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說,黃色的狗旺财。自從養了它之後,我的财運還真的有很大改善。那一年我的職位連升三級,工資也跟着職位翻了三倍。我從沒有女人理睬的王老五,變成了女孩喜歡的鑽石王老五。主動給我介紹女友的朋友,也越來越多了。
在他們介紹的女孩中,我看上了一個女孩,她叫王芳。雖然她不是很漂亮,但是這個人性格溫柔娴熟,頭腦也很是聰明。于是我們很快就确定了關系,正式成爲了男女朋友。每次約會回來的時候,它都會圍着我一邊轉一邊嗅,還用一種多疑的眼神看着我。我一直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直到小黃見到王芳的那天,我這才發現,原來狗也會嫉妒。
那天我将女友領回家的時候,它一直盯着王芳看。我隻要不在王芳跟前,它就惡狠狠地沖王芳叫。等王芳走了之後,我對它說:“你個混蛋,你在外面勾搭那麽多*我說你什麽了?你真不夠意思,我給過你女朋友臉色看嗎?”
它趴在地上,将下巴放在爪子上。我罵它時,它擡起眼皮看看我,然後又閉上眼睛,裝沒聽見。
我更生氣了,我說道:“你下次再對王芳這樣,别怪我對你不客氣。”
它打呼噜。
我說:“以後你的女朋友再來,我就把它們都趕跑了!”
它還是打呼噜。
我說:“我說話的時候,你裝睡覺是吧?行,今天沒有肉骨頭。”
它聽了急忙站了起來,兩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我,像是在抗議一般沖着我“汪汪”地叫了兩聲。
我心想:“這個小王八蛋,還敢頂嘴。”
第二次王芳再來的時候,它沒敢吭聲。但是我看得出它的不滿。因爲整個過程中,它連眼皮都沒擡,一直趴在桌子下面裝睡覺。等王芳走,我對它說:“你真沒有禮貌。”
它不理我。打呼噜,裝睡覺。
我說:“今天沒有你的骨頭。”
出乎我的預料,它仍然在裝睡覺。
晚上吃飯的時候,它躲在桌子下面不出來。我以爲它傷心了。于是我就趴在地上看它。結果發現它正在眉飛色舞地啃一塊肉骨頭,那一刻我們四目相對,我感到它的目光很是尴尬。我根據那骨頭的形狀來判斷,很像是昨天給它的。
怪不得一點面子都不給,原來這家夥有存貨!
那天晚上,我帶它出去遛花園。它隻顧自己玩,沒空理我,我扔球它都不去撿。我很惱火,于是打電話給我的朋友。我朋友說:“你太敏感了吧?狗怎麽會有那麽多想法。”說完“啪”地就把電話挂了。
我正在爲朋友的話惱火的時候。突然遠處傳來一陣犬吠聲。不一會兒,一條黑色的狼狗竄到了我的跟前,兩隻發着綠光的眼睛盯着我看。我心髒怦怦地跳,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動彈。小黃見到這情景像箭一般竄了過來,撲到那條狼狗的脖子上就咬。但是小黃體型太小,狼狗根本就沒把它放在眼裏。隻是一甩頭,小黃就被狼狗甩出了很遠。緊接着它撲到了小黃身上,作勢撕咬。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一個男人的叫聲。那黑狗轉過身看了看,就放開了小黃,向那男人跑了過去。我憤恨地想:這麽大的狗不栓起來,真沒素質。狗不懂事也就算了,難道人也像狗一樣不懂事嗎?
我叫回了小黃,帶它回了家。它今天的勇敢行爲讓我很是感動。那一刻我真的覺得,這條狗沒有白養。
但是就是從那天起,這條狗起了一些變化。一開始我并沒有上心,但後來這些變化就越來越明顯了。
就在那天晚上,我正要睡着的時候聽到了門“吱呀”一聲響。我知道是它進來了。我估計它是今天吓到了,不敢自己睡覺。我這樣想,就沒有哄它走。夜裏,我聽到了它急促的喘息聲。我睜開眼往床下看,在漆黑的屋子裏我看到了一雙反着綠光眼睛。那雙瞪圓了的眼睛一直盯着我,使我感到有點毛骨悚然。
我咽了口唾沫,對它呵斥到:“怎麽還不睡覺!”
我不知道是幻覺還是什麽,那雙綠眼睛突然變成了紅色。我感到背上一涼,連汗毛都豎了起來。我急忙摸向床頭的燈。刺眼的燈光照過來,我卻見它趴在我的拖鞋上,團縮成一個絨球,正在睡覺。看它呼吸均勻的樣子,不像是剛剛還在盯着我看。我跳下床,它像是吓了一跳,擡起頭,睡眼惺忪地看着我。
我問它:“剛剛是你在盯着我看嗎?”
它看看我,又閉上了眼睛。就像我是個神經病,而它不願意搭理我一樣。我懷疑是錯覺,于是關上了燈,又躺了下來。
我剛一躺下,就聽見了狗所特有的恐吓聲。那種“嗚嗚”的聲響發自喉嚨,是狗在恐吓對手的時候,才會發出的聲音。我定睛向床下看,一雙綠色的大眼睛正在盯着我。
“壞了,”我想:“小黃八成是精神分裂了,估計是被吓的。”
我又打開燈,它像是很不耐煩,擡起頭,眯着眼睛看了看我,又閉上眼睛睡覺了。我擔心它真的發瘋什麽的,雖然它很小,但是被它咬一口也會很疼。于是我呵斥它,讓它出去。它慵懶地推開卧室門,走了出去。我急忙跳下床,把它鎖在了外面。
那一夜,我沒敢再關燈。
第二天,睡覺時,我特意關好了卧室門。但是當我早晨醒來的時候,我發現它竟然又在我的卧室裏了。這讓我感到很費解。我不得不猜測它是在我鎖門前進來的,或者半夜我起來去了廁所,然後它尾随我進了卧室。
于是這天睡覺前,我給它套上了鎖鏈。它很是不滿,但我賄賂了它一塊肉骨頭。平時嗜骨頭如命的它盯着骨頭看了看,連動都沒有動。
第二天一早,我見它又睡在我的拖鞋上。我跑到屋子裏看那鎖鏈,并沒有損壞的痕迹。我抓起小黃的兩隻前爪,問它:“你在搞什麽鬼?”
它睜着無辜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我。我搖搖頭,心想:“唉,你真是瘋了,怎麽會笨到去問狗問題。”
那天我回家的時候,我感覺它像是病了。見到我回來,它隻是趴在地上,輕輕地搖了幾下尾巴。我走過去抱起它,摸它的鼻子。鼻子熱得燙手,而且很幹燥,沒有一點鼻涕。
于是我拿出了一點藥喂給它。它不肯吃,我就捏開它的嘴巴,将藥放在了它的舌頭上,然後用手箍住它的嘴巴,它隻好将藥咽了下去。我給它倒了一點溫水,它過來一邊舔,一邊搖尾巴。
晚上的時候,它的精神看上去好多了。我給了它一點糖饅頭,這是它最愛吃的東西。它隻是咬了一小口,喝了點水,就睡覺了。
我摸了摸它的鼻子,顯然藥有作用了。鼻子已經發涼,也不再那麽幹燥了。它像是很感激地看着我,用舌頭添我的手指,然後就又閉上眼睛睡着了。
夜裏我睡覺時,我聽到外面有狗跑動的腳步聲。一開始很慢,爪子上的指甲在地闆上敲出了“哒哒”的聲響。後來它像是跑了起來,而且越跑越快。最後像是刹不住腳步一樣,撞到了我卧室的門上,門被它撞得“砰砰”直響。
最後我終于無法忍耐了,就打開了燈,推開門呵斥它。
結果我看見它睡眼惺忪地眯着眼睛,慵懶地從窩裏走了出來。并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禁懷疑是自己做夢了。它見我站在門口,就慢慢地走了過來,它仍帶着疑惑的表情,尾巴搖得很慢。我感覺它肯定是認爲我瘋了,看它的樣子,像是随時都準備好将尾巴夾起來,跑到桌子下面躲起來。
我走過去,它馬上眯着眼趴在地上,尾巴夾在了兩推之間。就像怕我打它一樣。後來我溫柔地摸了摸它的頭,它這才睜開眼睛,站直身體,快速地搖起了尾巴。我摸了摸它的鼻子,已經完全不熱了。看來這病是好了。
這天早晨醒來的時候,我們精神都不太好。我給了它一點素食,因爲我覺得它最近可能是上火了,多吃些素食對它有好處。而它似乎也是這樣覺得,給它的素食它一眨眼的功夫就都吃光了。在喝光了所有的水之後,它用那雙大眼睛看着我,喉嚨裏發出了細細的“哼哼”聲。
我問它:“你不會是沒有吃飽吧?”
它大喊“汪”。
于是我又給了它一些食物和水。它又以很快的速度吃光了。我覺得它病剛好,不能再給它食物了。于是我就出門上班了。我在下樓的時候,聽到了它不滿的吠聲。
我隐約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我看看表,時間來不及了,于是我就隻好去上班了。
當我回家的時候,屋子裏亂的就像被龍卷風吹過。我看它病剛好,就沒打它,隻是罵了它。第二天,我離開的時候,用鎖鏈将它鎖在了暖氣上。但是當我回家的時候,卻發現所有的東西都亂了套。鞋櫃裏面的鞋子被扔了一地,門口堆滿了雜物,茶幾上的東西都被拖到了地上,就連花瓶都摔到了地上,變得粉碎。更匪夷所思的是,有一些它根本弄不動,或者夠不着的東西也變化了位置,屋子裏撒得到處都是活性炭。
而鎖它的鏈子,也被拉斷了。那條鏈子是鐵質的,即使以我的臂力,不借助工具都難以扯斷。我真搞不懂它那麽一隻小狗,從哪裏來的力氣。
我見到這情景,拉起它就是一頓暴打。以前它犯錯之後,我打它,它是從來不叫的。但是這次我打它的時候,它叫的聲音很尖銳。就像一個委屈的孩子一樣。
我将它放下,它立即就鑽到了桌子下面,瞪着兩隻大眼睛看着我。我沒有理睬它,拿起吸塵器去收拾東西。當我無意中瞥到它的時候,它仍趴在那裏,用眼睛盯着我剛才站過的地方。正在我盯着它看的時候,它突然就沖了出來,像發瘋了一樣咬住我的褲腿,使勁地撕咬,我吓壞了,一腳就把它踢開。它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之後,爬了起來,繼續向我狂叫不止。
我舉起吸塵器的吸頭追打它,它機敏地跳開,繼續向我叫。它呲着牙,眼睛都充了血。
我見它這樣瘋狂,我氣瘋了。我回過身拿起了掃帚就追打它,它一邊機敏地躲閃,一邊伺機沖過來咬我。在與它瘋狂的搏鬥中,我發現它的嘴角流出了白沫。我心裏一涼,心想:壞了,别再是狂犬病吧。我擔心被它咬到,于是慢慢地向後退,然後把門一關,将它鎖在了客廳裏。後來我發現,實際上更準确的說法是:我把自己鎖在了卧室裏。
我給朋友打電話,問他怎麽辦。
他問:“你給狗打過疫苗嗎?”
我說:“沒有。”
他生氣地說:“怎麽不打呢?狂犬病緻死率百分之百你知道嗎!”
我問:“那現在怎麽辦?”
他說:“你等等,我叫人去。現在隻能是把它殺了。”
我說:“就不能治療嗎?”
他說:“你文盲啊!這病沒治你知道嗎!”
我隻好說:“那好吧。不過你确定嗎?”
他問:“前幾天有發病迹象嗎?”
我說:“發過燒,吃了點藥緩解了。”
他說:“那是潛伏期。行了,你别管了,你呆着千萬别動,我帶人去。”說罷他撂下了電話。
過了一會兒,我把門打開了一道縫。我見它像是叫得口渴,正在拼命喝水。于是我蹑手蹑腳地走了出去,它舌頭舔水的聲音很大,根本就沒聽到我的行動。當我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它像是有所察覺,突然停止了喝水,身體一動不動了,隻有耳朵像雷達一樣轉了轉。我急忙停下來,屏住呼吸觀察它下一步的行動。
這時我看到大門離我還有幾步距離,如果我跑一定可以跑出去。但是我現在穿的是拖鞋。而且屋子很亂,門口有一大堆鞋子,一不小心可能就會跌倒。我隻好繼續定在那裏,屏住呼吸觀察它的動靜。不一會兒,它又低下頭,喝起了水。
我慢步走到門前,卻發現我已經把門鎖上,而鑰匙在我的口袋裏。我隻要拿出鑰匙,它的耳朵肯定可以聽到。但事到如今,我顧不了許多,我深吸一口氣,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了鑰匙,在衆多鑰匙中找到了開門那把,然後插入到了鎖裏。當我再轉過頭的時候,它已經站在了我的跟前。
我發瘋一般地打開門,它則像彈簧一般跳了起來。我擡起腿,對着它就是一腳,拖鞋與它一起飛出了好幾米遠。我趁它沒站起來的機會,低頭撿起了一雙鞋子,光着腳跑到了門外。
剛關上門,我就聽到屋子裏一陣瘋狂的犬吠。緊接着,屋子裏就發出了東西被砸碎的聲音。就像一個狂暴的潑婦在裏面撒潑一般。幾分鍾之後,屋子裏重新恢複了平靜。
不一會兒,我的朋友帶着一個人跑了上來。他一邊埋怨我文盲,一邊讓他的朋友拿出抄網。緊接着我打開了門,從門縫裏,我看到它正蹲在門前,身上全是血。
這時我的朋友走了過來,他将我推開,然後讓跟他一起來的那個人将抄網伸進了門縫,兩個人使過眼色後,我的朋友猛地打開了門。拿抄網的那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一撈,就把小黃撈進了網裏。幾乎一絲停頓都沒有,他們就已經跑到了窗戶邊,一個負責開窗戶,另一個拿着網将小黃倒了出去。
我快步跑到窗前,往樓下看。小黃在空中尖叫着,翻滾着,然後砰地一聲砸在了草地上。它立即翻身爬起來,擡起頭沖着我狂吠了幾聲,然後就鑽進雜草叢不見了。
我的朋友說:“不是吧!這麽高摔下去不死!”
另一個喊道:“快下去打死它,别讓他咬到人!”
說完他們兩個撒丫就向樓下跑去。
我被他們這一連串的行動吓得驚呆了。小黃在空中翻滾尖叫的樣子一直在我的腦海裏重演,直到他們兩個人出現在樓下,我才回過神。他們用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棍子撥動着雜草。
不知道爲什麽,這時的我完全忘記了小黃的危險,隻希望它能突然從草叢裏跳出來,活蹦亂跳就像以前一樣。我知道這不可能,但我仍抱有一線希望:畢竟草這麽高,應該可以起到緩沖的作用。
但很快這希望就破滅了。
不一會兒他們像是發現了什麽,用那棍子向草叢裏戳了戳,他戳得很小心,看動作像是做好了随時逃跑的準備,就好象它撥動的是一條蛇一般。過了一會兒,在确定了沒有危險之後,他貓下腰抓起了小黃,小黃一動不動地在他手中,四肢耷拉着,沒有一點生氣。
我的眼淚馬上就流了出來。我用手捂着眼,蹲在地上痛哭起來。
過了一會兒,我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去衛生間洗了臉。帶了一個布袋子下樓去。我将狗的屍體裝進袋子,想找個地方埋了。結果我的朋友一把抓過袋子,說:“扔了就得了。”話音未落,就扔到了一旁的垃圾箱裏。
我看着那個垃圾箱一言未發。
我朋友說:“你看我救了你,你還不請我吃一頓?”
我僵硬地笑了笑,說:“沒問題。”
他帶來的朋友可能是看我臉色不好,用胳膊肘偷偷地捅了捅他,然後使了個眼色。我朋友馬上改口說:“我就是随便說說,晚上我們還有事。我們先走了。沒事,不就一條狗嗎?我回來給你再弄一條去。給你弄個金毛,最近狗跌價了,那金毛不要錢都沒人要。回來等下了狗,我給你拿一條來。”
我說:“不用了,我再也不養狗了。”
他們沒說話,點了點頭,算是告别,就走了。
我獨自上樓。上樓時,眼前都是小黃被扔到樓下的情景,我感到四肢僵硬,而身體卻在劇烈地顫抖。當我走到最後一梯的時候,眼淚終于沖破了堤防,嘩地湧了出來。
我一邊用袖子擦拭,一邊掏鑰匙開門。進了門之後,我兩腿一軟,癱坐了下去。我就這樣一直倚着門,哭了一晚上。
後來我告訴自己:“小黃是病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病是沒救的病。”這樣的安慰開始作用不大,但是後來我接受了自己的說法。不接受又能怎麽辦呢?
每天回家的時候,我都希望能再聽到它迫不及待見到我而不停撓門的聲音,我甚至希望當我一推開門,見到的是滿屋混亂的場景。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看着它以前喜歡藏骨頭的角落,好想再聽到那種“咯吱咯吱”嚼骨頭的聲音。看電視的時候,我好懷念它趴在我的腳上的溫暖。有的時候,我會聽到門口有它的叫聲,這時我會立即打開門,看它是不是回來了。我常抱有一絲幻想,那就是它并沒有摔死,而是摔暈了。它從袋子裏鑽了出來,終于養好了傷,又跑回了家。
那段時間,屋子冰冷而又安靜。我常常獨自一個人坐在屋子裏發呆。特别想念它的時候,我會打開電腦,浏覽它與我過去的合影。我還記得它剛到我家時,那圓圓的頭,與它那毛線球一般的身體。我懷念它含着我手指的感覺,我懷念它的爪子刮在地闆上的聲音,我甚至懷念它身上的臭味,懷念房屋角落裏永遠清理不幹淨的絨毛。在每個失眠的夜裏,我都會懷念它趴在拖鞋上熟睡的呼噜聲,每當想起它睡眼惺忪的樣子,我都會露出微笑。但最終它竟然被我扔到垃圾箱裏,連一個像樣的安葬都沒有,屍體也不知道被人運到了哪裏,每當想到這我都會将被子蒙在頭上大哭一場。
幾個月之後,我終于決定再養一隻狗。我發誓一定會給它打疫苗。
爲此,我打開了網頁,搜索狂犬疫苗的相關信息。在網絡的百科全書上,我看到了狂犬病的知識。其中一條說明引起了我的注意:“狂犬病又稱恐水症,病人與病犬極其害怕水聲。”
我想起來小黃發瘋的那天,它埋頭喝水的那一幕。它并不怕水。所以這并不是狂犬病。我又回想起小黃發瘋之前幾天的異樣,我的後背開始發涼。我感到身後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正在盯着我。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壞了,我甚至不敢挪動身體。
在強烈的尿意的催促下,我終于站了起來,當我回過身的那一瞬間,我見到身後亮着一雙熟悉的大眼睛。那是是一雙發着綠色幽光的大眼睛。我急忙打開燈,那雙眼睛立即沒有了蹤影。我的手顫抖着放在按鈕上。我鼓足勇氣又關上了燈。那雙眼睛靠近了一些。我又打開燈,眼睛又不見了。我又關上了燈,那雙眼睛又出現了,比上一次還要靠近。如此往複,每一次都要靠近一些。最後當那雙眼睛距離我隻有不到一米,變成了血紅色的時候,我再也不敢關燈了。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開着燈坐在床上,我抱着一個熱水罐。
慢慢地,緊張的情緒開始緩解,我困倦極了,眼皮抵抗不住如萬斤般的重力,終于閉上了。就在這時,我聽到了犬類特有的“嗚嗚”聲,那是攻擊前的恐吓,我知道。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見到一直全身漆黑的狼狗站在床下。它正呲牙咧嘴地盯着我,見到我也看着它,它慢慢地弓起身子,像是要向我撲過來。我拿起罐子作勢要砸,而它卻并沒有退卻的意思。
就在這時,突然燈滅了。我看向窗外,外面也是一團漆黑。應該是停電了。就在我腦子飛速轉動,思考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一條全身閃着金光的小狗鑽了進來。它身上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屋子。狼狗見到它突然出現,被吓了一跳。我從那熟悉的身形上看出,那條閃着金光的狗,就是我的小黃。
狼狗對着小黃怒目而視,小黃突然敏捷地竄了起來,狼狗一閃身,就躲了過去。小黃落地一側身,又彈跳了起來,狼狗沒料到它如此敏捷,來不及閃身就被咬住了脖子。狼狗瘋狂地抖動身體,想将小黃甩下來。但是小黃咬得很死,怎麽甩也甩不掉。
很快狼狗發現小黃的攻擊并不足以緻命,于是就圍魏救趙,向我猛撲過來。小黃見狀隻得松口,跳到了我們之間。大狼狗将它撲到身下,然後一口就将它吞了一半下去。
我見到這情況拿起水罐猛地砸向了狼狗的頭,但是沒有絲毫作用,它還是将小黃整個吞了下去。屋子又重回了黑暗。緊接着,它*的紅色眼睛盯向了我,我已經無處可逃。它離我越來越近,已經走到了床邊。我向床裏退去。它輕輕一跳,就躍到了床上。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準備等它撲向我的時候,保護好自己的脖子,然後用胳膊絞住它的脖子,擰掉它的頭。我在電視裏見過特種兵這樣對付軍犬。
它也在觀察着我,似乎在找最好的機會下手。這時外面傳來了一聲雞叫。天蒙蒙亮了。它趁我這一分心的瞬間,向我猛撲過來。我伸手一擋,攔住了它的嘴,但我沒想到它如此之重,以至于将我撲了一個跟頭。一旦躺下,我就不再是它的對手了。因爲那時它身體的力量将被全部使用上。這就像鳄魚在陸地上任人宰割,而在水裏就連身材巨大的河馬都拿它沒辦法一樣。
我擰住它的頭,不讓他靠近我的脖子,而它拼命地掙紮,我的喉嚨已經碰到了它那銳利的尖牙。我們僵持了很久,就在我要放棄的時候,我見到了一道金光,那狼狗立即放棄了進攻,尖叫着滿地打滾。
我見到小黃咬穿了它的肚子,正在一口口地将它吞噬。
就在它肚子完全破開的時候,我見到一團黑色的油狀物從它的傷口流了出來。緊接着這些油狀物像泡沫一樣膨脹了起來。不一會兒小黃就将狼狗完全吞噬掉了,那些泡沫也幻化成了人形,竟有十幾個人之多,我疑惑地問他們,你們怎麽會被狼狗吞到肚子裏?
他們中的一個人說:“那狼狗是被虐殺的狗的怨氣所幻化成的實體,凡是虐狗,殺狗的,它都要來尋仇。除非那被殺的狗肯原諒那個殺他的人,就像你的狗。”
“你們的狗不肯原諒你們嗎?”
他們說:“我們殺的不是自己的狗,如果是的話,他們一定會原諒我們的。無一例外。”
“爲什麽?”我問。
他們笑了笑說:“因爲狗永遠是狗,而人就不一定了。”
我不解地問:“可是我之前并沒有要殺我的狗,他爲什麽要來我的家裏呢?”
“那黑狗能看到你的心裏,在你的潛意識中,你其實是很讨厭這條黃狗的,因爲它跟你想得完全不一樣。”
“這麽說小黃當初把我轟出家門,是爲了救我?可是這樣說不通啊!既然黑狗是小黃的守護者,它爲什麽還要救我呢?”
他們重複了那句話:“因爲狗永遠是狗,而人就不一定了。”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他們向我鞠躬行禮之後,就打開門跑了出去。
小黃擡起頭,沖我搖了搖尾巴。它搖的很慢,像是在猜疑我。我跳下了床,它向後退了幾步。我慢慢地走向它,它就像以前一樣,閉上了眼睛,趴在了地上,就像是我要打它一樣。
當我的手溫柔地觸摸到它的時候,它站了起來,沖我歡快地搖了搖尾巴,鑽到了我的懷裏。它的身體十分溫暖,那絨毛就像絲一般順滑。我抱起它,它舔了添我的臉頰,然後它掙紮着從我的身上跳了下來,向門口跑去。
我知道它要走了。
它站在門口依依不舍地看着我,我沖它點了點頭,對它說:“你自由了。”說完我就轉過了身,我不想讓它見到我流眼淚。
當我再轉過身時,它已經穿過了門。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它。
幾天後,我的朋友問我,你還要金毛嗎?最近有個金毛新下了幾條狗,都特别純,我給你拿一條。
我問它:“原來小黃那樣的狗,還有嗎?”
他愣了一會兒,說:“有吧?我回來給你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