這個學校,再回頭望一眼,别了,我的母校,占據我少年絕大部分記憶的地方。隻是想不到,回來看一次,會發生如此的場面。
回到旅館,在我的房間裏,全身隻穿着條内褲,默默得趟在沙發上,由兩個漂亮的女孩幫我處理傷口,我全沒有任何感覺。心依然還停留在學校。
還是燕子先打破了這個沉默的局面。“藍大哥,你爲什麽會在學校裏?我記得你是去芳姐那兒取衣服的啊?”
“噢,我是去了付小姐那兒取衣服,之後,我就逛着小鎮,不知不覺得到了學校,原本是想進去看看的,誰知道發生了這事!唉!”我很傷感!
“噢,這事,我也有不對,藍先生的衣服忘在我店裏了,我沒有及時發現。要不然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付燕芳過于敏感了,不知道她有沒發現我和她們家的關系。
“其實,要不是那保安是校長的親威,根本不會這麽嚣張......”燕子狠狠得說着。看來她也明白一些因果!
“這事,不是誰的錯,付小姐你不用自責,否則我會于心不安的。今天隻是老天要如此待我而已。哈哈哈......”我的大笑牽動了臉上的傷口,隻有抑制了自己的笑容。
燕子和付燕芳看到我的怪模樣,也笑了出來。
和她們相處是快樂的,畢竟讓我暫時忘記了剛才的不快。
“擇日不如撞日,趁你們都在,我就彈幾首另外的歌給你們聽,隻是不知道哪兒有吉他。”
“我有,你等等,我這就去拿來,幾分鍾就好了。”付燕芳的回答讓我有些意外,她也會彈吉他?這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她。
“看什麽看?難道我就不能有吉他嗎?或者我不可以彈吉他?”說完連她自己都笑着跑了出去。
“芳姐,她可是小鎮裏有名的吉他手,當初星華歌舞廳剛開業時,芳姐常帶着吉他去那兒彈,而當時的主吉他手就因此喜歡上了芳姐,隻是後來芳姐沒有答應他,所以那主吉他手離開了星華歌舞廳,也離開了小鎮。芳姐也因此不再去星華歌舞廳彈吉他了。不過她還是常會去星華歌舞廳坐坐!正好那天,她也在那兒,所以她肯定聽到了你彈的吉他!”原來如此!
真的隻有幾分鍾時間,付燕芳取來了她的吉他,是一把老式的木質吉他,看着她臉上因跑動而紅,讓我足足發了一分鍾的呆,還是因爲燕子在我面前揮着手打趣,才醒悟過來。當然,我的臉皮夠厚,至少沒讓燕子看出我臉紅了。隻不過付燕芳可能看出了,因爲我剛開始試的幾個音,她明顯感覺到了失音。每個玩樂器的人,之前都有一套自己的試音方法,雖然樣式千變萬化,但是不是失誤,可以很明顯得聽出。我剛才明顯是失誤了。但她并沒有說出來,她相信那晚瘋狂的音樂。
好不容易,我定下了心,彈起了那首和磨拉一齊合作過的歌典,生活有時就是一首歌,過去的生活,就像一首歌一樣令人難忘。
“當你不再快樂,獨自去流浪,别等天黑了才無望。
當你心裏流淚,獨自去憂傷,别在猶豫我的眼光。
黑夜中沒有燈光,不用再驚慌,還有我在身旁。
淚滴令你悲傷,你應該開朗,讓溫暖的心發光。
用真心和笑聲創造陽光,讓暗夜沒有無望。
當經過風和浪,熱情永不降,還有開心的眼光。
......”這次,我依然用的是西班牙語。我每次都想把這首歌翻成其他語言,但我每次都作罷,因爲隻有西班牙文才能把這首歌體現得淋漓盡緻。
我第三次被這首歌感動而流淚了,第一次是和磨拉一齊初唱這首歌,那時是爲了感動流浪的物語,第二次是感動和磨拉在普利茅斯重逢,此是則是爲了純粹是因爲這首歌,我真的明白了,無家的流浪。也許我不常彈唱這首歌,所以我會有這樣的感動。
兩隻手同時爲擦眼淚,這讓從自己的感動中醒了過來,看着燕子和付燕芳,她們顯然也被這音樂給打動了,雖然他們不懂西班牙語,但音樂同樣是無國界的。
一時的情不自禁,讓我們彼此都有些尴尬!爲了打破這個局面,我給她們說出了這首歌的中文詞意。
當我用中文翻譯這首歌的歌詞時,她們反而覺得沒有西班牙語唱出時那份感動。
吉他再次響起,這次不是我,而是付燕芳,她唱起了一首節奏很快的港台流行歌曲,這與她的外表幾乎是極爲相反的兩個極端,讓我感到有些詫異,也很吸引人。怪不得她會去歌舞廳,也怪不得那位主吉他手會愛上她。這是藝術的極端差異視覺,喜歡藝術的人都會被她給吸引,不,應該說隻要是知道她的男人都會被她吸引。
我不知道我們最後是如何結束的,隻記得付燕芳說要給我再做一件新的衣服。
那一夜,我失眠了,我不知道爲什麽,隻是腦子很亂,什麽東西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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