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日漸西垂。風忽然大了起來,吹過山林之間有若鬼哭神嚎一般,道路荒涼,寂靜的山野裏更是不見半點人氣,雖然草木繁盛,依舊讓人覺得分外荒涼。
突然,林邊傳來異響,緊接着一邊十數道人影頗爲狼狽地竄了出來。
這些人并不停留,一道狂奔,直達數裏開外才漸漸停了下來,“撲通!撲通!”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顯然是累得狠了。
他們不是别人,正是與慕天雲分别後的雷軍等人。
“好了,我們先在這裏休息片刻吧,否則再遇到危險,恐怕難以抵擋。”雷軍望向身後快要變成小點的林地,頹然道。
整個隊伍安靜地回複體力,卻無人說話,一股哀傷的氣氛彌漫。
他長歎了一聲,目光茫然,任由汗水滾落,在臉上沖出道道泥痕,也無心理會。
十人,這就是三支隊伍的全部人數,隻剩下十人!要知道他們三隊俱是由二星級覺醒者組成的狩獵隊伍,論實力,在整個慶遠也在一線行列。卻想不到不過一小天的時間就有幾近三分之一的人埋骨荒野!
自打慕天雲離開隊伍,引走極度難纏的三星屍将,一幹人難免松了口氣,最初不少人還十分慶幸慕天雲的離去,然而時間不長卻再沒有人笑的出來。
失去了慕天雲的氣息遮掩,衆人好似成了山林之中的香饽饽,各種毒蟲猛獸蜂擁而至,應接不暇,隻能且戰且退,幾乎難有喘息的時間。
一路行來可謂步步荊棘,幾乎人人帶傷。
幻蝶隊剩下三人,烈火隊四人,他們狂戰隊也隻剩下他還有王靜和韓松三人。
這時,正在擦拭狙擊長槍的韓松突然一把将心愛的寶貝摔在地上,抱頭抽噎起來。
“小韓你……”雷軍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韓松擡起頭,眼睛紅腫的看着雷軍,悲聲道:“都是因爲我,都是因爲我啊!若不是爲了保護我,以孫哥的身手又怎麽會身中劇毒!”
“小韓,想開些吧。”雷軍坐到韓松身旁,拍拍他的肩膀道。“興東隻是留下斷後,說不定一會兒就能追上來。”隻是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相信。
韓松隻是搖頭,嘴上一直重複着“都怪我”三個字,淚水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雷軍重重地歎了一聲,“小韓,我們雖然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換作我們遇險,我相信,你一定也會挺身而出的!興東不惜己身選擇救你,你也不希望他的努力白白浪費吧。何況世道如此,生生死死的事,我們經曆的還少嗎?!這麽長時間,風裏雨裏,我們哪一次不是在和死神争命,先是何風,再是興東,說不定哪一天就輪到你我,盡快強大起來吧,我們沒有時間感傷。”
說完,他再次拍拍韓松肩膀,起身離開,有些事不是說兩句安慰話就可以的,當事人如果想不通,說什麽都沒用,希望他能盡快振作起來吧!
“烏隊長,惠隊長,可是隊慕老弟有些想法了?”看着兩隊不時望過來的異樣目光,雷軍心中微微苦笑,直言道。
兩位隊長未曾料到雷軍如此直言不諱,被說中心思,難免有些尴尬。
“你們是何想法,我大體猜的到,其實我也不隻一次的想過是不是不和他一起突圍會更好一些,但也就是想想,我并沒有後悔做出這樣的決定。”雷軍坦然道,“如今以我們三隊的情況,如果再不能同心同力,那就危險了!因此有些話,我就挑明了說,好過互相猜疑,至于之後如何決定就看你們二位了。”
烏烈與惠雯聞言對視了一眼,同時看向雷軍。
“我知道你們都已經懷疑那三星屍将其實是追着慕老弟過來的,否則不會躍過變異體群直接追來,又那麽輕易就被他引走,因此就想着或許當初留在那裏,又失去了三星級的威脅,可能不會落得這般田地。但你們想過沒有,一者,當初是慕老弟第一個發現三星級屍将的,那時屍将根本未有任何異常舉動,又怎知目标是他!何況三星級屍将的強悍兩位也見識到了,若非有他提醒,一旦屍将趁亂殺至,咱們又能好到哪裏去!而且說句不好聽的,慕老弟可沒有強迫誰,是咱們自己做出的決定,遷怒他人可就有些顯得是非不分了!”
雷軍的這句話不可謂不重,聽得二人臉色俱是一沉,兩隊的隊員亦面露不忿,紛紛怒目而視,有的沉不住氣,正待起身理論,卻被兩位隊長急忙安撫下去,現在卻不是鬧矛盾的時候。
烏烈眉頭一蹙,目光灼灼地看着雷軍,揚聲道:“既然有一,那就有二,雷隊長且說下去,烏某洗耳恭聽!”
兩隊人的态度在意料之中,雷軍并不在意,突然感慨一聲,道:“二者,對于慕老弟來說,其實……可能我們都是累贅!”
此言一出,人群頓時聒噪起來,都是一群二星級覺醒者,突然被說成是一個一星級的累贅,任誰也無法無動于衷。
“這話我卻聽不懂了!”烏烈臉色能沉出水來,凝聲問道:“兄弟們打生打死,怎麽就成了累贅?!你是不是把慕天雲看得太高了?!我承認他實力不弱,卻也終究隻是一星級而矣,等級的差距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抹平的!”
不止是他,這一刻就連惠雯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這可不是一位兩位,而是十餘位二星級覺醒者,放在哪裏都是一股強大的力量,焉能成爲一個低級覺醒者的累贅,真真是天大的笑話。
見此一幕,雷軍卻是一愣,連連擺手,苦笑道:“諸位卻是誤解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說慕老弟真的強過諸位,而是指他的野外生存能力!”
“雷隊長說的我就不明白了,什麽叫野外生存能力?和實力有區别嗎?!誰都知道實力越強,本事越大,就越容易活命。”有人嗤笑道。
“我說雷隊長,誇人是不是也該有個限度,大家都睜着眼看着呢,怎麽就沒瞧見那慕天雲有那麽大的本事?”又一人幫腔道。
雷軍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卻是未曾動氣,反問道:“你真的看到了?那麽我就想問一句,慕老弟在的時候,除那追來的三星屍将,我們可曾遇見一隻猛獸毒蟲?!而他走之後,我們的境遇又如何?那可是生生殺出一血路才闖出來,有兇獸,更有我們自己的!你們别忘了,當初慕老弟施展的隐匿之法,差點将三星級的屍将蒙混過去,這還是因爲他要照顧我們這些人,如果隻有他一人呢,或許那屍将根本就找不到他!”他頓了頓,緩緩道:“你們真覺着你們的野外生存能力比得上他?!”
諸人一聽,頓時啞口無言,這樣一說,他們還真無法與之相比,就連惠雯的幻術能力怕是也略有不及,畢竟還無法做到完全地誘導五覺。要知道多數毒蟲兇獸都有着人類難以比拟的天賦能力,一旦碰上還是相當棘手的。
“諸位,我這樣說,隻是希望大家放下成見,團結起來,一起完成任務。都不是小孩子,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就要承擔什麽樣的後果,可不該受了挫折就遷怒他人,那就有些可笑了。”其實這些話,雷軍憋在心裏早就想說了,若非心生成見,隊伍漸漸離心,這一路恐怕也不會這般艱難,還折了兄弟。
沉默半晌,烏烈臉色變幻,突然自嘲一聲道:“雷隊長說的不差,卻是烏某枉作小人了!唉,虧得慕醫師還對我兄弟有活命之恩,真是讓我無地自容啊。”
惠雯與于友良對視,亦紛紛露出尴尬之色,要知道,于友良的命也是慕天雲當初救回來的。
“烏隊長言重了。”雷軍道。“這是人之常情,說開就好。我又何嘗未曾想過,隻是相對來說,我與他相處時間更久一些,了解他的爲人而矣。我希望大家都同心同德,盡快完成這個任務,攻打一座城市不是小事,關系到無數人的身家性命,稍有差池,就會造成難以想像的後果,如果能說服安城的領導者,那就皆大歡喜了。”
“總之,盡快趕到安城才是正理,不過天色已晚,不宜趕路,稍作休息,我們得盡快找個栖身之地。”惠雯插口道。
“嗯,想來接下來這一路也不會太平靜,我們也要抽時間研究下戰鬥方案,盡量将傷亡降到最低,二位以爲如何?”雷軍道。
“理當如此!”烏烈點頭道。
這時,恢複平靜地韓松突然噓了一聲,示意大家安靜。衆人聞言面色俱是一凜,迅速進入到戰鬥狀态。
韓松不知何時将又擦拭幹淨地長狙持在手中,悄無聲息地爬到一處矮坡,向遠處觀望,年輕的臉上盡是剛毅之色,顯然已從低落的情緒中走了出來。在這末世,長命百歲就是種奢望不是嗎,誰又知道自己的明天在休處?
視野中三個黑點緩緩變大,他眉毛一挑,甩手向身後打出幾個手勢。
“咦?人類?”
雷軍輕咦了一聲,這個時間段在荒郊野外遇見人類,可不是件易事。不管怎麽說,隻要不是變異體和兇獸就好。其他人亦是相同的相法,紛紛舒了口氣,放松下來。三個人而矣,不管因何出現在這裏,以三隊的實力,又何需擔心。
僅管如此,韓松依然未曾放松警惕,作爲隊伍中唯一的瞳術覺醒者,視力出衆的他自然要擔當起預警的重任,這關系到整個團隊的安危,由不得他不慎重。
突然,他瞳孔猛地一縮,眼睛眯起,心頭微震。因爲他發現那三人組之中的一人正遙遙地向這裏揮手,顯然,對方已經發現他們了!
問題是,哪怕未曾太過在意,諸人亦隐在草叢當中,掩沒身形,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過去自然最好。大家也都算是野外生存的老手了,在這種情況下,茫茫蘇草海中又豈會被輕易發現?!
“也就是說,在自己發現對方之前,就已經被發現了啊!”韓松喃喃道,這樣一來,繼續隐蔽下去也變得毫無意義,“都起來吧,對方已經發現咱們了,他們有更利害的偵察員。”
衆人一聽,都是一愣,旋即臉色均有些難看,這種**裸地顯露在别人目光下,自己卻毫無所覺,任誰都會覺得不舒服。
時間不長,其他人也漸漸能看清來人的模樣,三人看起來十分狼狽,衣甲破損,灰頭土臉,其中一位大漢更是面無血色,走起路來都要靠人攙扶,顯然經曆過激烈的戰鬥。
若慕天雲在此,恐怕就會立刻認出,他們正是周藝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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