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距離湯加塔布港口不到兩公裏的一個淡水湖邊,船長趙旗和大副吳膺坐在用樹枝和藤蔓搭起來的遮陽棚下面忙碌着。
“船長,您說這是物種突變而産生的結果嗎?”吳膺一邊用木棒搗着石頭杵臼裏的葛根一邊看着布滿整個海島的綠葉說。
趙旗正在忙着把搗碎的葛根白漿盛進木架上吊着布兜裏,布兜快滿了。他停了下來,看着從布兜下面流出的過濾汁水想了一下說:“不,這不是物種突變。因爲時間短,被輻射影響的物種基因還不能穩定的遺傳。還談不上物種的突變。但是這也是一種突變現象,不是物種的突變而是是生态系統的突變。”
“我明白了,環境災難摧毀了以前的生态系統。在災難之後,生命力強而且能夠适應環境災難後的物種首先占領了整個生态系統,而其它物種由于不能迅速适應新的環境條件,加上生存空間被強勢物種搶占,也就失去了與這個霸道的強勢物種競争的條件,因此被徹底從這個環境系統中趕了出去。”
“你理解的不錯。我在想,自然界的動物植物物種是如此,那麽其它方面,人類社會方面,譬如文化不也是這個道理嗎?”趙旗把布兜裏剩下的渣滓倒出來,接着說。
“是呀,自從人類社會擺脫了蒙昧狀态以來,幾萬年的發展形成了多樣性的文化。這些不同的文化雖然不斷的在融合、互相影響,但是同時也具有強烈的沖突。就拿這次導緻人類文明社會幾乎完全毀滅的災難來說,我覺得其根本原因也在于文化的沖突造成的。”
“對,看來你的書沒有白讀啊,不愧是碩士生嘛。那麽你能從湯加塔布的生态現象聯想到今後新世界中人類文化的發展趨勢嗎?”
“我想——船長,我知道您和指導員爲什麽特别重視我們能獲得的所有的那些文字資料,就是盡最大可能保護我們現有的知識的文化,爲新時代的人類文明盡可能提供最多的文明基礎和文化的種子。至于未來的發展嘛,我想也許這島上的葛藤就是未來中華文明影響力的象征……”
兩人一邊說,一邊幹。不一會,幾口大不鏽鋼鍋都裝滿了白色的乳漿。趙旗直起腰,說:“不能繼續幹了,要等這些粉漿沉澱一下。過幾個小時澱粉就會在鍋底結成塊。把濕澱粉曬幹就是上好的澱粉。”
“嗯,可惜咱們的容器太少了。要是在咱起點島可以多燒一些陶水缸就好辦了。”
“哎,船長。去查勘的人回來了。”吳膺發現幾個人朝這邊走來。趙旗手搭涼棚看了一眼說:“是歐陽和張豫魯他們啊,他們的效率滿高的嘛。”
“哎呀,我的船長,累死了!”張豫魯一進涼棚就一屁股坐了下來,把外面的海豹皮坎肩解開擦汗。
歐陽卻神色安詳,接過吳膺遞過來的不鏽鋼茶缸喝了兩口又遞給一邊的繪圖員小鄭。
“船長,我們基本查清楚了。目前島上面積和海圖上相比變化不大,隻是島的西南部有二十多平方公裏由于地勢最低,變成鹹淡水混合的沼澤地,和灘塗差不多,基本上沒有植物。島上共有淡水湖泊六處,湖泊總面積大約1.3平方公裏,水深平均2米,水質良好無輻射。葛藤覆蓋面積爲270平方公裏,測量誤差不超過8%。報告完畢。”歐陽将手中的查勘草圖遞給船長趙旗。趙旗接過草圖掃了一眼,問:“葛藤資源調查呢?”
張豫魯聽了立馬站起來,立正回答說:“報告船長,我們分别選擇了原林地、耕地、沙灘和村鎮四種地貌環境,共8個樣本區域進行調查,經過計算後得出葛藤資源情況爲:每公頃葛根産量2000公斤,葉子和嫩莖産量爲18000公斤。島上葛根總蘊藏量爲5萬4千噸以上,葛藤48萬噸。報告完畢。”
“好啊,單這個湯加塔布就可以養活差不多十萬人啊!其它生物有沒有發現?”趙旗掩飾不住内心的喜色,但還是接着詢問。
聽到趙旗的問話,小鄭也立正回答說:“島上除了少量飛鳥之外沒有發現任何生物,包括老鼠和昆蟲。”
“好,海嘯和飓風把這個島給消了毒。以後我們要記住并要建立制度,所有船隻上岸之前必須要經過嚴格檢查,決不能把老鼠或者什麽害蟲帶進來。雖然昆蟲等動物的遷徙不可避免,但是我們還是希望這裏保持幹淨的時間越長越好。”
“是!我們記住了!”
“來來來,大家看我們磨出來的澱粉!”
“呵呵,船長——那今天晚上就有面條吃了吧?”張豫魯看到這潔白細膩的濕澱粉,讒蟲就一下子被勾了起來。笑眯眯的要流出哈喇子。
“今晚啊,澱粉太濕,恐怕吃不上面條了。不過請你們吃東北拉皮怎麽樣?”船長趙旗話音沒落,頓時就引起一片歡呼聲。
“哎,船長。您不是說這葛藤全身都是寶嘛?除了澱粉之外還可以做什麽呢?”小鄭端着一碗拉皮邊吃邊問。
“這葛藤、葛花、還有葉子都是中藥,也是上好的飼料。可惜我們現在沒有家畜,真是可惜了這些寶貝。另外這嫩葉和花也都是能吃的,可以當作蔬菜呢。”
“我們以後一定會有家畜的。”
“對,一定會有許多家畜。還有啊,這葛藤的纖維韌性很好,是做繩索的好材料。中國古時候沒有棉花以前人們就曾經用葛藤纖維來紡織成布做衣服,沒有聽說過嗎?傳說中的神仙就是穿的‘葛衣’……”
“還有,我們有了澱粉,做澱粉剩下來的葛根渣滓和葛藤可以用來釀酒,可以生産酒精。有了酒精就有了大量的燃料,我們的汽油發動機直接可以使用啊!”
“太好了船長,我們起點島有了燃料就可以飛起來了!”
“有酒喝了哎!船長我先給你幹一杯啊!”張豫魯手端半碗拉皮就要和船長幹杯。
離開湯加塔布港,剛剛起錨不久,船長趙旗就在駕駛艙裏的海圖闆上提筆劃掉了湯加塔布的英文名稱,然後重重的寫上“葛島”兩個中文字。然後大聲宣布:“今後湯加塔布這個名稱已經廢棄,這個島的名字叫做‘葛島’。”頓時船上響起一片歡呼聲:“葛島!葛島!葛島萬歲!”
“起點号”在葛島總共停留了七天,在這其間,除了裝滿淡水之外,共加工了兩噸濕澱粉,并采集了一大批新鮮葛根。然後開始按照預定計劃向哈派群島駛去。
哈派群島是原湯加王國的三大群島之一,在葛島北面,距離葛島隻有六十海裏的路程。主島哈派島的面積稍小于葛島,大約有200平方公裏大小。和葛島不同的是哈派群島的島嶼是由火山島組成的,其中哈派島的海拔高度達到了400米,因此哈派島上完全可能有人幸存。
哈派島除了沒有起點島那麽優良的海灣之外,其它地方和起點島有些想像。不同的是由于哈派島上過去居住的土著人較多,許多以農業爲生的農民在島上開墾了許多梯田。以前種植木薯、番薯和香蕉等熱帶農業作物。
登上哈派島,發現情況和他們以前猜想的大相庭徑。山腳下的情況和土布艾島差不多,耕地村鎮早已消失殆盡,被一片片白沙和岩石占據着。船長趙旗命令大家小心的在沙灘上尋找人類和動物的足迹,也許因爲島的範圍太大,天又已經黃昏,幾個人找了許久卻一無所獲。擡頭看看島上的高處,大多是枯黃的灌木叢和荒蕪的農田,一點也沒有以前植物葳蕤的模樣。除了偶爾有幾隻水鳥飛起之外,這裏似乎也已成了死亡的島嶼。
“木薯呢?煙草呢?人呢?……”張豫魯一邊看着山坡上的破敗一邊失望的喃喃自語。無聊的把手中一根樹枝扔的遠遠的。
“船長,要不我們再向上走走看看?”婁強将95步槍端平在手裏,不甘心的問趙旗。
趙旗擡腕看看電子表說:“現在是當地時間下午五點,離天黑還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這樣吧,我們就不要分開了。再向上看看就回船上。”
很久沒有人走過的山路很窄,也很崎岖。小隊在一人深的枯萎灌木叢中穿行,走在最前面的張豫魯手持一把砍刀,不時要用砍刀砍去阻礙行動的樹枝和糾纏在一起的幹枯茅草。“這都是海嘯和飓風留下來的痕迹。”船長趙旗說。小隊行進的很困難。他們一邊走一邊注意着路邊的痕迹,走了很久卻沒有發現任何人類存在的證據。
大家正在默默無聲的前進,突然前面的張豫魯低喝一聲:“鳄魚!”之間原來跟在婁強後面的小鄭頓時臉色發白,緊張的倒退了兩步。婁強立刻舉起步槍,向路左側搖曳的一叢灌木後面瞄準。
船長趙旗用手撥開擋住他的小鄭,迅速拔下腰間的手槍順手把機頭一推上了膛,搶上一步來到張豫魯和婁強之間,朝幾米外那一叢搖動的灌木根部看去。
隻見那灌木叢後面影影綽綽露出一條巨大的身軀,披滿指甲蓋樣細小的鱗甲,從露出的身軀來看,起碼也有四五米長。前面露出來的兩隻粗壯爪子看來長着銳利的趾甲,一個碩大的頭顱匍匐在枯黃的草叢上,兩隻褐色的眼睛也在緊張的凝視着入侵者。船長趙旗仔細觀察着這個巨蟒般的頭顱,然後小聲說:“不是鳄魚。”
張豫魯握緊砍刀,做出随時象那家夥砍去的準備。忙裏偷閑說:“我看也不像鳄魚,喲,吐舌頭呢——好長的舌頭,還分叉呢!”那怪物口中不時“簌”的一下吐出一米多的細長舌頭,舌頭上分開成兩股尖叉一般,好像在向他們幾個人探詢什麽。
船長趙旗眼睛餘光看到旁邊的婁強用手撥開了95步槍的保險,就說:“先别開槍,不是鳄魚,但是肯定是一種爬行動物,這家夥好像敵意不大。”
話雖這麽說,但是他自己的手槍依舊穩穩的對準這陌生動物的頭顱,誰知道這是個什麽玩意,會不會突然暴發而起?
對持了大約兩分鍾時間,那怪獸似乎眼睛裏有些怯意,身軀開始向後稍微縮回了一點。張豫魯正想向前一步,突然那怪獸後方傳來一聲恐怖之極的凄厲尖叫。張豫魯再大的膽子也被吓了一跳,不禁緊張的向後退了一步。
那怪獸也被這聲難聽之極的尖叫吓住了,大概它知道這尖叫者才是它的真正對手,于是身體一扭,頓時轉了個身,把頭和大嘴朝向叫聲傳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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