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塊頭馬蜂鼓了一口氣,猛地踹開了衛生間的門。
“你給我出來!!”大塊頭馬蜂大喝一聲,把棒子高舉過頭,準備擊落。可他的棒子沒有打下去,因爲衛生間裏空無一人。
他打開了燈,證明他沒有看錯,小小的衛生間是不可能藏人的,那麽剛才,一定是自己神經過敏了,自己在吓自己。他啞然失笑,如果這件事傳出去,他大塊頭馬蜂可是顔面無存了。
但他心中的恐懼感并沒有因此消失,反而越來越激烈了,他總覺得,房間裏還有人在,可自己卻看不到他,大塊頭馬蜂的手心在滲汗。
他開始給自己最要好的死黨小周打電話,小周的家就離他家幾百米的路程。
“大哥,都這麽晚了!”小周在電話那頭打着呵欠說。
“他媽的,你小子還是不是我的兄弟?這麽小的事都辦不到!”大塊頭馬蜂惱怒地說。
“好了好了,我十分鍾後就到。”小周投降了。
“這才像話。”大塊頭馬鋒挂上了電話,他隻是想有人陪他過夜,他覺得這個房子很沒有安全感。
十分鍾後,小周準時來了,大塊頭馬蜂的心稍稍安定了一點。
兩個人重新在看那部港片《無間道》。
“大哥,今晚好像你有點心神不甯的樣子。”小周說。
大塊頭馬蜂沒有回答他的話,也沒有在看碟片,而是回過身子在房間裏到處打量,突然他把碟子暫停了,屏幕上定格的是梁朝偉扭曲的臉。
大房子裏出奇得靜。
“你有沒有聽到,有特别的響聲?”大塊頭馬蜂低聲說。
小周豎起耳朵他細聽了聽,說道:“沒有。”
“不,你聽,好像有人跑過的聲音。”他把頭擡起來,盯着天花闆。
小周還是沒聽到什麽。
“剛才我明明聽到了,樓闆上有腳步聲,不,那不是人的腳步聲,它很輕很急,好像是在爬行。”大塊頭馬蜂面帶恐懼。
“是吧?”小周的心裏也發起毛來,跟着大塊頭馬蜂一起望着天花闆。他想像力無限擴大,不寒而栗。
但是很靜,盡管小周作了很大努力傾聽,還是沒有聽到任何值得懷疑的聲響。
突然大塊頭馬蜂在小周的頭上狠狠拍了一下,吓了他一大跳。
大塊頭馬蜂哈哈大笑起來,弄得小周莫名其妙,但他随即明白原來是受了捉弄。
“你這個混蛋!我說什麽都相信!”大塊頭馬蜂指着小周嘲笑道。
小周也笑了起來,盡管他心裏在罵大塊頭馬蜂,但還是笑了起來,這讓他想到了發了瘋的“蟋蟀”。
“大哥,不知道蟋蟀這小子怎麽樣了?”小周想轉換被大塊頭馬鋒取笑的話題。
“這垃圾,誰管他怎樣了,這種人活在世上也沒什麽用。”大塊頭馬蜂學起老爸的腔調,“不過,倒少了一個尋開心的樂子。”
在學校裏,大塊頭馬蜂最喜歡找“蟋蟀”的麻煩,因爲逆來順受的人畢竟沒幾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背後沒有人撐腰,他也不怕“蟋蟀”把受欺負的事告訴大人,因爲這個“蟋蟀”連媽媽也怕得要死。
“你記得不?有一次我們叫蟋蟀去掀豬扒班長的裙子,這小子還真去掀了,結果白白挨了兩巴掌,真是有趣啊!”大塊頭馬蜂說得眉飛神舞,好像就在眼前看到了這場面。
兩個人仰躺在沙發上哈哈笑起來。
突然,兩個人的笑聲嘎然而止,因爲他們同時聽到,樓上傳來啪啦一聲響,好像是什麽東西重重撞在樓闆上。
“這房子裏真有人!”大塊頭馬蜂望着天花闆說。
“大哥,不,不會是賊吧?”小周的聲音有些發抖。
“要真是賊我倒不怕,晚上我總感覺怪怪的,好像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盯着我們。”大塊頭馬蜂咽了一口唾沫,重新拾起棒子。
“大哥,你不是又在開玩笑吧?”小周望着頭頂。
“你看我現在像是開玩笑嗎?”大塊頭馬蜂惱怒地說,一邊朝樓梯走去。
這是幢三層的别墅,一樓是客廳和廚房餐廳,二樓是主卧室,有三間房間,三樓是個閣樓。大塊頭馬蜂現在站在父母的卧室門前,剛才的響聲就是從那兒發的。
他緊緊地握着棒子,貼在門上聽裏面的響聲,很靜。他慢慢旋開門把,裏面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到。他打開燈,房間裏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但他看到父親放在角櫃上的青銅獨角獸掉在了地上,這個裝飾品是父親的心愛之物,聽說可以避邪和聚财。
大塊頭馬蜂抱起獨角獸,把它擺回原處,這東西突然無緣無故掉下來,給他一種不祥之兆。
“大哥!大哥!我聽到了,我聽到了!”樓下的小周大叫起來。
大塊頭馬蜂跑到樓梯口,罵道:“你在狂叫什麽?”
小周一臉恐懼,說道:“我聽到他的腳步聲了!他好像在你的房間裏。”
大塊頭馬蜂提着棒球棍,沖入自己的房間,可房間裏好好的,并沒見到什麽人。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手心全是汗,滑滑的,差點連棒子也快要握不住了。
“大哥,他在客房裏!”小周又在喊,大塊頭馬蜂果然聽到隔壁有沙沙的響聲。
但當他沖進隔壁客房時,仍像前幾次一樣撲了個空,大塊頭馬蜂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懼,他覺得那個“東西”在故意捉弄他,要把他玩得死死的。
“出來!有種的你出來!!”大塊頭馬蜂喊道,但明顯得感到自己底氣不足。
他聽到樓梯的木闆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那東西好像是上了三樓了,他趕緊追了出去,他看到三樓半開的門晃了一下,又“啪”得關死了。
三樓是閣樓,用來堆放一些不用的家俱或雜物,大塊頭馬蜂很少上來過,他站在門口,心髒撲通撲通狂跳不止,那東西就在裏面吧?
他的手輕輕觸碰了一下把手,又縮了回來,猶豫片刻後,他終于慢慢旋開了把手。
房間裏面的東西很雜亂,跟樓下的主房相比反差很強烈,大塊頭馬蜂沒想到自己家裏還有這樣陌生的地方。房間裏并沒有什麽異樣的東西,他把棒球棍放在胸前,準備随時搏鬥。
“大哥!大哥!”小周跑上了樓梯,可大塊頭馬蜂沒有回應他,他被閣樓裏的一隻大櫃子吸引了,這是隻古董級的櫃子,他不明白爸爸媽媽爲什麽還要藏着它。
他走到櫃子的前面,猛然間,他感到一股腥寒之氣撲鼻而來,讓他毛骨悚然,内心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千萬别開這櫃子!!但他的手已伸了出去……
8
雪芳今天接到了兩個很糟糕的電話,一個是律師打來的,她的前夫林傑因爲聽說了阿俊得了精神分裂症住院的消息,認爲雪芳沒有盡到監護人的責任,而向法院要求重新要回撫養權,第二個是醫院裏打來的,他們告訴她,她的兒子昨晚從醫院裏逃走了。
這兩個消息不管哪一個,對雪芳來說都是雪上加霜。跟林傑的撫養權官司尚可延緩,可現在連兒子都失蹤了,這給雪芳的打擊無異于晴天霹靂。
醫院、親友,甚至連巡警都發動了,在城市裏漫無目的地找了一天,卻毫無結果。深秋的天氣已是相當寒冷,護路樹的葉子落下來鋪了一地,在昏黃的路燈下,雪芳精神恍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感覺自己的生命也像這些樹葉一樣,即将枯萎死去。
阿俊究竟會到哪兒去呢?她幾乎找遍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甚至連她決心不再相見的前夫林傑那兒也去了,可還是沒找到阿俊。
在回來的路上,她聽說城市裏發生了一起可怕的兇殺案,死者是一個初三學生,據說死相很可怖,他的頭整個兒都沒了,好像被什麽東西活生生咬了去,現場還發現一個精神失常的男孩,查實是死者的同學。
雪芳聽到這個傳聞,從腳底心裏鑽上一股惡寒,硬生生的打了個寒戰。這個傳聞讓她想起那些可怕的無頭貓屍,雖然她告訴自己,這也許隻是巧合而已,但心髒總是不由自主地無規律悸動。
回到家的時候,已是深夜了。
雪芳無力地靠在沙發上,想着阿俊,她的鼻子一酸,淚水不可抑制地湧了上來,掩面痛哭起來。
哭得久了,雪芳感到自己的頭很暈,一天的勞累和擔心已讓她精疲力盡,她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仿佛這世界慢慢變得虛無。
忽然,她聽到阿俊的房間裏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雖然是極輕的聲音,但卻觸動了雪芳的神經,她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阿俊,是你嗎?”雪芳對着阿俊的房間問。
沒有人回答她。
雪芳走過去,打開了阿俊的房門,在這一瞬間,她多麽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像以前那樣在房間裏,即使整天躺在床上睡覺,也值得高興的呢。
但她很失望,房間裏并沒有阿俊。
她坐在寫字台前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一個相架子,上面有阿俊的一張相片,那是五年前在公園裏照的,那時林傑還沒跟她離婚,阿俊還是個小學生,一家子雖說是窮了點,但還有開心快樂的日子。相片上,阿俊騎在木馬上,開心地笑着。雪芳突然想,自己已經有多長時間沒看到阿俊這樣燦爛的笑容了。
一滴清淚滴在了相框上,雪芳癡癡地看着兒子的相片。
阿俊?阿俊是不是又藏起來了,跟以前一樣,也許他隻是想開媽媽的玩笑。雪芳心裏冒上來一絲念頭。
“阿俊,你出來啊!”雪芳發瘋似地在房子裏面找,打開了所有的櫃子,當她在房子裏搜了一遍,再一次回到阿俊的房間後,她甚至有些絕望了。
雪芳坐在地闆上,怔怔地發呆。
“媽媽,你想扔掉我吧?”突然,耳邊又響起阿俊的聲音。
“阿俊?你在哪兒?你快出來啊!”雪芳喊道。
忽然,她被阿俊床下的一隻紙箱子吸引住視線,如果不是坐在地上,是沒法注意到床下還有這樣一隻紙箱子的。以前雪芳經常要來打掃阿俊的床下,可自從阿俊得病後,自己忙進忙出,累得半死,也顧不得清潔了,竟不知什麽時候多出了這個陌生的紙箱子。
雪芳确認了這個不是自己家的箱子後,爬到床下把那個紙箱子拖了出來,箱子很輕,裏面沒有放任何東西,但很快她就發現,其實這箱子隻是一個掩飾,箱子拿開後,她在床下的角落裏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洞口。
這兒怎麽會有這麽大的牆洞?阿俊爲什麽從來不向我提起過?雪芳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大。她往裏爬去,發現這個洞口剛好能容得下一個小孩進出,雪芳把頭伸進去看了看,裏面漆黑一片,好像是通往地下的,也不知有多深。
她到自己的房間取了一支手電,爬回阿俊床下的洞口,打開手電往裏看,這個洞竟穿透了地基的水泥闆,直通向地底。
雪芳的身材并不高大,她用自己的肩膀比量了一下,剛剛能擠進洞裏去。
要是到了一半被卡住了怎麽辦?雪芳在進去的時候,恐懼心油然而生,但一想到這個洞可能與兒子有關,就有了勇氣,她忍住被洞壁毛糙的水泥斷面摩擦的疼痛,向裏爬去。
手電在前方照出一個蒼白的圓圈,好像一張圓形的鬼臉,前方的洞穴深不見底,雪芳感覺自己正在一條大蛇的喉嚨裏爬行。
爬過一段路,四周的洞壁柔軟起來了,這裏已是泥層,泥土裏滲出水,有些潮濕,那些粘乎乎的液體貼在雪芳的臉上、身體上,讓她渾身發癢,她的呼吸很急促,不知是因爲缺氧,還是害怕。
“阿俊,你在裏面嗎?”雪芳對着前面喊,前面的洞穴仍然像一支喉管,雪芳甚至有種幻覺,好像它正在蠕動,而她就像食物,在這種蠕動中慢慢被吞進肚子裏。
她有種快要被活埋的感覺。
忽然,她的手電打在洞壁上不動了,因爲她有一個可怕的發現,她發現洞壁上到處是爪子抓過的痕迹,換言之,這個洞穴是某種生物用爪子挖出來的。
雪芳感到不可思議,她懷疑自己有沒有在做夢。
她仍然吃力地朝前方爬去,爬了很長的一段路後,洞穴漸漸大了起來,最後,雪芳終于到了一個跟阿俊房間這麽大小的一個洞室裏。
一種腥臭味幾乎要把她熏倒,她用手電環顧四周,那小小的光圈照出的是一個十分詭異的洞穴,潮濕粘糊的泥壁上到處滲着水,令雪芳想到無數的小毛蟲。洞穴裏扔滿了成堆的垃圾,全是各種各樣的玩具,各種各樣新奇的東西,有些甚至連雪芳都沒見過,不過她發現,這些東西裏面,有很多都曾是阿俊想要的。
雪芳在垃圾堆裏發現了一個全自動的數碼相機,擁有這樣的一台照相機,曾經是阿俊的夢想。雪芳打開相機的儲存鈕,卻發現裏面全是一個陌生家庭的照片,一張張快樂的全家福,小小的彩屏在黑暗裏特别得光亮,讓雪芳感傷不已。
突然,她像被一道雷電劈中般驚呆在原地,一個可怕的推測在她的腦海中轟鳴。
這些東西,難道全是阿俊偷來的?如果是這樣,那這個洞穴,也是屬于阿俊的?也就是說,這個洞是阿俊挖的?上次他在房間裏突然失蹤,并不是她的幻覺,他就在床底下的洞穴裏!他白天睡覺,晚上就爬到床底下挖這個可怕的洞穴!!
不!不可能的,他隻是個孩子,怎麽會挖出這樣的洞?雪芳拼命反駁自己瘋狂的推論。但她回想起剛才在洞壁上發現的爪子的痕迹,那分明不是人類留下的,它又會是什麽東西?
雪芳越想越怕,她在洞穴的四周拼命尋找可以證明一些東西的證據。
突然,她發出一聲嘶心裂肺的尖叫。
在手電蒼白的光圈中,赫然擺着十幾個血污狼籍的貓頭,在這些貓頭之上,疊着半顆男孩的人頭,它沒有下巴,上颌露出一排滴着血的牙齒,瞪着死魚一般的眼睛,仿佛在嘲笑着雪芳。
雪芳的手抖得厲害,再也拿捏不住手電,手電啪得掉在地上,竟滅了,四周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她連忙跪下去在地上摸手電筒,洞穴裏到處是積水,水裏面有很多長長的毛發,纏住了她的手指。
在慌亂中,她感覺到一股腥寒之氣越來越重,通道裏開始傳來沙沙的響聲,那是動物的毛皮磨擦着洞壁的聲音,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洞穴裏爬行,雪芳想起了夢裏那雙可怕的眼睛。
“阿俊,是你嗎?”
通道裏竟然響起了兩聲吱吱的叫聲,就像硬化的粉筆在黑闆上磨擦的那種尖銳噪聲。
洞穴裏的陰森如同地獄一般,隻有在夢魇中才有的恐怖像大網般從四面八方籠罩着她,在黑暗裏,她仿佛看到了那兩隻發光的眼睛。
沙沙聲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