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說來也巧,歐陽剛剛說要把這魚給船長送去,船長趙旗正好從駕駛艙裏出來,聽見他們說的話也看到張豫魯手裏的魚。
“什麽好東西啊?給我看看——”趙旗說。
“船長你看,這飛魚好怪,翅膀長的特别長。我們再懷疑是不是核輻射引起的物種變異……”
“嗯,翅膀是比一般的飛魚大的多,和以前的飛魚胸鳍相比不成比例。至于是不是物種變異……”船長趙旗沉吟起來。
張豫魯和歐陽也急于得到答案,都瞪着煙等着船長趙旗的結論。
“我看還談不上物種變異,應該是核輻射條件下産生的個體變異準确一些。因爲你看,這條飛魚的年齡肯定要大于兩歲,你看這片魚鱗,年輪上顯示這魚已經三歲多了。而核輻射的影響是從它一歲以後才發生,也就是說在它的胸鳍開始迅速發育長大的時候核輻射發生了。這種影響造成了這些飛魚的胸鳍長的異乎尋常的大,成了這個樣子。”
“是呀,我還有些奇怪,這條飛魚看上去應該有兩三歲的大小,可是從魚鱗上看卻三歲多了,身體比正常這個年齡的飛魚小,而翅膀要比這個年齡的飛魚大……”歐陽插話說。
不愧是漁民出身,歐陽的捕魚經驗還是很豐富的。船長趙旗一邊想一邊回答歐陽說:“核爆炸之後形成了核冬天,我們直到現在仍然被核冬天下的氣候影響着。海生動物也不例外。生活條件變得嚴峻起來,你們看張豫魯的那些海獸學生們也比以前瘦的多了。這些飛魚個體偏小,生長緩慢也是自然的。”船長趙旗又看了張豫魯一眼:“至于是否會産生物種突變,還要看這一代的飛魚能否把現在的體形特點通過遺傳影響傳遞到下一代或者下面幾代,直到這些新的特異體形特點被遺傳下來,才能叫做物種突變。水手長如果對這個課題感興趣的話,建議你多觀察繁殖速度快的昆蟲類等微小動植物。因爲從末日開始,它們已經能夠繁殖多代了……”
船在大洋上航行,人們得到最多的就是“寂寞”。飛魚撞上甲闆的這種能夠讓人們興奮一陣的好事不能天天有,更多的時間都是孤零零的航行在一望無際的海洋上。船上好在有了愛鬥嘴愛饒舌的張豫魯,才能少了許多寂寞,增添一些笑聲。
南緯20度附近,事實上從起點島(以前叫做皮特凱恩島)開始一直到新卡裏多尼亞群島是一條橫跨接近6000公裏的島嶼帶,其中有無數個大大小小的群島,從地圖上看是密密麻麻的。所以這一帶島嶼以前有個總名稱叫做多島群島,這個名稱倒是名副其實的,不過後來自從英美法國等國家把這些島嶼劃分成不同國家的殖民地之後,這個總名稱漸漸的都不用了。
利用風力行駛,雖然這些天幾乎每天都有持續不停的西風可供使用,但是“起點号”需要行駛的是“之”字形航線,所以按照直線距離來說,它的航速隻有每天不到120海裏。
早飯時,張豫魯聽船長趙旗說今天将要到達土布艾群島海域,早被無邊無際的寂寞折磨的他隻要沒事就呆在船頭,自恃目力特好,(号稱賽過望遠鏡!)想要第一個“發現”土布艾群島的土地。并且登上它,爲它命名!
紫外線災難雖然已經過去,但是此時的紫外線強度還是要比末日之前厲害的多。作爲教會幾百頭海獸學生躲避紫外線的“張校長”不會不懂紫外線的厲害。他隻好躲在首帆的陰影之下,契而不舍的堅持着,了望着,生怕這首先發現土布艾群島的榮譽落在别人頭上。
轉舵了,是右轉。張豫魯不看羅盤就知道現在“起點号”又改爲西南航線,而未來将要被發現的土布艾群島将會在船的右舷——西偏北方向出現。張豫魯和歐陽系好調整後的帆纜,又要坐在前甲闆的帆影之下觀察了望,歐陽死乞白賴的拉他回艙打撲克他也不爲所動,生怕錯過了第一個喊出“發現島嶼”的機會。
午後的陽光如錐子般的撒下來,強烈的反光在遠處的水面上形成無數刺目的十字花,讓人難以直視。張豫魯隻好戴上太陽鏡繼續守在他那争奪“發現者”的崗位上。
駕駛艙裏,大副吳膺一邊掌舵觀察一邊和帆纜長歐陽聊天,其内容隻有一個,就是在下面甲闆上細瘦的帆影中蜷縮一團的水手長張豫魯。
“歐陽啊,你沒有告訴他我們航海計劃上沒有登上土布艾群島的内容啊?”
“他也沒有問我啊,我如果說了他就該失望透了,還不如給他點想頭,這樣在船上不寂寞些。”
“那他要是發現土布艾島,而我們不上去就該更失望了。”
“呵呵,那個失望隻是一會兒,要是早告訴他,他會失望兩天呢。你沒見昨天他就開始盼着今天到達土布艾島嗎?”
大副吳膺看了看駕駛台上的海圖說:“土布艾島主島周圍水道不算複雜,很少有沙洲和礁石。一會兒我們可以靠的近一些,讓他看個夠也會少一些不能上島的失望。”
“嗯,讓他看看,是會少一些失望的。”歐陽回頭一看,原來是船長趙旗又上來了。
“船長,你怎麽不多睡會兒?”大副吳膺知道還不到趙旗接班的時候。
“快到土布艾島了,我還是六年前從這裏經過的時候遠遠看過它一眼。”船長趙旗沒有回答吳膺的話,似乎在自言自語。
“也是個美麗的島啊!”趙旗感慨一聲。“島子大小和我們的起點島差不多,或者稍微小一些。島上到處都是椰林和白色的沙灘,綠白相間特别漂亮。島上居住一些波力尼西亞人,以椰子加工和旅遊爲生。島上出産的紅椰子特别甜……可惜了。”
“怎麽可惜了?”大副吳膺不解的問到。
“可惜這個島海拔太低,沒有山。最高海拔隻有40米。”
吳膺仔細看一下海圖,明白了。也随之沉悶起來。
按照海圖和方位的計算,此時應該來到距離土布艾島主島不遠的位置,應該能夠從望遠鏡裏或者肉眼發現這個島嶼了。何況船長趙旗記得,在島的最高處還有一座礁石和水泥壘成的燈塔。而前方海面上,依然銀光閃閃,茫茫一片。
還是張豫魯的目力好。經過很長時間的納悶和搜索,張豫魯終于發現西方天際線上閃爍的白光中有一塊奇怪的似乎是凝固的白色光斑。他很納悶,“那是什麽?”他揉揉眼睛,還以爲是長時間看海面的閃光把眼睛閃花了,可是那斑塊還在。于是就大聲向駕駛台喊:“大副——你用望遠鏡看那是什麽,正九點方向,方位27。”
大幅吳膺無言的把望遠鏡遞給船長趙旗,趙旗看了一會沒有說話,又把望遠鏡遞給歐陽。歐陽看了一眼耶沒有出聲。
“走吧,我們靠近些,注意水色。”
那白色斑塊果然是土布艾島。
漸漸的,“起點号”終于駛近了土布艾島。此時正是漲潮時分,“起點号”倚仗自己噸位小,吃水淺的優勢小心翼翼的來到距離土布艾島隻有一兩海裏的位置緩緩繞行。
在大家的記憶和印象裏,土布艾島是一個美麗的鑲着銀邊的綠色島嶼,海圖上還表明島上有幾個小小的淡水泉眼,可以爲島上的居民提供充足的淡水。而此時,站在船舷上的大家都震驚了,出現在眼前的土布艾島和印象中、記憶中完全不同。
眼前這一片土地,隻有一片慘白色。兩年多前的海嘯和飓風把這片島嶼上一切附着物包括椰林植被和人工建築統統摧毀掃平。就連島的最高處曾經用堅硬的礁石和水泥建築的老燈塔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幅吳膺伫立在駕駛台上,默默的想象着海嘯到來時這個島的情景:幾乎是毫無征召的一個晴朗日子,美麗島嶼上的人民和遊客正在無憂無慮的過着他們悠閑的時日或者假期。突然一條白色的線從遠方無聲無息的迅速包抄過來,到近處會發現那是一面幾十米高的水牆,就在那一瞬間,水牆一下子漫過整個海島,在島的中心撞在一起,形成爆炸般的巨大水蘑菇……
瞬間,一切都消失了,樹木房子和人,還有無數的小船、花花綠綠的帳篷,都在一瞬間化爲烏有。被淹沒的人們甚至沒有感覺到痛苦,甚至沒有說出最後的一句話就突然融化在無邊無際的大海。
此刻的土布艾島,隻剩下一片銀白色的沙洲,沙洲上間或散布着一些黑色的折斷的樹根。這種光線的反差在強烈的西斜陽光下顯得分外刺目、荒涼。盡管陽光灼灼,可是讓張豫魯的心裏卻感到揪心的寒冷。此刻,他心裏登上土布艾島的願望完全消失了……
雖然緩慢,“起點号”還是慢慢的從土布艾島的南側緩緩的通過了,土布艾島漸漸的落在後面。“起點号”繞着土布艾島又轉了一個角度。升起滿帆,開始加速,在身後留下兩道白色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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