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即便是這龐大的鋼鐵軍艦,在水底的重量也是要大大輕于在水面以上的重量的。除了軍艦結構本身在水中排開水而産生的浮力之外,軍艦的結構中還有許多大大小小未進水的空間。另外,根據多次對171号的自沉情況考察發現,在軍艦自沉的時候有許多艙室是保持了水密的,這些結構和空間都将産生一些浮力。所以,自沉的171号在海底重量實際上要遠遠輕于自身的重量。
擡升開始了。四條船和四個浮箱組成的八個浮體都在艙内注入了大量的水,四條船的幹舷都已經很低,連高大的浮箱也隻有一米多的箱體露在水面上。随着趙旗的一聲令下,八台水泵同時開始了工作,随着壓艙水位的降低,八個浮體開始産生強大的動浮力,開始一點點上升,而那一條條鋼纜也漸漸繃緊,不時發出咯嘣咯嘣的聲音。這聲音在無風浪的海面聽起來格外刺耳,船上所有的人的心都随着這些聲音變得緊張起來。
東漁315的位置在八個浮體之間,趙旗站在船頭上眼睛一直注視着八個浮體上新标出的刻度和十六條纜繩的緊張度,用口令來讓手裏揮動着信号旗的任意來指揮八個浮體上安裝的水泵工作。
“一号泵到四号泵暫停……”趙旗口中發出命令。站在他身邊的任意立刻揮動信号旗,用旗語将指令發出去。
海底下,南京号的艦首被架在兩塊礁石之間,V型的船底被礁石夾持着,海底下藤壺等貝類的附着生長雖然不快,但是畢竟也經過了幾年的時間了,直接上浮肯定會産生一定的阻力。于是趙旗的計劃就是讓平擱在礁盤上大船尾先提升一些,使船首部位與礁石的縫隙産生一些松動,然後在繼續讓船首上升,不過這也是一個需要悉心掌握的尺度,因爲在這樣巨大的力矩面前,船體結構畢竟十分脆弱,必須要小心翼翼的進行才行。
因爲搜集到的水泵口徑不大,還功率不一,幾個浮體的排水速度并不一樣。盡管對它們進行了合理的編組,但是指揮起來仍然麻煩。
南京号尾部的四個浮體上纜繩崩的更緊了,這個時候是打撈初期最關鍵的時刻。随着浮箱中水位的下降,浮體産生的浮力越來越大,纜繩也越崩越緊,但是浮箱卻随着纜繩的充分繃緊而停止了上升。
“停!”随着任意手中信号旗一陣翻飛,所有的水泵都停止了工作。水泵的運轉聲和嘩嘩的排水聲消失了,頓時水面上寂靜下來。浮體上所有的人都看着趙旗,惴惴不安的等待着他下一步的指令。
趙旗提着一隻扳手,跳下橡皮舟,輪流到後四個浮體附近,用扳手逐個敲了敲緊繃繃的纜繩,查看它們的緊張度和受力情況,然後一邊命令橡皮舟返回,一邊大聲命令說:“五号泵到八号泵,繼續排水!”
随着後四個浮體内的水位繼續下降,突然一聲輕微的悶響,後面四個浮體幾乎同時升起了一些,這說明南京号的船尾已經離開了礁石。頓時船上發出了一陣興奮的驚歎聲。
“一号到四号泵,開始排水!”
水底下,南京号終于離開了它沉睡四年多的海底,在十六條鋼纜的提升下,一點點升起來了。夾持在艦首的那兩塊礁石似乎也被震動了一下,生長附着在船體上的一些藤壺和牡蛎掉了下來,海底的沉沙淤泥也被擾動了,在人的視線看不到的黑暗處,升起了象煙霧一樣的一陣渾濁。
這是南京号在沉睡四年之後的第一次震動,生活在南京号底艙和各個縫隙角落裏的水生動物們也被驚擾了,驚惶的争相逃離這個安全隐蔽的巢穴家園……當然它們不可能知道這個家園發生了什麽,但是這一次的逃離,也許就是會永遠失去了這個它們生活了四年的巢穴。
因爲四條船做的浮體容積比較小,此刻早已上升到了正常的水位,無法繼續産生動浮力了,這時隻能依靠四個浮箱還在繼續排水,上升。
南京号随着浮箱裏的水位下降,依靠浮箱的浮力在一點點上升着……一米,兩米……三米……
四個浮箱裏的水位已經降低到最低點,而浮箱的吃水卻還有兩米五深左右,這時浮箱的排水量就是浮箱自身的重量加上南京号的水下重量。
浮箱的水泵停止了工作,靜靜的浮在海面上,穩穩承載着漂浮在水下的南京号。四條浮船又開始注水,當水位達到預定位置的時候就開始把浮船上的纜繩收緊,然後開始排水讓船體上升,纜繩繃緊來接替浮箱的浮力。這時浮箱開始注水下沉,然後收緊纜繩固定好之後,在開始排水上升。就這樣,四個浮箱利用浮船當作接力站,一米一米的将南京号提升起來。
開始打撈的第三天,南京号的船底深度已經被提升到水下三十米左右,這時在清澈的海面上方已經能夠看到南京号那高高的主桅即将出水。趙旗陪着李海鐵小心翼翼的乘坐橡皮舟來到主桅的上方查看了一遍之後,再次命令浮船與浮箱接替,收緊纜繩,才又命令繼續擡升。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這一刻,注視這南京号主桅即将露出的位置。平靜的海面上先是一個小小的漣漪,然後一根鋼管漸漸的露了出來……
“南京号萬歲!”正在橡皮舟上待命的張豫魯第一個喊了出來,随即各個船上傳來一陣興奮的歡呼聲!張豫魯在這歡呼聲中一下子從橡皮舟上跳進海裏,三下兩下就遊到南京号剛剛露出的主桅上,抱着那根露出來的桅頂就親吻起來……看到張豫魯的行動,那邊婁強、歐陽他們幾個也一下子全跳進海裏向桅杆遊去。
趙旗看着露出來的桅杆,突然覺得鼻梁兩邊一陣酸楚,緊接着眼眶裏就濕潤了。他再也抑止不住内心的激動一下子拉過一邊的李海鐵把他緊緊的擁抱起來,不停的用手掌在李海鐵的後背上拍打……
張豫魯抱着桅杆,激動的什麽也顧不上說,就像抱着久别的情人,用手去擦拭着桅杆上的海藻、貝殼,就像用手擦去情人臉上的淚水一樣……不一會,婁強他們也遊到桅杆旁,抱住桅杆,一個個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臉上也分不清是海水還是淚水在流淌……
李海鐵用手輕輕把趙旗推開,微笑着說:“先别激動,看看你那些寶貝……”
趙旗轉頭一看,心裏也不禁羨慕這幾個家夥。但是指揮員的責任還是沒有忘記的。
“你們都給我回來!回到崗位上去!”趙旗恢複了臉上的鎮定,沖着這幾個大喝起來。
桅杆在水面上越升越高。十字形橫擔連同導航雷達罩露了出來,敵我識别天線露了出來……當南京号的主桅下部和安裝在駕駛室頂上巨大的半球形主炮火控雷達罩基本上全露出的時候,趙旗下令停止了上升。因爲繼續上升的話,船的結構主體就會開始露出水面,這個時候露出水面部分就會失去海水的浮力,沉船的重量就會突然大大增加,這是小小的八個浮體無法承受的重量。
“怎麽停止了打撈?”
“再加一把勁,船體就要露出來了!”
“是呀,馬上就打撈成功了怎麽停下來了?
船上的人們紛紛議論起來,交頭接耳的有些不解。
“切!“婁強因爲參加過打撈方案會,自然必其它人懂的多些,對這些議論有些不屑。“你們懂什麽啊,該增加南京号自身的浮力了!”
婁強說的不錯,這邊張豫魯和歐陽兩個金牌潛水員已經準備完畢。因爲這時船底深度隻有不到20米,所以現在他們已經換上了輕潛水具,除了工程塑料制成的頭盔之外,全身都隻是一層薄薄的橡膠潛水衣,活動起來比穿那笨重的重潛水具要輕松多了,方便多了。
這次下水的任務是要把充氣橡膠管從海底門導入南京号的前後兩個上層密封艙室,然後注入壓縮空氣,讓這兩個艙室的水排出來,南京号自身的浮力就會大大增加,然後才能繼續打撈。
“報告船長,潛水員準備完畢,請求下水!”
“下水!”随着趙旗一聲令下,張豫魯和歐陽相視一笑,兩人同時用标準的後滾翻動作滾入水中。
畢竟橡膠通氣管比鋼纜輕柔多了,再加上輕潛水具幾乎不影響人體動作,所以安放通氣管的工作要輕松的多。天還沒有完全黑,兩條通氣管就已經安放到位。
接近20米深的水下,因爲熱帶大洋海水的透明度特别高,還能看得到海面上照向船底的強光燈的光線,張豫魯和歐陽沿着導引繩慢慢上升,隻用了不到20分鍾就攀上了舷梯。上得船來,張豫魯頭一句話就說:“媽呀……中午沒有吃飽,在下邊覺得餓死了,真想當場抓一條魚塞進嘴裏啊……”聽他這麽說,李海鐵笑了,忙吩咐水手說:“快去廚房給水手長拿兩塊葛羹來,要金槍魚味的。”看那水手往廚房走去,張豫魯連忙大喊:“别忘記帶一根大蔥!”
“好了,現在沒有你們倆的事了。好好休息,明天一早還有你們兩個的任務呢!”
“知道!我們明天早上下去關上南京号的海底門。”
空壓機響起來了。兩個多氣壓的空氣沿着充氣管被打入南京号的前後上層密封艙,艙内的海水被壓縮空氣排了出來,南京号的重量一點點的在減小,船體開始慢慢上升……
到第二天中午,船舷已經有一半浮在水面上的南京号看上去格外高大。在張豫魯的倡導下,水手們都把自己的上衣脫下來綁成信号旗的模樣,從主桅上向前後分别扯起來,乍看上去還真有點挂滿旗的樣子。
八個浮體緊靠南京号被牢固的系留在一起,東漁315在船隊的最前面,充當拖船的角色。然後趙旗一聲令下,起點一号和起點二号的輪機同時開動,船隊緩緩轉了一個灣,開始向南京号未來的母港——查亞普拉慢慢駛去。
趙旗仍舊站在駕駛台上,小心翼翼的親自掌握着舵輪。偏西的陽光從背後射過來,撒在他身上,像是爲他裝上了一層金色的輪廓。他強忍着内心的激動,表面并不喜形于色。依舊沉穩的命令:“海圖員鄭濤。”
“到。”
“通報指導員:船長趙旗建議将查亞普拉市命名爲黃埔市,查亞普拉港改名爲黃埔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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