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那鑽頭停止了轉動。似乎是因爲失去了目标,所以鑽頭才會停止運作的。本來如果是在現實世界裏,就算這鑽頭本身停止了,張衡也會因爲鑽頭的慣性而被鑽了個通透,然而在這個泉界裏卻完全不是這樣,那鑽頭竟然像是完全沒有慣性一樣,徹底靜止在了原地。
張衡的胸口淌出血來,而與此同時,骨峰上起了狂風。所有的骨灰粉都被卷上了夜空,隐身的張衡和停止了攻擊動作的黃琳各自摔到兩邊去了,離了很遠。
張衡忍住身上的疼痛,擡頭望着夜空。天空中到底是什麽時候起開始挂上夜色的呢,他完全沒有印象了。隻見漆黑一片連星星都沒有的夜空中,浮現着如同幽火般的骨灰粉,似乎在提醒在場所有的人這裏并非凡間的事實。“沙沙沙”,這樣的聲音連續的響起,同時一些骨灰粉開始凝聚在一起,在高高的夜空中化爲懸浮于夜色中的一階台階。接着在這台階上面,又很快凝出了第二階。産生台階的速度堪稱神速,幾分鍾内便生成了一條遠遠通向天邊,根本就看不到盡頭的長階。
這時先前那些骨頭脆化後散出來的骨灰粉已經都沒有了,張衡他們腳下剩得全是些幾米長的大骨頭,大小看起來像是恐龍的骨頭,但形狀又顯得十分規整,好多骨頭的長度都差不多,有點像是人造的一樣。
那些大骨頭“噼裏啪啦”的動了起來,形成一道又一道大龍卷的模樣,旋轉着直沖天穹。而這些挾着狂風前進着的骨龍卷又以場中某個點爲圓心,圍繞着這個圓心以加速度前進,畫出圓形的軌迹。呼嘯着旋轉的骨龍卷,簡直就像是一個個巨人在跳舞一般。
那些骨龍卷還在吸收場中剩餘的大骨頭而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壯觀。相對而言,場中的大骨頭則越來越少,很快就幾乎都看不見了。
當那些大骨頭幾乎都消失殆盡的時候,骨頭堆下面露出了一個圓形的平台。這平台并不光滑,有一種岩石的粗糙的質感。那些圍在平台外圍的骨龍卷還在不停轉動,它們的速度在不停的加快,很快就連張衡的雙眼也看不清它們的運行軌迹了。從遠處看的話,骨龍卷就像是圍成了圓形的牆一般,将裏面的兩個人完全隔離在裏面。
張衡看着腳下的這個平台,感覺到一種仿佛是在古羅馬鬥獸場裏一樣的氣氛。黃琳就在他前方不到三十米遠的地方,兩人的位置看起來簡直就好像是被特意放在了這個平台上互相搏鬥,以博觀衆歡心的鬥士一樣。
此時張衡才發現黃琳手上的骨鑽頭再次發生了變化。它們已經由兩柄同化爲一柄,其大小和長度都有所增加。
“嗤啦…”從平台正中的地面突然裂開一條縫來,縫裏面有一個身材極爲高挑的人從地下冉冉升起。這個人的打扮十分異類,全身鮮紅發亮的皮裝上挂着無數叮當作響的金屬挂件,臉上從眼睛鼻子到耳朵嘴巴上都穿着好些閃閃發光的金屬環。而且他(她?)臉上化的妝非常濃,眼圈下一圈極粗的黑影,一時之間根本看不出他是男是女。
隐身的張衡并沒有說什麽,而黃琳則警覺的開口詢問道:“什麽人?”
“我名爲鬼子母。”紅皮裝的異類恭敬的一欠身,“這泉界便是我的統轄領域。一般都通稱我爲泉界守護者。剛才對你說話的人就是我了。”
“鬼子母?你是類似于平等王的存在?”黃琳問道。
“我王是曆史之輪的統轄者。我隻是我王忠實的部下。”鬼子母道,“你們已經進入了骨峰關的核心,即是這業障鬥技場;這裏是我王出現不了的地方,因此便由我來承擔我王的義務,爲你們充當解說和主持。”
鬼子母的表情一直很正常,到這個時候卻突然扭曲的笑了起來,嘴角翹得極高:“哇哈哈哈哈!開始吧,在這業障鬥技場,看看你們的業障吧!把你們最黑的心拿出來看吧!到底你們能把對方摧毀到什麽程度,來吧來吧,來吧!”
黃琳的臉上寫滿了恐懼的神情。鬼子母看上去應該和閻王以及平等王等等一樣,屬于地獄遊戲裏面的虛拟形象吧?可是她和所有的這些虛拟形象都不太一樣,簡直就好像擁有自己的人格和意志一般…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鬼子母!”隐形中的張衡開口了,“你…還有平等王,轉輪王,閻王,這些到底都是什麽玩意兒?快回答我!”
“哇哈哈哈哈!回答你吧,讓我來!這是免費服務!”鬼子母笑道,“十殿閻羅,乃至我等,均爲地獄之渡手,暗夜之幽影!通稱夜渡!引路者是也!旁觀者是也!解說者是也!守護者是也!誘導者是也!死者是也!”
張衡愕然:“夜渡…”
地獄遊戲一共九道輪回。上三道天人活人阿修羅,中三道幻形夜渡夢魇,下三道畜生惡鬼地獄。中三道當中的第二道,即是夜渡道。原來,被張衡他們認爲隻是地獄遊戲當中的虛拟形象的這些家夥,竟然也是處于地獄九輪回當中的生命嗎?那這樣說起來,現在的平等王豈不是…
“不一樣了,道外者張衡喲!”鬼子母好像是看穿了張衡的心思,直接說道,“雖然同爲夜渡,但平等王在内的地獄十王,與我等是不一樣的!我等尚可存留部分自我意識,但十殿閻羅不過是地獄遊戲的零配件;擁有最高的地位,卻永遠失去了自我的意識,被永遠剝離了人格。它們比我們還要慘,可以說是地獄遊戲當中最悲哀的奴仆啊!”
張衡心裏一陣冰涼:“什麽!你說…”
“抱歉啊。我的免費服務現在已經結束了。”鬼子母苦笑起來,“拼命努力了這麽久,也隻不過擠出了這麽一點時間來以自己的身份說話。好了,接下來我将身爲鬼子母這名夜渡,來爲你們引路。”
張衡忙道:“等等!我還有問題!夜渡的話…”
“别問了。我的人格…維持不住了…”鬼子母這樣說着,她的雙眼很快便已經失去了剛才的神采,變得與平等王等等一樣冷淡而毫無感情。張衡看到這種情況也知道自己再問也得不出答案了,隻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業障鬥技場,正式開始運作。”鬼子母以尖銳的聲音說道,“雙方重置爲最佳狀态。戰力差平衡調整。”
随着鬼子母的聲音,張衡發現自己的身體重新恢複了萬全的狀态。而且身體似乎也能夠活動了?不,不對。身體還是十分僵硬,盡管不是說完全不能動,但動起來依然很困難。
更要命的是,張衡的隐身狀态已經被自動解除了;他再怎麽呼喚隐形力場發生器都無法再使用它了…
反觀對面的黃琳,她手上的鑽頭開始以從未見過的速度飛快的旋轉起來,那種氣勢仿佛就連空間也鑽得開一樣。張衡忍不住想要罵娘。混帳,這豈不是比剛才還要凄慘嗎?
“此鬥技場爲骨峰關之終末。突破鬥技場,即可進入泉界最後的關卡死境。”鬼子母用機械般的語調說道,“那麽,就開始吧。誰能率先突破業障之峰,誰就能獲得通過骨峰的資格。”
說罷,鬼子母的身體淡化成了場中的虛影,而對面黃琳則開始邁開腳步,飛快的朝着張衡這個方向沖了過來。
黃琳剛沖到中途,隻聽耳中響起鬼子母的聲音:“對方進入鑽頭攻擊範圍後,骨峰對你的身體控制即會解除。對方戰力已被降到最低,無反抗能力。殺或不殺,請随意選擇吧。背叛即你之業障,你心中之絕峰。”
張衡當然不知道黃琳所聽到的話。另外一個方面,他自己也聽到了鬼子母的聲音:“對方是以自己的意志來殺你。對方戰力已被提到最高,若不反抗,對方即可将你碎屍萬段。但你并非毫無勝算。你的技能月火将在你進入對方鑽頭攻擊範圍後自動解除鎖定。殺或不殺,請随意選擇吧。信任即你之業障,你心中之絕峰。”
雙方的距離迅速拉近。離那個距離縮小到鑽頭的有效範圍之内的時間,大概隻有不到幾秒鍾了。
與此同時,就在業障鬥技場的外圍,老周已經渾身是血,傷痕累累。在他的前方,紅鸾正手持着帶刺的皮鞭,瘋狂的抽打着他。
隻不過,隻是在他自己的眼中看起來是這樣。如果是旁人來看的話,他的前方根本就什麽都沒有。
“此是幻影?或是真人?問你自己的内心。擊碎這個紅鸾,或是被她淩虐而死,由你自己決定。情愛即你之業障,你心中之絕峰。”
距離生或是死的結局近在咫尺。三個人的選擇,三個人業障的絕峰,馬上就要到達終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