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垂眉不語,順手撿起路旁的一片落葉,托在掌心,不一會兒,那片落葉竟徐徐升了起來,好象有隻無形的手在空中托着一般。
關素芬瞪大了眼睛,一時忘了說話。良久才歉意道:“對不起,我不該懷疑大師你的。”
當她捧着一大堆的錢走出銀行的時候,那和尚剛剛擦完額上的汗。
“大師,殺我丈夫的怪物叫犀渠,長得象牛,黑色的身軀,還會學嬰兒啼哭,請你無論如何也要替我殺了它!”
和尚擡起眼睛,有隐隐的光華,她便安心了。
“但是我現在不能把錢給你——請您原諒我,這筆錢是用我丈夫的命換來的,我沒有其他的願望,隻想早日報仇,所以,請你帶着犀渠的頭來見我,我自然會把募捐獻上……”
和尚的心裏“噔噔”的劇跳了幾下,跳得心髒都作疼,這個臭女人!他在心裏盤算了一個主意。随即勉強笑道:“沒關系,貧僧一樣盡力而爲。阿彌陀佛,願我佛慈悲,令女施主早日大仇得報。”
關素芬遞過一條紙條,“這是我的電話号碼。我叫關素芬。”
和尚緩緩伸手去接,就在兩手相觸的時候,他的右手飛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左手成爪狀,快疾地罩在她的頭頂。
“大師你幹什麽?”她還來不及思慮,隻覺一股陰柔的暖氣從頭頂滲入,她的眼皮漸漸沉重,意識好象被蒙上了一層黑紗,似真亦幻,茫然不知所措。
和尚左右掃了一眼,此處人來人往,兩人站在一起十分招人側目,便輕聲道:“你随我來。”
關素芬覺得全身四肢象不聽使喚一般,癡癡迷迷地就跟在他後面去了。
和尚把她帶到一個巷角處,伸手道:“現在,你可以把錢都給我了。”
關素芬渾身顫了一下,右手就要拉開手袋,卻忽然停了下來。
“怎麽,你不肯嗎?”和尚皺着眉暗忖,我的迷幻術怎麽可能會失手呢?這女人還不乖乖地把錢拿出來?
關素芬依舊不動。
和尚冷哼了一聲,狠聲道:“拿不拿出來?”
關素芬的臉痛苦的扭曲起來,顯然内心掙紮中,正在承受巨大的痛楚,黃豆大的汗一滴滴地冒出,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和尚瞧瞧四下無人,便幹脆一把抓住她的手袋,罵道:“不知好歹的臭婆娘,非得老子動手不可哪!”
關素芬突然睜開眼睛,雙手扯住手袋厲聲道:“原來你也騙我!”
和尚大吃一驚,失聲道:“你……居然醒得來?”
關素芬奪回手袋,急急向前跑去。和尚并不追逐,卻悠悠地在後頭道:“不用逃了,那邊是個死胡同!”
果然,巷子盡頭是一堵可恨的高牆。更無一人經過。
關素芬驚恐地扶着牆,眼睜睜地看着和尚得意洋洋地步步走來。
“走啊,看你還能逃得出我五指山?”和尚原形畢露,露出奸獰的笑,“還是乖乖把錢交出來吧……”
關素芬追悔莫及,自己怎麽一次又一次地上當受騙呢?自己是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愚蠢的?一切的一切,都應該去怪誰呢?
雙手交出去的,不止是錢。還有一顆崩潰的心。
和尚貪婪地捧着一大堆錢,兩眼生光,“我被華嚴寺除名,原本以爲隻有死路一條,怎麽知道這偷學來的法術,還真能賺錢,也不枉我拜了那些死秃子爲師!”
回頭一望,那女人臉如死灰,靠在牆上頹然坐落在地。她穿的是一條黑色的裙子,風一過,隐隐約約露出裏面的秘密。可是她已悲哀得一無所察。
她就象一隻絕望的羔羊,在命運的玩弄下完全失去了掙紮的勇氣。
玩弄?和尚的咽喉忽然“隆隆”作響,體内某樣東西在蠢蠢若動。
“喂!你不是說隻要能幫你報仇,你就什麽都肯做的嗎?”和尚轉身回來。
關素芬從地上擡起頭來,臉上驚疑未定。
和尚蹲在她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托起她的腮,兩眼像隻貪婪的貓看見一尾鮮美的魚兒,眯成一條線,“乖乖聽話的話,就幫你達成願望哦~”
關素芬掙紮着發出微弱的抗議:“不……”
“不聽話就掐死你!”和尚粗大的手指掐在她瘦弱的脖子上,立刻現出一道鮮紅的痕印。她被掐得兩眼翻白,差點背過氣去。
和尚慢慢放開一點,另一隻手已毫不猶豫地扯開她衣服上的紐扣,“你肯不肯也得聽話!乖乖,老子十年未開齋了……”
關素芬雙手拼命護着衣襟,高呼道:“救命啊,救命啊……”
和尚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重新掐緊了她的脖子,在她微弱的掙紮下,他的欲望越加強烈,呼吸緊促,他要吃了她,他要吃了她,他要吃了她!
她兩眼昏黑,像堕入了地獄,萬劫不複。
她慢慢放棄了掙紮,象一隻死去的羔羊般僵硬地等待屠殺。
和尚喘息着,脫去僧袍,十年的欲,就要找到了一個出路。他正要俯身而上,她突然“哇”的一下,髒物吐了一地。他這才看清原來她的肚子已微微隆起。
他遲疑了一下,可是欲燒身,哪裏顧得上其他?當他的手快要碰到她的身子時,一枚呼嘯而來的子彈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脊柱上。即使醫好,也是殘廢。
“果然是你!”從巷頭匆匆趕來一個警察,他先把在地上打滾慘叫連連的和尚拷上,“釋悟圓,華嚴寺沙彌,因偷學法術被逐出寺,你罪行累累,我會把你交還寺中戒律堂處置!”釋悟圓聽罷竟暈了過去。
他從地上拾起零亂的衣物,蓋到她的身上,正要安慰幾句。
“别碰我!我……好髒……”關素芬戰傈地縮成一團,頭低低地垂在胸前,怎麽也不肯擡頭看人。
她早就想死,所以她不怕死,可是爲什麽還要她承受如此羞恥的屈辱?難道上天隻是爲了懲罰她小小的貪心,竟十倍百倍給她磨難?
她開始有點埋怨方卓然,爲什麽你要愛上我?爲什麽你對我那麽好?卓然,你現在在哪裏?
第四篇章.孕的對峙
這城市久旱無雨,天氣幹燥得如同沙漠,人在鬧市中一走,滿嗓子都是沙子,咽得說不出話來。
自從那場三天三夜的大雨後,就再也沒有下過一滴的雨。仿佛潤濕人間的,隻有眼淚。
關素芬在醫院的病床上往外望,有對夫妻正坐在長椅上呢喃,那妻子肚子腆起,臉上滿是幸福的笑意,那丈夫偶爾俯身在妻子的肚皮上側耳傾聽,似在感覺胎兒的活力。
她鼻子一酸,怅然轉身。看不得了,看不得了,再看,隻有淚落。
經過這麽多的劫難後,腹中的胎兒卻安然無恙,這陣子甚至連一些妊娠反應也輕了,真讓人奇怪,這胎兒仿佛懂得母親的心思,不再鬧騰,乖乖地等待出生。
門口響起敲門聲,可能是查房的護士。
“請進。”
進來的卻是朱常正。他的臉很黑,硬梆梆的好像一塊冰。
“關小姐,我們已經向釋悟圓追還了你的錢,重新存入你的帳戶。釋悟圓也受到了應得的懲罰,可以告訴你的是,華嚴寺的寺規森嚴,他所受的懲罰遠比凡間的刑罰嚴厲。”他一口氣說完這些話,頓了頓,忽然很嚴肅地道,“關小姐,我希望你不要再做這種冒險的事!因爲你根本不可能憑自己的力量報仇。”
“那我憑什麽?”關素芬冷笑,“你是想說,應該乖乖地坐在家裏,等你們的好消息,等孩子出生的時候告訴他,害死你爸爸的妖怪現在還逍遙法外?”
朱常正道:“你做這種事,有爲孩子着想過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出了什麽事,這孩子就保不住了?”
關素芬神色悲涼,喃喃道:“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把他生下來,我早就不想再活下去了……”
“啪!”臉上挨了一記,她蓦然乍醒,捂着火燙的臉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朱常正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你不配做孩子的母親,卓然他不應該愛上你這樣的女人,因爲你根本就是一個不懂得愛的女人!”
她被這句話徹底擊倒,原來她做了那麽多的事,受了那麽多的委屈,到頭來,隻不過是“一個不懂得愛的女人”!
她的小腿突然抽搐起來,疼痛鑽心,連自己的身體也在懲罰她的任性。
“你……”朱常正一怔,随即掀開被子,熟練地幫她輕揉按摩,力度和部位都把握得剛剛好,片刻她的眉頭就舒開了。
這會輪到她詫異了,“你?”
朱常正幫她蓋好被子,平平道:“我的妻子……現在也和你,經常這樣,習慣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絕對不希望她冒險爲我報仇,我甯可她一生平平安安地度過,即使把我忘記也好,我隻要她活着,然後再去追尋另一段屬于她的幸福。”
“對不起……”關素芬淚流滿面,咽聲道,“我隻是……無法原諒自己,我以爲這樣……可以贖罪……”
“你無須贖罪,因爲你根本無罪。”朱常正道,“誰也料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你放心,我們的兄弟都在追捕這隻怪物,有很多人都願意爲卓然報仇,但我絕對不希望你再去冒險,可以嗎?”
關素芬把臉别到一邊,默不作聲。
朱常正無奈地搖了搖頭,這種執拗的女人還真是少見!他隻得起身告辭道:“那你多保重。”
後來關素芬才知道,原來自己是被“軟禁”在這間病室之中。這裏是G市最好的醫院,醫生和護士都是專門配備的,病室裏十分舒适,一切應有盡有,可是門是從外鎖上的。室内有電話,甚至還有電腦,但是關素芬動也不動它們。
有一天她偶爾從窗外眺望,卻讓她看見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孔。
“淩醫生……是你嗎?”她揮着手大聲喊道。
那個穿着白色醫師袍的英俊醫生聞聲擡頭,“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被人關起來啦~”
英俊醫生不禁愕然……
他和“看守”她的醫生寒暄了幾句,走了進來。
“黃醫生說你患了産前抑郁症,随時會做出傷害胎兒的行爲,所以經得你朋友的同意,暫時讓你留在這個特别病房以便觀察。”淩醫生道。
“産前抑郁症?想得真周到……”關素芬落寞地看着窗外的落葉,輕輕歎氣。
“你的先生呢?”
“他……死了!”
“對不起……”
“沒關系,”關素芬輕抹眼角,切切道,“淩醫生,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可以嗎?”
淩醫生誠懇道:“盡力而爲。”
關素芬道:“幫我離開這裏。”
淩醫生沉吟幾秒,問:“爲什麽你這麽急切要離開這裏呢?如果你覺得悶的話,這裏的專職護士會帶你出去散散步的,放心,這裏不是監獄,隻要你沒有做出傷害胎兒的事,你的人生自由并沒有被限制。”
“我想去找一個人。”關素芬道,“有人告訴我,隻要找到她,就能爲我丈夫報仇!”
淩醫生上下打量了她幾眼,不解道:“如果你丈夫是被殺害的話,警方應該會追緝兇手,根本不用你一個孤身女子去冒險。”她搖了搖頭,道:“你是一個隻認科學的醫生,有許多事就算告訴你,你也不會理解,你知不知道害死我丈夫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怪物?不要說尋常的警察,就算是……他們也沒有辦法。”
淩醫生笑笑道:“世上本來就有許多事是無法用科學解釋的,我就是一個相信玄幻之事的醫生,你不妨把經過告訴我,或許我認識你要找的那個人呢。”
關素芬全然不信,卻被他的好意感動,便把心中抑郁緩緩傾訴。
那淩醫生不發一言地聽着,間中眉頭輕擰,右手微握成拳,似有所作爲。
“很荒謬,不是嗎?”關素芬最後苦笑問。
“不。很悲哀。”淩醫生道,“隻是太難爲你了。”
“難爲……”關素芬眼中淚光粼粼,強自忍住,“現在我什麽都不想了,隻希望早日能尋到那個人,求她答應我。”
“那個人是誰?叫什麽名字?”淩醫生問,“其實我也認識不少玄界的朋友,如果你需要幫忙的話,我甚至可以代爲幫忙……”
關素芬一字一句地道:“她叫炅盈。”
“那你先生的名字是?”
“他叫方卓然。”
淩醫生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哀痛、惋惜之色,沉默片刻,起身告辭道:“關小姐,你暫時安心在這裏療養,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關素芬點了點頭,雖然這個和善的醫生看來并不能帶來什麽好消息,但一席傾聽,把她連日的壓抑稍爲舒解,她甚是感激地把他送出門。
那淩醫生一出門就打開手機沉聲道:“盈,有件事我想你過來醫院一趟。方卓然……就是你說的那個小師兄,他死了……”
走在醫院空蕩蕩的走廊上,她的心劇烈得仿佛要跳出來。有種心悸、驚恐、渴望、哀楚、陰冷的感覺緊緊攫取着她,她的腳已有些發軟。
她不由擔憂地看了身旁的炅盈一眼。這個弱質纖纖的女子,會不會騙她?或者傳說不過是名過于實?
炅盈忽然朝她微微一笑,道:“我的小師兄以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他辦案的事?有沒有跟你談過靈界的東西?”
關素芬搖搖頭道:“他很少說這些事,隻說過他是捉鬼捉妖怪的警察,别的任憑我怎麽問,也是極少提及。”
炅盈眼珠兒滴溜溜地轉了一圈,黠然問:“你見過鬼是什麽樣子的麽?”
關素芬一怔,“沒有……”
“你連鬼都沒見過,等會兒見到犀渠會不會吓得掉頭就跑啊?”
“不會的!我……我死都不怕,怎麽會怕見到那些東西?”關素芬強自鎮定道。
炅盈忽然低低道:“那麽就讓你瞧瞧鬼是什麽樣子的吧……”随即手一揚,關素芬隻覺臉頰旁忽然掠過一股陰恻恻的風,猛然發覺走廊前面的椅子上滿滿的坐了許多穿白色衣服的人,仔細再看,他們身子透明,似霧似煙,樣子也是十分模糊,他們有的低垂着頭,仿佛在歎息,有的绻縮着身子,好象在沉睡,有的來回走動,似乎在徘徊。
她的心髒呯呯撞擊,無法控制。
肩膀上突然傳來一股冰冷的觸覺,她尖叫着回頭一瞥——一張慘白的臉映入眼簾,赫然就是她自己!
“啪”,炅盈收起化妝鏡,嘴角泛起一抹調皮的笑意,“好了,不吓你的啦,我們靈界的人身上都有一重護身的‘氣’,如果不加控制的話,普通的幽魂是無發近身的,剛才我把我的‘氣’全部斂去,你就能看見這些‘小朋友’。”再笑問,“你怕不怕?怕的話就不要跟我去了。”
“不怕!”關素芬牙齒都在“格格格”地打抖,卻依然堅持。
炅盈握住她的手,道:“那好吧,看來你不但固執的女人,還會是個堅強的母親~”
果然,那些白色的幽魂驟然消失。她們下了電梯,炅盈把她帶到了停車場,讓她坐在車上。
“我們要去很遠的地方嗎?”她問。
“嗯。那家夥已經跑到隔壁城市去了,要開一兩個小時的車呢,你可以在車裏先睡一會兒。”
怎麽可能睡得着呢?眼看着殺夫仇人就在眼前,這份焦躁不安的心,又如何能平息?高速公路上的夜燈不住地穿透她的眼皮,好象一把把雪白的小劍,刺入她悸動的心。
“睡不着?”炅盈熟練地操縱着方向盤問。
“嗯,我……太緊張了。”她問道,“可以和你聊聊天嗎?”
“當然可以!”炅盈笑答道。
“你真的很厲害嗎?我聽老狐狸伯伯說,你是高手?”
“狐族說的麽?馬馬虎虎吧,哈哈。”
“請你認真地答我!”關素芬神情肅穆,“因爲我的丈夫就是死在那個怪物的手裏,我不想看見,再有一個人平白無辜地死去,如果這次給你帶來緻命的傷害的話,我……我情願不要你爲我報仇……”
炅盈的笑臉漸漸收斂,眼裏閃過一道光芒:“在當今靈界,有膽子單挑本人的妖怪,恐怕還沒有生出來!”
關素芬爲她傲人的氣勢所駭然,好久說不出話來。車子穩穩地轉過一個彎角,炅盈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我的小師兄犧牲的經過?”
關素芬黯然道:“知道啊,我看過他們寫的筆錄。”
“你能再說一遍給我聽聽麽?”
關素芬扭頭望着窗外飛馳而過的夜色,緩緩地把那篇的筆錄複述了一遍。
炅盈凝神聽着,最後颦眉道:“你說,方師兄本來已經神弓在手,卻不往那怪物身上射去?”
“是……啊,上面還寫,他叫了一聲,‘可是……它……’我真不明白,爲什麽他不殺了它?他爲什麽要在那個時候說這話?他本應該趕快完成了任務回來的啊……”她越說越傷心,心中哀痛難止。
炅盈一言不發,似乎若有所思。
沉默了一會,炅盈道:“對了,你知不知道你和老狐狸一起的時候,你每一分每一秒都處于生死邊緣?隻要你再低下一點身去,他就會抓住你的衣服,然後一嘴巴咬住你的脖子,再割開你的咽喉,直到你動不了爲止。”
關素芬不禁駭然,“怎麽會呢?他……他雖然剛開始的時候想吃我,可是後來他對我,還是很和氣的。”
炅盈輕笑道:“他年老體衰,雙腿殘廢,又被你扁了幾下,自然要想辦法與你盤旋,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他和你講話的時候,手裏一定還拿着那把刀。狐族最是狡猾,遇到無法戰勝的強敵,連逃跑都來不及,怎麽還會留在那裏和你閑話家常!所以啊,你這條命,都是靠老狐狸的孫子撿回來的!”
“爲什麽?”關素芬大是不解。
炅盈道:“你還不懂?那老狐狸吃掉了自己的孫子嘛!他們狐族雖然狡黠,卻沒有吃自己族人的習慣,而且還是血親,老狐狸因爲餓得狠了,才橫下心來吃了自己的孫子,你忽然說他孫子其實是關心他才回來看他的,哈哈,這個……他就被活活氣死了!”
“啊!”關素芬驚呼一聲,恍然大悟,心有餘悸。
“不過,你放心,你遇到的那隻老狐狸,已經是狐族中最後一批‘被淘汰的一代’。今後象他那個類型的妖怪,應該屈指可數了。”
“被淘汰的一代?”關素芬對這個名詞更是不解,“妖怪也象手機汽車那樣,會更新換代的麽?”
“對啊,”炅盈笑道,“以前的妖怪,都是隐藏在深山大川裏,靠吸收日月精華和山林靈氣修煉,有些修煉淺的,或者想修煉快些的,才靠嗜血吃人爲生,後來人越來越多,山林地方越來越少,妖怪再也躲不下去的,就整族地遷到人的地方來,隐藏真正面目,過着跟人一樣的生活,像狐族那樣,甚至還有自己的村子呢!”
“那他們豈不是到處吃人?”關素芬好奇起來。
“不會的。他們學習象人一樣吃喝,甚至有的還和人結親,不過,這些都是新一代妖怪的作風了,還有一些老的,又沒有多少法力的妖怪,無法适應新的環境,他們,還是會吃人的……”
“原來是這樣,适者生存,就算是妖怪,也是如此……”關素芬點頭道。
炅盈續道:“随着人守護自己的能力越來越強,武器越來越先進,他們這些年老的妖怪,漸漸就失去了生存的意義,所以肯定會被時代所淘汰。”
關素芬凝望着窗外的原野,歎道:“這麽說來,還是我們的不好。人太自私了,自私得連一寸土地,也不肯與其他生靈分享……”
炅盈慢慢把車停住了,轉身直視着關素芬的臉道:“我們到了。”
“這裏?”關素芬左右看了一下,竟到了一所高校的門前,她步下車子,不由疑惑道,“這裏人這麽多,它還敢出現?”
炅盈微笑道:“雙拳難敵四手,它當然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出現,不過到了夜晚,呵呵,總會有漏網之魚的……”
果然,在高校的小側門偷偷摸摸地蹿來了兩條身影,一男一女,顯然約會得入迷,忘卻時間的存在,過了關門時間才來翻牆。女的直埋怨:“都是你不好,我就說不行不行,你偏要……”男的隻好陪着笑臉道:“對對,領導教訓得對!”
兩人來到牆角下,男的伏下當馬,女的踮着腳就要翻過去了,黑暗中隐約傳來一聲幽怨的嬰兒啼哭聲……
一聲女人的凄厲的呼喊劃破平靜的夜色,但很快就象一塊石頭沉入水中,無聲無息了。學校的保安縮縮身子,裹緊身上的棉襖,然後在簡易床上重新沉沉睡去。這世界本來就不太平,隻要事不關己,哪怕世界末日也不要去管!
又有兩條身影來到小側門後。
關素芬緊緊地捏着炅盈的手,在黑暗的地方連氣都不敢多喘一口。炅盈笑了笑,揚手升起一團柔和的光芒,猶如明燈般罩在她們的身前。
牆角邊绻縮着一個男生,顫抖地用手護住頭,“别……别過來……”
“發生了什麽事?”炅盈問。
男生慘嚎了一聲,指着一個方向,竟暈了過去。
“丢下自己的女友,自己逃命!“關素芬心理鄙夷,忽然想,如果是卓然,他一定會保護自己的.卓然........
兩人跟着那個方向去,漸漸深入偏僻小巷。關素芬腳上踢到一樣東西,不由往下一看,原來是一件女生的外套,上面血迹斑斑,還粘着一縷長發,令人心驚膽顫。
“它要開餐了。”炅盈忽然停住了腳步,朝關素芬奇怪地眨了眨眼,道:“我改變主意了。”
“什麽?”關素芬詫異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不幫我了嗎?”
“那也不是。隻不過我不想親自出馬了。免得被靈界的家夥說我欺負弱小!”
“那我怎麽辦?你可是答應過我的啊!”關素芬正在追問,炅盈忽然一聲低喝:“尺子!”恍惚中,一條黑色的長龍從她的手腕處升起,嗖地飛到自己的身邊,來不及驚呼,手上已多了一根鈍黑的長尺子,驚魂未定,竟發現那尺子的一端竟如長藤般緊緊纏在她的手腕之上!
“這是我的乾坤尺,裏面藏着一條魔龍,如果你真的連死不怕的話,就拿着它過去爲你的丈夫報仇,你放心,隻要你心意堅定,魔龍的力量絕對幹得掉那隻家夥,你敢不敢去?”
關素芬咬了咬牙,右手的長藤纏得手隐隐作疼,那把黑色的尺子竟自在震動起來,仿佛一隻兇猛的巨獸急不可待要捕殺它的獵物。
“我去!”她道,話音剛落,右手被狠狠地向前扯動着,她被那把升在空中的尺子拖走了幾步,轉入一個更偏僻的尾巷,她終于親眼見到不知在心中詛咒了千萬遍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