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很美麗。
比世界上任何東西都要美麗。
比太陽,比寶石,比人類曆史上所存在過的一切有名的美女都要,更加更加,美麗。
任何人都應該知曉這一點。
都應該舉起雙手歡呼,極力稱贊。
全世界都應該爲了永久守護我的美貌而不斷努力下去。
然而。
那些無法理解的蠢貨!
我生于一個連名字都不願想起的肮髒貧民窟中的街道上,在那渡過了幼年的時光。
那裏仿佛每天都有人死去,空氣渾濁,就連吃一頓飽飯也做不到,爲了區區一枚硬币,親人朋友之間就會從背後互相偷襲,是個腐爛的城鎮。
我從這裏爬了出來,随後開始在街頭賣藝、流浪。
我舍棄了一切東西,堅持在地道中努力磨練着自己的技藝。
在其他的家夥都悠閑地睡在溫暖被窩中的時候,我還獨自一人在寒冷的夜空下練習自己的魔術。
人不是作爲天才出生的,而是在後天成爲天才。
沒能成爲天才的人,隻是因爲懶惰懈怠,沒有經曆抱着必死的決心而發狂地練習罷了。
他們隻是愚蠢而糊塗地,将人生的寶貴時間白白浪費掉的俗物罷了。
靜靜地坐在路邊,望着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們,一直考慮着這些。
真是有點嫉妒啊。
那些孩子沒有經曆過絲毫艱辛,比起嘔心瀝血打拼謀生的自己,他們無疑要幸福地多。
我不會容忍這一點。
現在回顧起來,從高處俯視着這些愚蠢的人,我會讓你們這些将幸福生活視作理所當然而不知奴隸們的人,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如何的失敗。
我才有資格變得幸福!
我比任何人都要忍耐,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比任何人都要貪婪地渴求着得到幸福!
那些過着溫吞水那樣的日子,盲目相信着隻要張開嘴巴等待,就會有人将幸福送入口中的蠢貨,我會讓你們知道我的厲害!
我會成爲了不起的人,成爲美貌的人,成爲優秀的人,然後讓你們知道我的厲害!
以這充盈着嫉妒的自卑感作爲原動力,我向着世界的頂峰不斷爬去。
在街頭的表演被報道之後,電視台也會随之出現并邀請自己去做節目吧,我這麽理所當然地想着。我是天才啊,這是當然的,全世界都将認同我的存在。這是必然的。
因爲我是被上天所選中的人啊!
我當然會變得幸福,和那幫庸俗的東西截然不同,我是認真努力地生活着的人啊!
轉眼間,一帆風順地變成名人,不論是誰都在稱贊着我。
但是,周圍的評價依然沒有滿足我的自尊心。沒有啊。要再多稱贊我一點,再多一點,讓更多更多的人看到我,讓更多更多的人開始嫉妒我,讓那些貪婪地享受着安穩日子的人,對自己感到悔恨和羞恥就好了!!
啊哈哈哈哈!我可是與你們這些人完全不同的啊!随便你們怎麽罵,那隻不過是喪家之犬的嚎叫罷了!好好地閃耀着嫉妒的眼光咬牙切齒去吧!你們這些庸人!你們這些俗物!
隻要嫉妒我就行了!隻要對自己的愚昧感到悔恨就行!那樣的話,對我而言就是無上的幸福了!會笑得合不攏嘴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腦子裏想着爲什麽自己不能像穆·蘭波那樣幸福之類的念頭,自言自語着,盡管去發狂地嫉妒,去郁悶吧!
慘叫着嫉妒我吧!絕望地嫉妒我吧!這種痛苦,這種仿佛将身體片片割裂的悔恨正好用來治愈我的傷痛!
你們這些庸人!去嫉妒吧!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算隻從口中說出這個名字,也會感到非常煩亂,隻是稱呼“那個女人”就行了。
那個女人自己沒有經過絲毫努力,隻是憑着親戚的關系成爲了藝人,這是我最讨厭的人了。
不多加磨練自己的演出技巧,隻是到處叽叽喳喳地談論着自己那些心事,爲了勾引周圍的人一樣地賣弄風騷,令人感到惡心。
一旦有了麻煩的事情就馬上逃回到安全的地方,向其他人尋求幫助。面對難題的時候,絲毫不考慮解決的方法,馬上逃離開去。
雖然是那副可憎的樣子,但是和人打交道卻非常拿手,人們都非常喜愛她。
與此相反的是,不想與庸人們打交道的我卻被孤立着。
對她們來說,比起鍛煉自己的技藝,比起能在更大更宏偉的舞台上演出,呆在現今這個令她們悠閑自在的地方,無疑是更值得考慮的事情。
而作爲人類至高無上珍寶的這個天才魔術師,在她們眼中則是一個使得這裏的空氣變得更加險惡的、礙事的家夥。
劇團裏這頑固而令人嫌惡的情勢在繼續着。那個女人造謠說男人們被命令着去追求我。真是愚蠢透頂,無法在表演技藝上決一勝負就開始诽謗中傷,想用這種排擠的手法來打敗我,真是可笑之極。
理所當然地,我對她的存在徹底無視,就像往常一樣一心一意地努力着。
結果,那個女人就身處這一片混亂之中,而我的名聲卻不斷上升。這氣氛真是太好了。
這樣在高處俯視着笨蛋們的感覺真是幸福啊。那個女人正望着這裏,那副嫉妒而卑屈的眼神!爲什麽會對我抱有怨憎呢?你之所以沒有得到别人的認同,隻是因爲你沒有努力罷了!
在演出結束以後,往往會變得非常有趣,我獨自享受着客人們的歡呼聲和掌聲,而隻要稍稍加以練習就能熟練掌握的動作,她卻在表演中錯漏百出,結果遭到了少有的嘲諷。
我發誓,我既不會像那個女人一樣陷害别人,讓别人遭到他人的厭惡;也不會去散布那些毫無根據的流言的性格。
如果有耍弄落井下石、背後做小動作這些閑暇的話,我甯願再稍稍鑽研下自己的技藝,好好提高一下。
但是就在那個時候,我達到了忍耐的界限。
對着她,那個時常令我感到自卑感而心生厭惡的女人,直截了當地說出了我心裏的話:
“你知道自己爲什麽沒有得到像我一樣的贊譽麽?”
我低着頭,咬牙切齒地對着她說道,心中被極度高漲的嗜虐yu望所充滿。
“因爲你不是我呀!”
随後,就像爲了讓她這樣的白癡也能夠理解,我開始親切簡單地說明起來:
“我是被上帝所選中的人類,而你隻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俗貨,就算觀衆也非常清楚這一點哦。你呀,沒有像我這麽努力,卻仿佛得到了和我相同的贊譽一樣,一副趾高氣揚的腔調。如果有空去憎惡我的話,還是好好去練練那些就連門外漢也能學會的表演吧。”
話音剛落。
她發出了瘋狂的叫聲,将懷裏藏着的一瓶硫酸向我臉上用力潑來。
我的背後,觀衆們歡呼的聲音依然在回蕩,而我自己,卻隻能聽見自己的驚聲尖叫,因爲肌膚被灼傷而發出的恐怖喊聲。
即使這樣依然相信着,這個世界是公平的。
上帝一定存在于某個地方,在那裏嚴格地注視着因果報應的事情。如果努力的話,隻要努力過的話,就一定會被安排得到幸福。
爲了提高自己而不斷鑽研的話,就一定會獲得相應的成果吧。
世界是公平的,我一定會變得幸福的。
因爲我自從出生的時候起就一直不停地努力絲毫沒有懈怠過,一直抱着總有一天會變得幸福的念頭。
可是,可是!
我用這些黏攢下的錢,經過了三年的日日夜夜,将自己被硫酸所破壞的、令人恐懼的臉龐整形,努力恢複到原來的樣子。是啊。隻要不放棄,不管多少次都能夠複活。
在那樣恐怖而腐朽的貧民窟,我都能努力離開從而到達現在的地方。臉上的這點傷痕算什麽!我相信着自己一定會再度受到人們的歡迎,毫不懷疑。
天才魔術師,穆·蘭波登場!
滿場歡呼的觀衆席,聚焦映照的舞台燈,莊嚴的演奏,經久不息的鼓掌聲。那樣壯觀而幸福的情景,我從心底相信,一定會再度重現的。
因爲,我是被上帝所選中的人類啊!所以現在隻是受了一點小傷,稍稍休息一下。像我這樣的天才,是不可能被别人替代的,一旦複出的話,一定會再次受到觀衆們的歡呼和贊賞的。
但是,希望破滅了。
被徹底粉碎,淪落到最惡劣的情況。
最初感覺到這不協調的氛圍,是在向電視台介紹自己的魔術表演的時候。
就在那裏,我竟然被人轟了出來,令人難以置信。那時他們所說的話依然還記得清清楚楚:
你已經不行了。你的魔術表演已經跟不上時代了。對觀衆客人來說,你的表演隻是和電視節目、遊戲一樣的娛樂罷了,隻要有其他有趣的東西出來,你那些玩意兒很快就會被忘記了。
能夠取代你的東西,有很多很多啊。
啊?我驚呆了,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因爲我不是天才麽?不可能存在能夠替代我的東西啊。喂,和我具有相同演藝才華的人,能有幾個?和我一樣努力,苦心磨練技術的人,能有多少?!
就在我心神不定的時候,那個女人,卻在我面前舒适地生活着。
明明是她灼傷了我的臉——虧了那些能說會道、手腕多變的律師,将她所犯下的不可饒恕的罪惡消弭得幹幹淨淨,而她卻在此時出現了。
那個混蛋俯視着我,仿佛看見了極其滑稽的事情一樣高聲尖笑着,臉上充滿了厭惡的表情,說道:
“明白了麽?你不是天才,什麽都不是!”
噗啦噗啦噗啦,整形後縫在臉上的手術線開始綻裂,我可以感覺到那已經腐爛的肌膚已經暴露了出來。
“能夠取代你的東西,有很多很多啊。你并不是天才,也沒有什麽特别的。誰都沒有把你當作被上帝所選中的人,你隻是一個非常普通的演員罷了。和其他的娛樂一樣,一起被消費掉的俗物的一種罷了!啊哈哈哈哈!”
你們這些庸人。
你們這些俗物!
不管是話雖都是這麽愚蠢至極。這個世界上難道沒有上帝麽?
究竟是怎麽回事,爲什麽,爲什麽努力的人卻得不到他人的認同?
這麽混蛋,這麽愚蠢而低劣的人,卻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而我這樣的天才,卻不得不淪落到這麽悲慘的境地。
一切都亂套了啊!
我想要變得特别!
變成天才,變成被上帝所選中的人,變成被所有人所贊賞的人!
我不想這麽快就被人徹底忘記,變成隻是這個消費金錢社會中一個普通的齒輪啊!
好可怕啊!好可怕好可怕,被别人徹底忘記好可怕啊!不管自己多麽努力,不管自己多麽要強,隻是稍稍失敗了一下,就無法獲得别人的認可,好可怕啊!
這個世界的構造一定已經錯亂了。
應該公平一點啊!上帝!世界應該是公平的啊!我明明是應該被稱贊被誇獎的啊!上帝!請你認認真真地看清楚啊!
一切都已經變得瘋狂!這個世界的邏輯變得非常奇怪了啊!肯定是亂套了!我竟然無法幸福地生活,這個世界肯定是亂套了!
“啊啊啊!如果能夠明白的話,就快給我消失啊!過時的家夥!”
因爲她的那句話,我的理性已經徹底崩潰了。
你這個混蛋以爲自己是什麽東西!
俗不可耐的家夥。你這個混蛋以爲自己是什麽東西!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一定會就這樣完結吧。充斥着憤怒和悲哀的,時有發生、無比凄慘的失敗故事。
然而,還沒有結束啊。不管是幸福還是不幸,不——應該幸福吧。
彷徨中的上帝碎片的其中之一,發現了我。随後,被憎惡所支配的靈魂開始生根發芽。
關“最弱”這個名字,是在後來才知道的,這個碎片——對我說道,汝之所欲,可随性而爲。
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那個女人的屍體倒在我面前,我滿身鮮血地站在那裏。
這大概就是一切的開始,這個世界走向毀滅的開始。
我會公平對待一切的,這個世界的構造——我會公平地安排。
生下來就擁有無比美貌的白雪公主,最終獲得了幸福,這并不正确。
這個世界,應該是那個嫉妒的女王最後赢得了勝利,爲了得到幸福而不斷努力、絲毫沒有懈怠的,那個嫉妒的女王。
“也就是說,你要我去把那個叫做最弱的家夥找出來?”
“是的。”
倒吊人用他一直以來的,毫無波動的語氣說着。
“這座城市裏能夠找到那個人的或許隻有你了。”
他的雙眼,那雙異色的眼瞳中閃爍着某種光芒。
有些奇怪,有些可怕。
有種讓人感到被握在了手心的錯覺。
是錯覺嗎?是錯覺吧?
淩夢飛歎了口氣。
“如果我拒絕的話,你會告訴爲這是作爲照顧我的回禮麽?”
“是的。”
也就是說,自己沒有拒絕的理由。
而且那個最弱好像也沒什麽強大的力量,除了肉體改造和類似于不死之身的能力之外簡直就是一無是處的家夥。
不過,問題在于怎麽找到他。
那種家夥雖然是非人,但是如果要把自己隐藏起來的話整座城市可以有太多太多的空間。
“我才不覺得自己有那種耐心去翻遍整座城市呢,所以雖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但是我絕對是出工不出了,這也可以麽?”
“是的。”
倒吊人的回答給人的感覺是他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淩夢飛抓了抓鼻尖。
這種感覺很不好呢,怎麽說也在意一下啊。
看出了淩夢飛想法的倒吊人用眼神對着他的客人示意,客人會意的點頭。
走到淩夢飛的面前。
這個時候淩夢飛才發現她是個女孩子。
眼神像是槍口一般的,留着一頭狼剪發型的女孩。
很可愛的女孩子,可是卻給人一種野獸乃至于怪物的感覺。
但是這并不是真正令淩夢飛在意的東西。
指着女孩的心口。
“那裏那個東西,是什麽啊?”
“那是蘋果。”
“蘋果,麽?”
稍稍想象也就明白了。
上帝的jin果,種植在伊甸園的最中央的果實。
輕笑。
“那種東西,誰都可以得到麽?”
“是的,隻要你能找到它的話。”
“那麽,最弱身上呢?”
“很多。”
很多,是個很有吸引力的詞呢。
雖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不過有一個是一個,這種從來沒有見過的能量淩夢飛很想拿到手。
說不定,自己也能得到永遠的生命。
“或許,我該多出點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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