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救贖。
我不要别人的施舍,就算被稱爲恩賜也一樣。
淩夢飛隻相信自己。
淩夢飛的心中隻有自己一個人。
淩夢飛這個存在僅隻将自己稱之爲重要。
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都是無關緊要的。
原本,我是這麽認爲的。
原本,我覺得這就是真理。
可是,在許久之後我知道自己錯了。
人類,隻有自己一個人是什麽都做不了的。
如果隻是自己一個人的話就連生存都無法做到。
孤單。
寂寞。
憂郁。
哀傷。
悲切。
痛苦。
太多太多的情感會将靈魂侵蝕。
難以計數的黑會将你的存在啃噬殆盡。
什麽都不會留下,就連存在過的證明也一樣。
人類,隻有自己一個人的話是什麽都做不到的。
友人。
家人。
甚或愛人。
相遇,相識。
伴随着快樂或是悲傷時光不斷流失,歡笑和淚水點綴着名爲回憶的碎片留存。
然後,離别。
其實心中明白離别将會到來,但是我依然試着去阻止。
我不希望那笑聲隻能留存于回憶,我不要再也看不到那份容顔。
可是做不到。
這并不是所謂的命運,隻是自己的力量太過弱小。
溫度漸漸流逝。
從柔軟變成僵硬。
臉一分鍾都不到的時間裏生命就如此流逝。
被我殺死的人其實很多,可是我卻是第一次如此讨厭死亡。
我希望她能夠睜開眼睛對着我大喊大叫,可是任由我如何呼喊那樣的情景都不會再重演。
就這麽死去。
所謂永訣。
最後,我隻能眼睜睜的注視着她的死亡。
想要做什麽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無能爲力原來是如此痛苦。
現在的我隻能做一件事。
将這份痛苦宣洩。
否則,我會死掉的吧?
祭禮之蛇沖過來了。
揚起的龍尾刺向了淩夢飛的左肩,吸血鬼的厚重的劍身敲開了揮下的長劍之後斬向了淩夢飛的右肩。
注入存在之力,寶具吸血鬼的能力被發動,開不見得利刃被具現。
少年笑了。
“呵。”
沒有做出迎擊的動作,隻是拉着依然昏迷不醒的夏娜向後退去,可是這速度卻不足以脫離祭禮之蛇的攻擊。
被追上了,被擊中了。
可是,在最後的刹那,少年毫發無傷發動攻擊的那一方卻因爲雙肩和胸前出現的傷口停滞。
右肩被龍尾刺穿,左肩被大劍擊中,胸前的傷是由看不見得利刃造成的。
“那種攻擊對我沒用啊。”
少年繼續笑着。
“紫那家夥交給了我撕開間隙的方法,可是因爲力量太弱了我一直沒辦法将這種能利用在攻擊上,不過,現在,卻是和以前不同了。”
純白的長發因爲體内的力量湧動開始飄揚。
紅色的瞳孔中的紅色光芒如同具有着生命一般閃耀着。
“托你的福,我的力量成長到了連自己都不能相信的程度,簡單的扭曲空間将攻擊返還這種事情還是做得到的。”
“——”
祭禮之蛇死死的盯着淩夢飛,雖然肩膀受傷卻并沒有垂下握着吸血鬼的手。
充滿了憤怒的眼睛與那雙赤紅的雙瞳對視着。
隻要有哪怕千分之一秒的破綻他就會發動攻擊,不是剛才那種爲了不傷害夏娜而壓抑了力量的方式,他要用最兇猛、最爆裂、最瘋狂的方式将這個人類殺死。
察覺到祭禮之蛇散發出的殺意,少年依然是那副不以爲意的樣子。
“你在擔心吧?焦急會不會吞噬你的心靈呢?原本就是黑色的火焰會不會因爲憤怒而變成更加深邃的黑暗呢?還有啊,你真的能夠殺掉我麽?”
“我會殺了你。”
“哦哦,充滿了壓迫感呢,對吧,亞拉斯托爾?”
“——”
“哎呀,天罰神大人不說話了麽?!”
用幹巴巴的聲音說出的話語中并沒有讓人感到驚訝,反倒像是在開着毫無價值的玩笑一般。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出這個問題了。
可是淩夢飛一次都沒有做出過正面的回應,隻是東拉西扯根本沒有準備回答的意思。
現在也一樣。
聽到亞拉斯托爾的問題,他揚起了頭。
“我要拯救世界。”
簡介的言語。
幹脆的回答。
語氣既不堅決也不是随意,既包含着不可名狀的信念有參雜着讓人無法相信的虛假。
就好像是實話。
就好像是謊言。
無法判斷,無法做出回應,那種明明好像抓住了什麽在打開緊握的手之後卻發現空無一物的感覺就如同胸口被一塊大石壓住一般難受。
又是沉默。
好像是讨厭了這種情況,少年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松開了按在夏娜肩頭的手,後退,後退。
退開了近兩米的距離之後收起了手中的長劍緩緩舉起了雙手。
“如果我說,現在我投降你們會放過我麽?”
沒有回答,祭禮之蛇隻是沖過去用反握着吸血鬼的右手抱住了夏娜,空出的左手指尖燃燒着黑色的火焰繪出一個繁複的自在法将夏娜包裹起來,然後盯住了淩夢飛。
“我說過,我要殺了你。”
說得很慢,低沉的聲音并沒有多少起伏,就好像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平淡的聲音中卻包裹着他無邊的憤怒。
淩夢飛歎了口氣,攤開手聳聳肩。
“我就知道會這樣,所以啊——”
他的手伸入了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前的細小間隙當中,握住了什麽,然後拉扯出來。
“所以,我多少還是動了些手腳的。”
我在手中的是一顆心髒。
感受着從透過皮膚傳遞而來的溫潤觸感,淩夢飛的手稍稍用力,将那心髒捏成碎片。
“人類是很脆弱的,就算與【紅世魔王】簽訂契約成爲【火霧戰士】也可以用這樣簡單的方式毀掉,對吧?”
祭禮之蛇隻是驚愕的望着從少年手中灑落的紅色碎屑,顫抖着,想要說什麽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淩夢飛所尋求的正式這樣的刹那。
身影消失。
身影出現。
染滿了紅的手按在了祭禮之蛇的臉上。
漆黑的雙翼扇動。
“轟!”
一聲巨響之後,淩夢飛帶着祭禮之蛇撞進了遠處閃耀着的光團。
撞進了大聖杯當中。
等到祭禮之蛇終于回過神來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
作爲異世界的神靈,就算是以寄托在人類的身體之中的形式依然會被這個世界的意志所拒絕,身處大聖杯之中的祭禮之蛇全部的力量都因爲這個世界規則的束縛變的不堪一擊。
這也是爲什麽祭禮之蛇想要推動大聖杯如此困難的緣故。
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可是卻發現因爲大聖杯的拒絕他連發出聲音都做不到。
這個時候,淩夢飛的聲音響了起來。
“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感覺很美好吧?”
笑着的少年語氣裏卻聽不到一點笑意,而臉上的笑容也在慢慢褪去。
“明明就在那裏卻沒辦法保護她,一定會感到高興的不是麽?”
雙眼中的紅越加濃重。
“春日是個大麻煩呢。”
他打從心底這麽認爲。
“總是說着奇怪的話坐着奇怪的事情,任性的按着自己的步調鬧出各種各樣的事情來,會因爲别人的手忙腳亂而高興,喜歡湊熱鬧也喜歡制造熱鬧,最大的特技不是什麽将幻想具現而是爲周圍帶來騷動,和她在一起你會覺得二十四小時都得不到清淨是個煩人的而且一旦賴上你就絕對甩不掉的大麻煩。”
但是啊——
“很快樂。”
雖然是個大麻煩。
雖然隻會帶來騷亂。
雖然總是不顧他人的想法。
“和她在一起我覺得很快樂,那家夥是我重要的朋友。”
紅色的光芒自眼瞳中擴散,眼眶之中除了紅在沒有其他的顔色。
那種紅好像血液但卻比血更加的深紅。
好像能夠将整個世界侵染的,看不到盡頭的紅。
“名叫資訊統合思念體的東西被我抓住了,可是我殺不掉他。”
遺憾嗎?
并不是那樣。
沒有遺憾,隻是欣喜。
“得到了那家夥給我的力量之後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夠或多少年,但是我相信之後漫長的歲月中資訊統合思念體的存在能成爲給我慰藉的依仗呢。”
這麽說着,慢慢的俯下身。
湊近了祭禮之蛇的耳朵,低語。
“說起來,之前一直在問我想要做什麽,現在,不需要我回答了吧?”
他要做的,隻不過是殺掉祭禮之蛇而已。
原本,就算融合了春日的那一部分力量他也不可能做到那種事的,可是借助大聖杯,借助世界的規則徹底壓制了這位來自異世界的神祗之後,他要做的隻是像殺死人類一樣的動作罷了。
“請讓我殺了你,祭禮之蛇。”
淩夢飛對很多人說過這句話,但是從沒有那一次是如此的懇切。
他從沒有如此迫切的想要殺掉誰,從來沒有過。
祭禮之蛇當然無法回答他,在大聖杯中停留的時間越久這個世界的拒絕反應就越強烈,現在的祭禮之蛇就連張嘴的力氣都失去了。
“那麽,不回答我就當做你答應咯。”
這麽說着,咧開嘴巴笑着。
因爲吞噬了心髒而沾染了血的犬齒顯得猙獰。
他的牙,深深地刺入了祭禮之蛇的脖頸。
不斷地撕咬。
不斷地咀嚼。
不斷地吞咽。
血液的味道沿着神經侵入腦海。
骨骼的堅硬使得咀嚼變得緩慢。
難以忍受的觸感在胃袋中翻滾。
惡心。
痛苦。
想要嘔吐。
想要停下這樣的動作。
可是,還在繼續。
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打算。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這樣的聲音支撐着淩夢飛的行動。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隻有這樣那聲音才能平息。
機械地撕咬。
艱難地咀嚼。
痛苦的吞咽。
臉上,與雙眼一樣的顔色自眼角滑落。
臉上,已經因爲撕扯而裂開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最美麗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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