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先生金榜題名,又在皇城鬧出辭官風波,且得到皇帝的親筆題字,使得他在庸國一時間家喻戶曉,引來許多不得志的飽學之士前來忘語書齋,甘願與其一起醉心教學,培養更多的探花郎,圓滿自己夢想。
光陰似箭,又是一年初春,三年一度的秀才鄉試開考。鹿先生雄心勃勃,帶領九十名忘語書齋适齡考生上路,身後是衆多學子家長眼巴巴地送行,他們的心思更加迫切。
“下月初八是個好日子,如果你完成目标,那就是你我洞房之時!”
浣紗妹溫柔體貼的話語久久回響在鹿先生耳邊,讓他時刻面帶微笑,心情舒暢。一年多的耕耘,卻讓鹿先生越發有信心,這次考取秀才功名的學子不少于十人。
古雲已在忘語書齋三年有餘,此刻早已不再親自教學,平日裏山間田野散散步,偶爾與那幫老學究喝喝酒,過得很是惬意。
自從痞子姜一郎失蹤,賈員外聽過賈老三的建議,派人偷偷摸摸地跟蹤古雲,試圖探查他的底細,最後肯定是一無所獲。
越是摸不清古雲底細,賈員外越是惶恐,左看右看都覺得古雲就是深藏不露的仙人,是比姜一郎仙人弟弟還要厲害的角色。
于是乎,賈員外不再後悔與浣紗妹結拜幹兄妹,也不再怨恨自己爲鹿先生曾經的大放血。有事無事勤來忘語書齋,總想巴結古雲。
“古公子,你是忘語書齋的元老,創造許多新穎的教學思路,令我由衷佩服!爲此,我準備再度贊助忘語書齋,盼望鹿探花早日完成鳳願!”
算算時間,參加鄉試的學子們即将歸來,賈員外春意盎然地走進忘語書齋,沒事找事地搭讪古雲。
在他身後,兩名家丁擡着一個四層大食盒,晃晃悠悠地跟進。
“賈員外樂善好施,東西兩村皆有美名。你的誇獎,在下一介平常書生,着實汗顔!”
古雲自是知道賈員外的心思,也知道對方曾經反複打聽他的信息。他若無其事地回應一聲,趁着其他教書先生過來與賈員外打招呼,轉身走出内屋。
“哎!哎!古先生,等等我!”
賈員外勉強笑過還禮,随即撇開衆人,等他走出門口,四周早無古雲蹤影。
這次化凡,古雲并不願意與凡人留下過多情感,以免日後平生波折。閃出忘語書齋,他行走在野花遍地的田地間,自言自語。
“看來,也到了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幾天後,剛剛歸來的鹿先生與參與鄉試的學子收到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九十名學子,有十二人順利獲得秀才稱号,已是遠遠超出浣紗妹的目标,并成爲整個庸國通過鄉試比例最高的學院。
借助這個喜訊,鹿先生當衆宣布,下月初八與浣紗妹喜結良緣,成就雙喜臨門的好事。
有情人終成眷屬,不僅僅是鹿先生與浣紗妹的好事,整個東西兩村的老百姓也爲兩人高興,就連縣太爺與州府官員也托人送禮,表示祝賀。
“咦!大哥,古先生兩天未見,我适才進入他房間查看,僅留下一封信!”
三天後就是浣紗妹與鹿先生大喜之日,古雲的不辭而别讓浣紗妹心中有種莫名其妙的失落。她拿着信封,三步當作兩步來到鹿先生身邊。
“他走了!”鹿先生看過書信,微微失神地靠在桌旁,手中信紙緩緩飄落在地。他深深歎息,雙眸無力地看向屋外:“古兄弟對你我有再造之恩,爲何不肯留下來喝一杯喜酒!”
幾息過後,鹿先生想起什麽,随即打開衣櫃,拿出一個藍色木盒,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面躺着一朵白裏透紅的花朵。
藍色木盒縫隙處已經有點積塵,顯示這朵嬌豔欲滴的鮮花保存過相當時日。但此刻出現在浣紗妹眼前,不僅豔麗,而且香味濃郁。
“這是什麽?”
浣紗妹從未見過這種花朵,頗爲疑惑地擡頭問道。鹿先生回到忘語書齋一年有餘,這是第一次拿出此物,倒讓浣紗妹心中七上八下,擔心有變故發生。
“這是一位白袍美女交給我的,這花就叫做妗子花,可以花開百年不謝,說是曾經冒犯過我,感謝我家先祖的不殺之恩。當時,我很糊塗,但對方說過之後霎那間消失了!”
鹿先生看着白裏透紅的妗子花,神色緊張地緩緩述說。
那日,鹿先生已是高中探花郎,身在翰林院學習。妗子花如同在夢中見過一般,一出現便有莫名的親近感,讓他不知道害怕。
鹿先生家人早亡,至今孤身一人。妗子花描繪的紫衣青年模樣與他幾位先祖遺像相差甚遠,倒是與古雲有幾分類似。
妗子花走後,鹿先生記起皇城剛剛流傳的一個故事,原本皇太後紅人李公公準備開後門,強迫禮部侍郎黃明改變初衷,但有位号稱仙祖的白袍女子及時出現,這才有金榜題名的順序。
“莫非遇見仙女!”當時的鹿先生心中惶恐不安,将這個秘密牢牢壓在心底。
東村口,他看到遮天蔽日的黑白印記,回想起醉酒時的模糊記憶,聯系在一起,對于古雲的神秘感越發濃厚。
隻是他心中清楚,不管古雲是不是仙人,最起碼對他與浣紗妹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因此,回到忘語書齋的一年多,鹿先生對古雲更是恭敬有加,閉口不提古雲爲何長時間流落在外,從不想念親人的疑惑。
古雲留下一封道别信,既讓鹿先生備覺失落與傷感,内心裏卻又有一種放心的安全感。強烈的矛盾感之中,他将妗子花拿出,告訴浣紗妹這個不敢說的秘密。
“或許,古公子真是仙人,我們不知道而已!就這般走了,我”
浣紗妹愣了幾息,眼眶中已有濕潤,喉中哽塞,說不出話來。
霎那間,古雲曾經的畫面一幕幕閃現在浣紗妹眼前。想起一道相同的單方醫好自己腰疼頑疾,想起不知不覺間将染色的棉花變白,甚至聯想到忘語書齋這幾年的變化,仿佛所有事物變化都與古雲有關。
“如果他是一個凡人,如何解釋這麽多奇怪的現象,還有大哥口中的紫衣青年先祖,難道說的不是他麽!”
許久,浣紗妹輕輕撚起妗子花,放在鼻翼下輕嗅,有些魂不守舍地苦笑。
女人的心思細密,她嗅過妗子花,重新放回木盒,對着鹿先生說道:“古公子默默幫助你我幾年,自有他的打算。我想,婚禮之時,他即使不出現,想必也會在暗中關注!”
“但願!原本我指望他當我倆的證婚人,看來沒希望了!”
鹿先生低頭歎息一聲,雙手抱起木盒,仔細端詳。腦海中回想妗子花說過的每一句話,他突然站起身,幾步走向門口,大聲地喊道。
“古兄弟,有空回來找我喝酒!”
傳說中的仙人就在身邊,他卻錯過,鹿先生高聲呼喚一句,換來自己的一陣茫然。
此時正是中午,一些留在忘語書齋的學子聽到喊聲,一個個跑出自己房間,驚訝地看着心中無比神聖的鹿探花。
“回去,回去!鹿院長在醞釀詩文,不要打擾!”
一名須發半白的教書先生揮揮手,示意衆學子趕緊回去。在他看來,鹿先生已是日益壯大的忘語書齋院長,擔負着成爲庸國第四大書院的重任,偶爾發洩壓力也是應該的。
探花郎與賈員外幹妹妹大婚是個大事,這天,忘語書齋乃至整個東西兩村喜氣洋洋,包括縣城與州府的一幹官員在内,衆人齊聚忘語書齋,把酒言歡。
鞭炮聲,鑼鼓聲,歡笑聲,響徹在前方大道上。數百人前呼後擁着一頂花轎,歡天喜地直奔忘語書齋。
鹿先生新郎官裝扮,身披紅花走在最前端,一遍遍地揮手示意。古雲的不辭而别留下的陰影此刻終于被喜慶之意沖淡,他雙眸含笑,渾身散發一團不一樣的光華。
這團光華,普通人無法分辨,但懸浮在半空中的古雲卻是看得清清楚楚。不僅是鹿先生,就連花轎中的浣紗妹也同樣有團光華,隐隐與鹿先生遙相呼應。
“圓滿,洞房花燭夜就是鹿先生與浣紗妹之間的最大圓滿,兩者結合,才會迸發超越**交融的意境圓滿!”
古雲面帶輕笑,穩穩地注視腳下即将走入洞房新郎與新娘。
喧嘩的忘語書齋随着鬧洞房的人們逐漸散去,逐漸變得清靜,唯有裏裏外外的大紅燈籠與兒臂粗的紅蠟燭告訴星空,今天是鹿先生與浣紗妹大喜日子,還有就是古雲等待三年有餘的化凡結束之日。
“吱呀”一聲,新房窗戶被打開,一對新人雙雙探出頭,兩人充滿喜悅的眼眸一起看天。
今夜無月,原本淡淡的星光也不知何時暗自躲藏。
“大哥,你看天上,變了!”浣紗妹緊緊依偎鹿先生,指着天空歡喜地喊道。
“是啊!你說過,古兄弟不會走的,一定會在暗中祝福我們!就不知,還會不會找我喝酒!”
鹿先生左手撘在浣紗妹肩頭,有力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