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瀛海市。瀛洲警察署内,葛-西塔署長今天被兩個案件愁的一籌莫展。一件是昨天瀛海市北辰區有兩位居民投訴鄰居在門前院子裏安放“不适當”的裝飾物,另一件是牽涉到政府一位大人物——儲備局局長崔園今天一早來警署控告昨晚被幾位基裏維納女士“強奸”的悲慘遭遇。
因爲這兩件案件雖然都是嚴重違反起點政府公布的法律,但是又有它們的特殊性,該怎麽樣去處理這兩件案件,葛-西塔署長覺得自己已經失去正常判斷的能力,于是坐在警署辦公室内那張粗大的樹根整體雕刻的椅子上,把腳高高的翹到辦公桌上一籌莫展的嚼着生咖啡豆一邊發呆。
也許是咖啡豆中的咖啡因讓葛-西塔署長漸漸的清醒過來,于是他突然有了決定,去找市長周-塔娜求救,一邊可以聽聽周-塔娜的建議,另一方面嘛,也可以借此讨論公事的名義接近一下這個另自己一直垂涎三尺的漂亮女人。
一旦想明白了,也許是想到要見女市長談公事,也許是吃了咖啡豆讓葛-西塔署長突然興奮起來,盡管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也像裝了彈簧一樣一下子跳起來。
西塔署長跳起來之後,并沒有立刻沖出去,而是先站起來在房間裏站好,把自己的保護的很好的以前在哈派村當警長時保存下來的警服換上,甚至把腰帶也束的闆闆正正的,用雙手拉了一下衣襟,然後又戴上盔式圓帽,這才挺直胸膛,神氣活現的走出警署辦公室,向城堡内二樓的市長辦公室走去。
短短的一段路,西塔署長想了好多種向塔娜美女市長開口的方案,但是總覺得每一種方案都不能盡善盡美的既說明案件的重要,同時又完美又不過于暧mei的表達出自己對這位美女市長的傾慕之情,所以,直到敲響了周-塔娜市長辦公室的門時,西塔署長還沒有決定如何開口。
葛-西塔警長輕輕敲了敲市長辦公室虛掩的木門,門卻立刻無聲的打開了,這門一打開,葛-西塔署長立刻覺得原來準備的那些開口方案更不合适,因爲房間裏除了市長周-塔娜之外還有兩位級别更高的大人物,一個是剛從起點島過來不久的指導員李海鐵,另一位則是周-塔娜市長的頂頭上司,瀛洲總督、船長魏國民。
西塔署長根本沒有想到在這裏遇到這兩位大人物,頓時覺得手足無措。更不知該如何開口,于是覺得自己目前的處境尴尬,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溜走……正在盤算之間,總督魏國民卻滿面笑容的先開了口:“哦,是西塔署長啊!找市長有事嗎?我們也想找機會和你聊聊呢!”
總督魏國民這句話讓西塔署長頓時覺得輕松了不少,那種驚愕之下産生的尴尬感覺也一掃而空。于是就用不大利索的中文期期艾艾的說:“是有兩個控訴案件,我不知道如何處理是好……但是這案件很嚴重,我……我想征求一下市長的那個……意見。”
“哦,有什麽嚴重案件能夠難得住我們的西塔署長啊?”李海鐵笑着說道:“先坐下慢慢說。”
西塔署長環顧一下室内,市長辦公室除了市長自己的那一張椅子之外,隻剩下一張椅子,本來三個人都是在站着說話呢。看來指導員隻是對自己客氣,自己哪能大大咧咧的坐下呢?于是站着沒動,使勁咽了一口唾沫之後,開始把昨天和今天兩起控訴案件大體說了一遍。
本來,魏國民看到西塔署長那幹枯細瘦的脖子上顯得特别粗大的喉結在咽唾沫時滑稽的上下移動隻想好笑,但是聽了葛-西塔随後講述的這兩個控訴案件之後,也覺得是個棘手的問題。
李海鐵在聽了西塔叙述的案件情況之後,沉吟了一下說:“既然這樣,不如我們去看看情況再說。塔娜市長,你看怎麽樣?”
“是呀,這個問題如果你們兩位不在,我也覺得很難處理。不如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再說。我還想跟指導員學習學習如何工作呢!”周-塔娜當然不會放棄同指導員一起出去辦案的機會。
“喏,指導員你看,就是這裏了。”因爲距離很近,沒有用多久一行四人來到瀛海市的北辰區。這裏還是一片茅屋區,各種各樣的草屋造型各異,千姿百态。不過每個房子都是規劃好的一個地塊,方方正正倒也整齊。大部分草屋之間都是種植的各種植物隔開,唯有面前的這個弗雷族風格的尖頂草屋不但造的比較高大,而且周圍用木棍劄成了稀稀拉拉的籬笆狀的圍牆,顯得與衆不同。走近籬笆後發現院子裏的布置更給人一種詭異和神秘的感覺。
寬大的院子中間,樹着幾根高大的木樁,木樁上用顔料和火烙出一些奇怪的圖案,在中間的兩根木樁上,每個木樁頂端還高高的插着兩顆幹枯的人頭,雖然那人頭早已風幹多年,變成深棕色皮膚的都幹癟在骨頭上,眼睛都幹枯成了黑洞,但是依舊讓人覺得恐怖,陰森。
四個人在院子門前站住了。李海鐵問:“這個房子的主人是誰?”
葛西塔小聲回答說:“是新幾内亞高地一帶土著弗雷族的一位酋長,叫做塔瑪塔瑪,趙旗船長在高地的密林裏找到他們時,他們那一族還剩下四個人,其中一個女人叫做阿米,現在住在南星區,塔瑪塔瑪酋長和其它兩個男人住在這裏……可是,他們來的時候我門沒有發現他還帶着這些東西啊!”西塔對着那木樁上的人頭仰了仰下巴。
“對,還有……”塔娜市長也想起這位房子主人前酋長的一個問題:“他們族的那個女人阿米就是到現在還沒有接受姓氏制度的唯一一個女人,聽阿米說,這是酋長不能允許的,我早就想來和這個前酋長談談了。”
“好,我們進去吧。西塔,你懂得他們的話嗎?”李海鐵說。
“懂得一點點,不過酋長他們都懂得波力話的。”
“那好,西塔告訴他們我們來看他了。”
聽到西塔在門外的大聲通報,很快的從黑洞洞的茅屋裏走出三個人來,中間的一個雖然也是很瘦,但是看得出來以前他的身材在他的低矮的族人中還是很魁梧高大的。兩面兩個族人低頭跟在他的兩邊,看來這個就是前酋長塔瑪塔瑪了。酋長乍一出現,古銅色的臉上幾乎難以分辨他的五官,都被赭石和白粉畫成的怪異臉譜遮擋住了,給人一種神秘的猙獰感覺。頭上戴着一頂破舊的冠冕,那冠冕上裝飾滿了顔色鮮豔的極樂鳥羽毛,其中兩根火紅的羽毛高高的飄揚再上,活象中國京劇裏武生頭上那兩根雉雞翎。酋長赤裸着上身,胸膛上也用赭石和白粉畫着怪異的圖案,細瘦的胳膊上也帶着羽毛做的飾物,右手執一根金屬做成的權杖,上面也有五顔六色的飾物。
看到這個怪物出現,魏國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尤其是他手中的權杖卻看起來有些熟悉,是什麽做的呢?金屬上還看得出籃幽幽的光澤,突然他想起來那是什麽,覺得有些好笑,馬上覺得不妥,趕快把笑意使勁壓回去。原來那前酋長手中的權杖是一根體育比賽用的鋁合金标槍,把标槍尾部截去了一節。
看到酋長出來,李海鐵把雙手放在胸前,一彎腰說道:“我叫李海鐵,是起點政府的指導員,前來看望塔瑪-塔瑪酋長。”
其它三個人也學着李海鐵的樣子,雙手放在胸前對酋長行了一個禮,西塔署長就用波力語再次對酋長說了一邊,同時又介紹說李海鐵是起點政府和趙旗船長一樣是最大的“酋長”了。
聽了西塔的介紹,酋長滿臉堆笑,就邀請四人進入茅屋。茅屋裏很暗,乍一進去眼睛還适應不了光線的變化,不過人一進去立刻會覺得茅屋裏熱烘烘的,定睛一看才看清,在茅屋中央的地面上居然挖了一個火塘,火塘裏還燃燒着木頭。
酋長請大家圍着火塘坐下,雖然大家都覺得火塘邊上有些熱,但是看到李海鐵毫不介意的已經坐下,其他人也就沒有說什麽。
坐下之後,李海鐵便示意西塔告訴酋長我們的來意,但是随着西塔和酋長的的對話,發現他們之間原先那種笑眯眯的和睦狀态慢慢消失了,後來酋長居然滿面怒容的站了起來。李海鐵一看事情不妙,趕快申饬了西塔幾句,讓他給酋長道歉,别讓事情弄僵了。
葛-西塔雖然覺得委屈,但是還是按照李海鐵說的給酋長說了幾句好話,然後對李海鐵和魏國民說:“這老頑固說我們已經答應遵重他們的民族傳統,他們才走出森林來到這裏的。鄰居不喜歡他們民族的裝飾可以不居住在這裏,他們決不會放棄這些神靈的物品的。還說如果我們不允許他們插那些人頭,他們甯可回去,哪怕全部餓死在森林裏……”
李海鐵笑了笑,說:“沒有關系,西塔你剛才對他說的很好,不要介意我的話哦!”
西塔說:“我知道指導員不是真的怪我……嘻嘻!”
“這樣吧,你給我做翻譯,我來和他談,我說什麽你隻管翻譯就行了。”
那酋長雖然知道李海鐵是政府最大的官,口頭上表示了一些尊敬,但是對于放棄這些神靈的聖物卻依然不肯松口,說:“四十年以前,政府派了軍隊來,抓了我們弗雷族許多人也沒有讓我們改變,我們早已答應政府不再吃俘虜的肉,但是我們族裏的人死了之後還是要把他們的力量傳遞給我們的年輕人的,祖先的神靈就是這樣一代一代的傳下來,我們怎麽能夠不供奉我們的神靈呢?”
“那麽酋長,你知道你們弗雷族一百年以前有多少人嗎?”李海鐵問。
“聽我的爺爺告訴我,一百年之前我們弗雷族有好多萬人呢。”
“那麽到災難發生之前,你們族還有多少人呢?”李海鐵又問。
“四年前,我們族還有兩百多人。”
“爲什麽你們族的人會那麽少呢?他們都到哪裏去了?”
“是祖先的神靈懲罰我們不按照祖先的規矩生活啊,所以我們很多小孩子都被神靈帶走了……”
“不是吧!是你們族裏的小孩子和婦女經常得一種病,然後就死去了,是嗎?
“那是你們的說法,疾病就是神靈對我們的懲罰。”
“事實上恰恰相反,就是因爲你們按照你們神靈的說法,有吃人肉的習慣,所以那些疾病是通過人肉傳給你們的年輕人和女人的……”
事實上,醫學界在20世紀90年代終于找到了弗雷族人所患怪病的病因,那是一種朊病毒疾病,美國科學家課林奇等人對巴布亞新幾内亞的弗雷族人中流行的那種很像瘋牛病的病症樣的庫魯病研究之後認爲庫魯病是一種朊病毒病,是因爲當地人吃人類屍體而緻的一種病。弗雷族人自古有食人傳統,直到50年代中期,當時托管巴布亞新幾内亞的澳大利亞當局發布禁令,才終止了弗雷族人的吃人習慣。據說因爲婦女和兒童是人肉宴的主力軍所以更容易感染庫魯病。
經過很長時間的舌槍唇劍,好不容易才讓酋長認識到這種疾病幾乎滅絕了他們的族人。最後,李海鐵激動的說:“尊敬的酋長,你知道嗎?經過災難之後,你們族現在隻剩下四個人——也許森林裏還有你們的族人,但是能夠平安來到這裏的卻隻有你們四個人。難倒你想讓你們全族的人都患上那種疾病嗎?瞧這個年輕人,大概是你的孫子吧?還有阿米……如果他們也患上那種疾病怎麽辦?難倒你沒有想到你們祖先的神靈也許會有錯誤的指引嗎?”
望着疑慮重重的酋長,和聽的專注的兩個年輕人,李海鐵知道也許自己不能完全說服酋長,但是既然他已經答應不在院子裏防止那種祖先的神靈柱,将人頭取下也就初步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不過李海鐵心裏非常明白,自己的一席話沒有白說,至少,将來在酋長死去的時候,這兩個年輕人不會再将他的屍體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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