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不是怕五百萬本錢的損失,他害怕的是對手能抓住他讀牌的弱點,進行有意識的自我催眠。如果是這樣,優勢将蕩然無存,能夠判斷對手的底牌,就是他最大的倚仗,至于撲克技巧?
他隻能搖頭。
如果無法準确讀出底牌,就是再多的錢他都會輸光。麥克勞林的技巧都讓保羅這名高手忌憚,他很難想出還有什麽辦法去赢……要不要放棄?他胡思亂想,拒絕陪伴,一個人在船上亂晃。
公共區域太吵,不是蜜月恩愛的夫妻,就是叽叽喳喳的孩童。他用vvip的身份卡,專用電梯抵達頂層,遊輪最頂層有一處是專屬于貴賓的觀景區,比較安靜。平時超級貴賓不是在賭場就是在房裏。
電梯門打開,他剛邁出一步,便停住。
觀景台有人,五六個黑衣大漢,還有昨晚上見過的那兩個說俄語的女人。中年女人坐着,旁邊有女侍從給她沏茶,年輕女人頗爲警惕的目光掃在他身上,四周黑衣壯漢的腋下都是鼓鼓囊囊的。
有槍。石虎迅速意識到這點,遊輪上有很多金屬探測門,檢查之嚴格堪比機場安檢,是不可能攜帶武器上船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對方是真正的boss。隻有大老闆,遊輪方才不會進行檢查。
他有些犯難,是該前進呢,還是後退?
“放松。”中年女人這時候出聲了,她說的是英文:“如果他有别的目的,也不會挑這種時間。”
年輕女人擡手,黑衣壯漢退到一旁。
中年女人回頭,眼裏閃爍一抹訝異,但又恢複正常:“年輕人,既然來了,請便吧。對了,你是中國的嗎?”
“是的。”石虎點頭。
“有時候我喜歡喝點中國茶,降火、減脂,現在的人們都太浮躁。”中年女人示意他到一旁坐。
石虎也不怕什麽,大方坐下。
中年女人打量着他,女服務生爲他沏茶,過程娴熟,很有看點。石虎不會什麽茶道,但茶還是喝過的。
“我叫泰格。”石虎自報家門。
“我知道你,石先生。”中年女人點點頭,“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玩撲克嗎?抱歉我不會玩牌。”
年輕女人這才介紹道:“烏裏揚娜·貝特耶娃。”
“你好,夫人。”石虎禮貌問候一聲,然後才說:“我是應該在玩牌,但……我輸了。”
貝特耶娃看到他的喪氣表情,了然:“很幹脆的那種輸?”
石虎點頭:“是的,我還有機會,但提不起信心。”
“那你有什麽好沮喪的?”貝特耶娃笑了起來,“我雖然不玩撲克,但我清楚沒有人總是能赢,你也沒有确定自己一定會輸。把它對調過來,從不同的角度,你往往就會發現被忽略的地方。”
石虎抓着茶杯,靜靜思考着。
他确實在自己吓自己,因爲以往讀牌的無往不利,首次遇到挫折,就害怕了?要知道催眠自己,可遠遠比他讀心要難得多。用概率來算,其實他的赢率比對方高,隻是他看的角度不對。
石虎露出笑容:“多謝您,貝特耶娃夫人。”
“沒救的賭徒。”年輕女人哼聲。
石虎笑了笑,也不介意她冷冰冰的态度。
貝特耶娃說:“她是我女兒阿曼達。我不知道你有了什麽啓發,但偶爾做做好事,也挺舒服的。”
石虎點頭:“您的一番話無意點醒了我,我是……陷在棋局裏,看不清全部。”
貝特耶娃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您會中文?”石虎驚訝,雖然發音有點爛,再看看對方,高鼻梁,深眼眶……但也有點點東方的影子,他不确定。
“我以前去過,也學過一點。”貝特耶娃并不是太想說,她忽然歎氣,阿曼達側身道:“石先生,請吧。”
對方很突兀的請客離開。石虎放下茶杯,起身:“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還是祝福夫人,你是個好人。”
“好人?”她像是聽到了笑話。
“好壞沒有絕對,這是對我而言。”石虎不覺得好笑,再對阿曼達點點頭,頭也不回的離開。
……
下午石虎重新回到牌局中。
這是第二局,人數明顯減少,顯然牌局的厮殺尤爲激烈,能留下來的都是有一定實力的,繼續争奪令人眼饞的賭金。讓石虎松口氣的是,目前還剩兩桌可選,衆人的籌碼都在千萬級别。
沒有馬上遭遇敵手,石虎有充足的時間調整和盡可能的多撈籌碼,這一局隻有三個小時,20萬/40萬盲注,石虎的籌碼比較多,兩千萬意味着他已經不留後路,要麽赢,要麽光屁股回去。
用這種心态來玩牌并不好,但這時如果沒有壓力,石虎就無法激勵自己,他冒險背水一戰,赢了就皆大歡喜。趁開場餘熱的時間,他在觀察對手,萬不可因爲有一個麥克勞林,他就忽略其它。
這一桌的玩家來自五湖四海,那個疑似伊拉克官員也在其中,帶翻譯。還有個日本的玩家,神情莊重像是在決鬥。就連荷官也是個法語口音濃重的家夥,喜歡用“monsieur(紳士)”來稱呼玩家。
“三百萬。”玩牌兩個小時後,石虎下了個重注。
“加注三百萬,三家争牌。”荷官看向石虎的下家:“德盧卡先生?”
那個叫德盧卡的意大利人,托着下巴故作深沉一會兒,加注到五百萬,下家棄牌,荷官看石虎:“斯通先生?”
“跟。”石虎推籌碼出去。
荷官下發最後一張牌,意大利人選擇全下,石虎打了個哈欠,繼續跟。
最後先生們亮牌,石虎的底牌很小,一對5,對方ak,但和公共牌配對的話,意大利人是aa,而石虎是555。三條大兩對,自然規律。荷官将厚厚一摞籌碼劃到石虎面前,這把牌淨賺1500萬。
觀衆們驚訝不已,底牌一對5都敢玩這麽大,看來斯通先生是典型的走鋼索,一不小心便是萬丈深淵。
德盧卡納悶的看了看牌,搖頭:“勇敢者的遊戲,一對5就敢這麽拼,我服氣。替我教訓愛爾蘭小子。”
看來麥克勞林的張狂惹了不少人,石虎微笑:“你不說我也會的,德盧卡先生。”
“非常好。”德盧卡說了句帶顫音的古怪英文,起身離座。
觀衆席喝香槟,嘗甜點,抱女人的保羅說:“換做我,就不會去惹黑手黨,愛爾蘭小子有麻煩呢。”
“黑手黨?”邁克爾伸長脖子去看。
保羅提醒:“别亂看,這附近是意大利,黑手黨不是稀有動物。其實船上的貴賓們,比黑手黨猛的多了去。”
“隻是感覺他們離我更近。”邁克爾嘀咕。
他知道自己很不入流。黑手黨?現場一眼掃過去,黑乎乎的那個胖子是非洲軍閥,年輕阿拉伯人是獨裁者的兒子,還有幾個是軍火販子……無法想象,一艘賭船居然能夠雲集這幫黑色世界裏的枭雄。
石虎面前的籌碼已經是堆成小山,往後的戰鬥更加輕松,但也有幾次被運氣擊倒,持續到這一局結束,他有籌碼4100萬美元,已經接近當初假設的最大盈利——看來他錯怪了保羅,他沒有誇大其詞。
荷官将撲克牌往桌面上扇形展開,宣布道:“本局結束,現在是兌換籌碼時間,請各位玩家在兩個小時後,再來參加牌局,祝大家愉快!”
石虎打了個哈欠,擡手看表已經是下午六點,起身跟朋友們離開:“吃晚餐去吧,今晚上還得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