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張臉


引子

她忘記自己何時入了夢,更忘記自己已經入夢多久,此時此刻此境,她的腦海裏盡是模模糊糊的影像。她就走在一條荒蕪人煙的小路,幽藍的月光把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

清脆的鈴聲劃破了靜寂的夜,她轉過頭,一輛自行車迎面而來,與她擦肩而過,消失在茫茫黑暗中。天啊,那是輛無人駕駛的自行車!她的手腳頓時發麻,身上冒起了雞皮疙瘩,背部一股惡寒自肩頭蹿起,順着脊背往下遊走。終于,她沖破了無聲的恐懼,拔起腿逃命似地往前跑,穿越這濃濃的夜色,抵達黑夜的另一個盡頭。

半輪冷月躲在雲層裏浮動着,她的身影霎時陷入了綿綿無際的黑暗,身上的白裙子仍撲閃撲閃亮着微弱的光。夜風把兩旁的樹枝吹得嘩啦作響,這時候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已跑進一個墳地。陰沉得幾乎讓人窒息的空氣将她團團圍住,她止住喘息,隐約聽到了一陣似有若無的聲響,像是腳步聲。

這聲音就來自她的身後,她猛然回頭,暗夜裏她看見了三張臉——三張懸挂在半空的臉,她的眼光掠過了第一張臉、第二張臉,最後,停在上面……

A

餘曉回家時已深夜一點,晚上她參加了好友陳亞楠的生日Party,原本說好大家各自帶上情侶過去玩,可餘曉的男友林光推托有事,加上他素不喜歡熱鬧,不肯捧場。所以整個晚上餘曉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她喝了不少酒,看到别人紛紛成雙成對,唯獨她是孤單隻影,那份落寞愈加濃郁了。

進了家門,發現林光還沒睡,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餘曉一邊換鞋一邊問:“你怎麽還沒睡?明天不用上班嗎?”林光頭也不回,語氣淡淡地,卻有幾分溫柔:“在等你呢。”

“呵,那幹嘛不打電話給我?”

“我怕陳亞楠他們說我黏糊,怎麽樣,玩得開心吧?”

餘曉本不想提今晚的事,但心裏對林光沒有陪她多少有些抱怨,便笑着說:“當然開心啊,認識好多帥哥呢,還留了電話号碼。”說着,她在林光旁邊坐了下來,靜靜的。

林光攬住了她的肩膀:“嗯?你喝酒了?好重的酒味啊!”

“是啊,開心嘛!”

“你生氣了,曉曉?”林光一下就聽出來了餘曉話中的不悅。

餘曉掙開林光的手,斜靠在沙發上,默不吭聲。

“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歡這種熱鬧聚會,并非不願意跟你一起去。”

“哦,是嗎?”餘曉睜開眼睛,她看着林光,輕聲問,“你愛我嗎?”

“還用問嗎?”

“是的,還要問。你愛我嗎?”她的神情看起來是那麽認真。

“如果不愛你,我就不會大半夜的坐在這裏等你回來。”

餘曉抱住林光的腰,臉貼在他的懷裏,聲音細細地:“可我怎麽感覺不到你愛我呢?以前你常說愛我,可是自從我們在一起以後,你就很少說過,是不是你們男人對已經得到的事物就不會珍惜了?我總覺得你越來越不在乎我了。”

林光把餘曉緊緊摟在懷裏,女人總是如此多疑。他說:“傻瓜,我怎麽會不在乎你呢?愛不是每天挂在嘴上說的,我們又不是小孩子,對不對?”

“好吧,就算你是對的。我先去洗澡了,一身的酒味難受得很。”說完,餘曉起身往卧室走去。

林光叫住她,道:“對了,有你的信件。”

“哦,什麽信?”餘曉回過頭,她一時沒明白過來。

“放在電視機上面,你自己看。”

餘曉走過去,拿起信封看了一眼:“陸子明?”她放下信件,蹲在林光的身邊,嬌嗔地問:“你不吃醋嗎?”林光不解:“吃醋?好端端的我幹嘛吃醋?”

“有男人給我寫信啊!”

“這有什麽好吃醋的,誰沒有異性朋友?再說你也不希望我把你管得緊緊吧,當初我對你有過承諾,做我的女朋友,你依然有很大的自由,可以跟别的男人吃飯、看電影,我隻要你的心。不過我有點想不通,現在都什麽年代了,怎麽還流行鴻雁傳情?”林光的語氣中明顯帶着揶揄的味道,臉上卻是不以爲然。

餘曉嘟起嘴巴:“我可沒給他回過信。”

“爲什麽?”

餘曉的心情突然糟糕極了,她實在不想多說:“沒爲什麽。”然後,她拿着信件進了卧室,再也沒出來。等林光關掉電視進去時,她已經睡着了。

B

是夜,林光發覺餘曉悄然起床了,他馬上清醒過來,眼睛眯成一條縫。他看見餘曉按開床頭燈,将光線調到最弱,抓着手機蹑手蹑腳走出卧室。林光心裏咯噔一下,他看了下牆上的挂鍾,3點半,這麽晚餘曉打電話給誰?他忍不住豎起耳朵,聽到了餘曉壓低嗓音的說話聲,可是聽不清楚具體說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餘曉才返回卧室,關了燈,挨着林光躺下去,一隻手很自然地放在他的身上。

林光突然覺得餘曉壓在他身上的這隻手是如此的重,像注滿了鉛,壓得他透不過氣。一種難言的複雜心情油然而升,他翻了個身,背對着餘曉。兩年來,他第一次發現他們之間有了距離。

接下來的日子,餘曉更加頻繁地收到那個“陸子明”寫來的信,也常常在三更半夜打很長時間的電話,林光不知道陸子明究竟是誰,之前從未聽餘曉提過,就是這段時間突然冒出來給餘曉寫信。

有一次逛街,林光不經意地問起誰是陸子明,餘曉隻是輕描淡寫地說,她跟陸子明是大學同學,那時候兩人彼此都有好感,但是誰也沒向對方表白,畢業後各奔東西,便失去了聯系。餘曉最後說,她自己也沒想到陸子明會突然給她寫信。

盡管林光嘴上說不吃醋,但心裏終歸是不舒服的,他猜想餘曉的電話都是打給那個陸子明的。他沒追問,也不知道怎樣問。他多麽希望餘曉把事情向他說清楚,可餘曉守口如瓶,像是什麽事也未曾發生似的。

一天天過去了,林光再也忍受不住了。終于有一天,趁餘曉睡着以後偷偷拿過她的手機,翻看近期已撥電話的紀錄,發現全是陸子明的名字,最近撥出去的一次時間是中午12點47分——原來他們白天也是頻頻互通電話。林光按下撥号鍵,往陸子明撥了電話過去,他的心裏着實有些發虛,不知道電話接通以後跟對方怎樣說話,更不知道餘曉、陸子明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然而,他的顧慮完全是多餘的,因爲電話那頭響起了一個令他完全震驚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是空号……他以爲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重撥一次,依然提示是空号。他頓時懵住了,怎麽回事?難道餘曉這段時間一直在跟一個不存在的号碼聊天嗎?不可能,這明明是陸子明的名字啊,爲什麽會這樣?林光的心裏陡然打了個寒顫,他再次拿起手機對着陸子明的号碼默念幾遍,牢牢記了下來。

C

下午3點,林光信步跨上天橋,往車站方向走去,前面一對老夫婦正下着台階,他隻好停下來給老人家讓路。那位老太太搭着老先生的手腕,一左一右,一步一步緩緩走下台階。霎時間,林光想起了餘曉當初說的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餘曉那緬腼的微笑曆曆在目。

我真傻,還在懷疑什麽呢?一陣莫名的感動與信任讓林光濕了眼眶,他不再猶豫了,眼前這對老夫婦的互相扶持,讓他知道要把握的是什麽,那相握的兩隻手才是永遠,才是真情。

“咦,你什麽時候回來了?”回到家,林光驚訝地望向客廳裏的餘曉,心跳也不知爲何急速加快。

“下午到了客戶那邊,提早辦完事情,就回來了。”餘曉躺在沙發上,手握遙控器盯着銀幕。

“我剛才逛商場去了,沒想到你回……回來了。啊,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冰箱裏還有水餃,我去……”林光支支吾吾地。餘曉回過頭來,臉上帶着僵硬的笑容:“不用啦,謝謝!”

“我先換件衣服,你要不要吃些水果,等會兒我削給你。”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林光腦中亂哄哄一片,原本打算等餘曉晚上下班回家後,兩人好好促膝相談的想法,也隻好先作罷。

“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緻不痛快,感情多深隻有這樣,才足夠表白……”餘曉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手機在茶幾上劈裏啪啦振動着。餘曉彎下腰伸手拿過手機,她的嘴角閃過一絲詭谲的笑容。

“曉曉,要不我們去超市買菜?冰箱裏肉菜好像剩不多了。”林光換好衣服了,踢踏着拖鞋返回客廳。餘曉蓦然回頭,臉上似罩了一層驚恐,手中胡亂地按着手機鍵盤。

林光愣愣地問:“你這是幹什麽?誰的電話啊?”

餘曉搪塞着說道:“沒……打錯了。”她抓過手機就跑進卧室,“我打個電話回公司。”

“砰!”房門關上了,門裏門外,似乎悄然間成了兩個世界。林光頹然地靠在沙發上,茫然地望着天花闆,隻覺得後背涼飕飕的,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名字:陸子明。

……

時候已近午夜,沐浴後的林光走出浴室,卧房裏早已熄燈,隻剩一盞夜燈在亮着,餘曉倒卧在床的另一邊,也許睡去,也許尚未。打開衣櫥,便看到餘曉新買的性感内衣,以絲鍛爲質料的濃白内衣在昏暗的夜燈照耀下,泛着暈黃。内衣上滾着蕾絲花邊,在裙擺、在高叉處、在領口,镂空的精細織花蕾絲,多多少少出賣了乳溝的底細,讓乳芳有部分若隐若現。林光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性感的女性内衣。

“嘿,想不到你還有這樣内衣啊!”林光從鏡子裏瞄了眼餘曉的反應,卻是毫無動靜,床上的餘曉安靜地繼續躺着。林光略爲失望,自讨沒趣後便翻身上床,平躺在餘曉的旁邊。原本準備與餘曉說他明天請假一天,好好陪餘曉的打算,也就算了。

沁涼的微風徐徐吹來,整個房間安靜無聲,隻有床頭鬧鍾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響。睡不着!秒針規律的行進充斥在林光的腦海中,他張大眼睛,沒有睡,隻感到那雜沓的聲音綿長持續,永無止期。遲睡加上茫然,隻覺得整個頭部腫脹沉重,耳朵裏如堵塞住一般,轟轟地止不住鳴響。

看着身旁的女人,莫名的感觸在林光心底悄然浮起,往昔甜蜜的時光不斷出現在記憶中……

那是個下着春雨的夜晚,他們散步在人民廣場,雨時歇時下,畢竟是晚春,氣溫雖逐漸回升,卻仍帶有寒氣,林光隻覺身上薄絲衣衫觸着肌膚一陣冷涼。在人民廣場的涼亭裏,他們并肩而坐,靜靜地望着星空。當林光伸手将餘曉擁入懷裏時,他那高大的肩臂還有溫熱的大手暖和了餘曉的少女心……

林光揉揉疲倦不堪的眼睛,緊接着,一個驚懼迅速攫獲住他。

D

生日?這星期以來因爲餘曉的種種異常,林光驚恐了好久,煩惱了好久,整個人渾渾噩噩,連餘曉的生日都忘了。苦楚的表情一逝而過,雖然短暫,還是被餘曉看在眼裏,她似笑非笑地:“瞧你積極地跑來公司接我下班,我還以爲你準備給我慶祝生日呢!”站在辦公桌前,林光臉紅尴尬不已,不知如何接話。

餘曉所在的辦公室跟往常一樣沉悶忙碌,直到一個送貨小弟捧着一大朵的鮮花走進辦公室。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女同事們的心都像打鼓似的,既期待又害怕自己是那個幸運的人。

“麻煩哪位是餘曉小姐?麻煩請簽收,謝謝。”

當塵埃落定時,原本活躍的氣氛淡了下來,衆人心想原來是今天的壽星。

是給曉曉的?誰呢?林光訝異地心想,見餘曉正高興不已,便湊過去問:“誰送來的?”

隻見白色信封上用深藍色鋼筆書寫着“餘曉小姐啓”,右下角署名“陸子明”,還附了個紙盒子禮物。餘曉用裁紙刀小心翼翼割開了紙盒子的膠紙,打開一看,裏邊是一條藍寶石墜子的白金項鏈。她的臉微微一紅,旁邊的林光臉垮垮地說:“他怎麽知道你的生日?”

餘曉冷哼一聲,說:“他可是一直記得啊!”說完,她就氣嘟嘟地抱起鮮花和禮物回到座位上。

林光傻愣愣地站在那兒,“危險!”這字眼在他腦中一閃而過,遁得無聲無息。陸子明是誰?爲什麽曉曉手機裏存的是空号?這怎麽回事?林光的腦子被重重疑惑沖擊得發暈。

E

三天後的下午,林光找到了劉按。劉按是報社記者,也是林光打小玩到大的鐵哥們,不過大學畢業後工作一忙起來,彼此聯系就少了許多,尤其劉按,忙着跑新聞、趕稿子。見面之前,餘光從抽屜裏找出陸子明寫給餘曉的信,從信封上抄下了地址。

劉按見了林光,劈頭就問:“找我出來有事麽?不是光請我喝咖啡這麽好吧?”

“你現在是大忙人,找你真不容易!不過有個事比較棘手,确實需要你幫我一下。”

劉按繼續問道:“什麽事?瞧你滿臉憔悴,幾天沒睡好是吧?”

林光苦笑着:“何止是沒睡好!是這樣的,能否幫我查查這個人?”說完,他從褲兜裏摸出一張紙片遞上前。劉按還是疑惑重重,看了看紙片,念道:“陸子明?”

“對,就這個人。”

“你欠他錢了?”

林光撲哧一笑:“你才欠他錢呢,有問題沒有?”

“你覺得呢?”劉按反問道,臉上寫滿了自信。

“交給你肯定沒問題,什麽時候能有消息?”

“這個地方我有朋友,查一個人不難,最遲晚上。”劉按指着紙片上的地址,說道。林光點了點頭,指了那個電話号碼,就問:“還有,你幫我查查這個号碼,爲什麽我打了提示是空号?”

劉按掃了一眼電話号碼,随即笑開了,臉色一擺:“林光,我說你是真傻還是逗我玩?”

“怎麽了?”林光被劉按弄得一頭霧水。

“據我所知,這個地方的電話号碼目前還是七位,這個八位數的當然是空号啊!”

林光奪過紙片,對着數字逐個逐個數着,除去前面的區号,果然是八位數。他失神地盯着紙上的号碼,腦海裏一片混亂,爲什麽餘曉每天對着這個号碼打那麽多、那麽久的電話呢?爲什麽……

F

晚上八點,林光接到劉按打來的電話。電話裏,劉按說已經查到陸子明的事情,但是他想知道林光爲什麽要調查陸子明。林光瞄了眼廚房,餘曉正在洗碗,便急急地說:“你小子就别賣關子了,趕緊說。”

劉按沉吟片刻,歎道:“不是賣關子,我隻是不明白,你要查一個死人幹什麽?”

“死人?”林光感到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

“對,陸子明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死于一場車禍……”

後面的話林光沒聽進去,他的腦子全給劉按那句話塞滿了:陸子明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陸子明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這時候,餘曉從廚房走出來,她被林光的樣子吓了一跳:“你怎麽了?”林光目光呆滞地望着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像喉嚨被人生生擰斷一般。

陸子明死了,那麽餘曉這段時間是在跟誰通信、通電話?林光越想,腦子就越疼。

“啪——”突然間,整棟樓一片漆黑,停電了。

G

林光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輕輕撫弄他的臉、他的頭發,使他又癢又麻,便翻過身子,嘴裏咕哝着:“别鬧了!”稍過一會兒,那個東西又來了,似乎還有冰涼的液體滴落在他的臉上。林光猛地睜開疲倦的眼睛,一張蒼白的臉貼在他的眼前。啊!他馬上醒了過來,剛才那是陸子明嗎?盡管他不認識陸子明,但他知道夢中的那張臉,就是陸子明。

他摸了摸身旁,餘曉不見了!趕忙按開床頭燈,燈沒亮,對了,停電了!他努力張大眼睛,周圍盡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一種不安、恐懼的感覺迅速包圍了他。餘曉去哪了?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輕微的聲響,林光感到全身的血液停住流動了,他動作僵硬地轉過身,試探地叫了聲:“餘曉?”他的聲音聽起來極爲空洞,在狹小的房間裏響起了回音。

不見回應,他又低低地叫了一聲,仍不見回應。時間仿佛随之靜止,林光覺得自己像是不在家中,而是被人狠心地推進一個千年不化的冰窖,頭冰身冷,幾乎昏倒,濃密的寒氣就快要把他埋沒了。終于,他摸索到床頭櫃的打火機,點燃了蠟燭。随着燭光的一次次跳躍,他頓感身後有異,悚然回頭,随即整個人觸電般地後退幾步,結結實實撞在衣櫃上。

隻見餘曉夢遊般地站在房門口,赤着腳,長發淩亂,穿着單薄的睡衣,狀如鬼魅。

H

次日上午,林光失魂落魄地來到報社找劉按,一進副刊室就拉起劉按跑到走廊上。他從未像現在這般無助與恐懼,所以僅僅猶豫了片刻,就将所有的事情同劉按一一道來。

劉按聽完後先是一臉詫異,接着笑了笑:“林光,你什麽時候改行當作家了?”

林光急了:“你以爲我這是在編故事?好,我把陸子明寫給曉曉的信封帶來了,你看看郵戳上的日期,是前天的。”

劉按接過信封揣摩了大半天,然後說:“鬼魂寫信?”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我快被搞瘋了。”林光雙手捂住臉,他的樣子看起來極其痛苦。

“曉曉現在怎麽樣了?”

林光搖了搖頭,把手從臉上拿開,沮喪地道:“她病得很厲害,吃藥、打針都不行,而且她的病很奇怪,沒有發燒,也沒有别的症狀,就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我懷疑……她被鬼纏住了。”

“曉曉知道陸子明已經死了的事嗎?”

“應該不知道,我沒敢跟她說,怕吓到她。”

劉按想了想,緩聲說:“唔,我不信鬼神之說,可有些事情确實很難解釋清楚。這樣吧,你帶曉曉一同去陸子明的墓前拜祭一下,燒點紙錢,或許就能緩過這一劫。”

林光的眼睛一亮:“有用嗎?”

劉按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事到如今隻能放手一搏了。況且曉曉的病醫院看不好,對不?”

林光興奮極了,像抓到一根救命草:“好,我現在就去買票。”說完,就轉身腳步蹬蹬地跑向電梯口,乘着電梯下樓去了。

I

餘曉的樣子看起來糟糕透了,她的眼睛眯成一條線,聲音低低地:“林光。”

“我在。”盡管林光已經足足一晚上未曾休息,可當他聽到餘曉的喚聲,便立即從椅子上挺直腰背,抓過餘曉的手貼在臉上。他的心陣陣絞痛,柔聲說着:“曉曉,你别怕,我明天就帶你去看病,你一定要好起來,知道嗎?”

餘曉虛弱地笑着:“你愛我嗎,林光?”

“愛!我愛你,曉曉!”

“我也愛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總擔心有一天你會讨厭我,離開我。”

“傻瓜,不會的,隻要我還活着,我永遠不離開你。”

“真的嗎?永遠不離開我嗎?不管我變成什麽樣子,你都不離開我嗎?”

“是的,永遠,永遠愛你,永遠不離開你。”

“謝謝你!”餘曉突然睜圓了眼睛,一反剛才的孱弱,翻身坐起來,伸手圈住了一臉愕然的林光的脖子,咯咯笑着,“你不用帶我去看病,我好了。”

林光頓時傻住了,他掙脫餘曉的雙手,摸摸她的額頭:“曉曉,你怎麽了?你、你可别吓我呀!”

餘曉親吻他的嘴唇,柔聲道:“我沒事,對不起啊,之前吓到你了,其實我也裝得很辛苦的。”

“裝?什麽意思?”有那麽一刻,林光以爲餘曉神智失常了,抑或是自己神智失常。

“其實我沒病,所有的一切都是裝出來的,包括以前跟你說的那個夢。”餘曉見林光臉上盡是疑惑,接着說,“不過,我倒是真的做過一個惡夢,夢見自己在墳地裏看到了三張臉,我不是跟你說過嗎?第一張臉是你的,第二張臉是我的,我沒跟你說,其實……那是陸子明的臉。”

“陸子明?”林光完全懵了,這是唱哪一出戲啊!

“對,就是因爲夢到他的臉,我才想到後面的事情。”

“這麽說,你早就知道陸子明已經……死了?”

“當然知道啊!畢業後,盡管我們各奔東西,但還是常常通過QQ、MSN聯系,還是好朋友。一年前他出車禍的事是另外一個同學告訴我的,我原先準備去參加他的葬禮,可是太遠了,所以沒去。”

“這些信又是怎麽回事?”林光拉開床頭櫃的抽屜,裏面盡是“陸子明”寫給餘曉的信件,不下十封。

餘曉呵呵笑着,手指輕輕刮了下林光的鼻子:“很簡單呀!我把信件内容通過E-mail發給那邊的朋友,朋友照抄一份然後以陸子明的地址寄過來,這樣你就以爲陸子明真的給我寫信。還有啊,那個生日禮物也是我朋友送過來的。”

“可是……你爲什麽要這麽做?”林光不可思議地盯着餘曉,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竟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到他一無所知的地步。

餘曉摟着林光的腰,開始撒嬌着:“我隻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嘛!你如果在乎我,看到别的男人給我寫信,你應該吃醋才對啊!可是你沒有,我就隻好在手機裏儲存一個空号,署上陸子明的名字。我想,如果你真的關心我的話,一旦發現我跟一個空号在聊天,你肯定立馬跑去追查陸子明這個人,所以後來我就裝作被鬼纏身的樣子。看到你這麽着急我,我不忍心再騙你了,我現在知道了,你是真的很愛我。”

林光隻覺得心一點一點地冷卻,最終凝成了一塊冰。他拉開了餘曉的手,淡淡地說:“好了,你沒事就好。”說完,他起身朝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裏?”餘曉愣住了,喊住他。

“去哪裏都無所謂了,以後别這樣,吓不到别人,也會傷到别人的。”

“林光!”餘曉跳下床,沖上前就抓住了林光的手臂,喃聲道:“你是要離開我嗎?你剛才不是說永遠不離開我嗎?”

林光掙開她:“是的,如果兩個人在一起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談何一生一世?在愛情線上,若有一個不信任出現,比如我不信任你,或者你懷疑我,就會出現不平衡,就會醞釀傷害,你難道不懂嗎?”

餘曉緊緊抱住他,哭喊着:“你别走,我錯了,我是因爲太愛你才這麽做的,以後我再也不這樣了。”

“你沒錯,你隻是不該用來試探我,更不該拿一個已經死去的人開玩笑。”

林光奮力掙脫開餘曉,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砰!餘曉忏悔的哭聲被關在了門裏。

餘曉不知道,在林光的口袋裏,除了兩張火車票,還有一枚戒指。本來,林光打算拜祭完陸子明之後便向餘曉求婚,但現在,所有的夢想,都遺失在深深的往昔。

林光邁着疲憊的步伐孤獨走在清晨的大街上,他手裏攥着那枚戒指,用盡了全身力氣往空中抛去。他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飄散在潮濕的空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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