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起點島東側一塊布滿嶙峋礁石的海岸,水手長張豫魯無聊的坐在緊靠山崖搭建的一個小茅草棚子裏,有一搭沒一搭的将手裏的彈弓拉開又放松,或者撿起一粒石子放到彈弓上對着海裏成群的想遊到岸邊的海象或者海豹射一下。棚外的陽光雖然看上去并不十分強烈,但是藍天上耀眼的光暈卻畫出一個碩大無比的充滿妖媚氣息的神秘光圈。
他現在的職務是皮革組組長,還要兼任“海獸學校”教師,就是教育這些海象、海獅、海豹們白天不得登上它們喜歡的這塊栖息地,隻有下午三四點鍾之後,這裏的海岸充分被起點山遮擋,曬不到太陽時,才可以允許它們上岸。
随着海水的漸漸冷卻,三個月之前很少能夠看到海生哺乳動物的起點島開始來了一批又一批的新客人。它們是被越來越冷的海水和天氣從南方驅趕來的。先是一群海豹在這片海域遊來遊去,後來幾頭膽大的海象居然登上岸來,将這裏當成了新的避難所。漸漸的海獅和海豹也跟了上來,數量也越來越多,時間久了這片礁石和懸崖遍布的海岸居然成了它們的家。這些家夥不喜歡炎熱的氣候,但是天氣太冷它們也不喜歡,所以平時都群居在南緯四十度線以南(或者北緯四十度以北)的溫帶地區,現在由于和冬天的緣故,它們原來的居住地氣溫下降的厲害,整年出于冰凍地區,食物也開始缺乏,所以它們隻好遷徙到氣候相對溫和的起點島海域來居住栖息。
雖然這些海生哺乳動物是比較聰明的動物,但是它們畢竟不是人類,不懂得天上那輪給萬物帶來溫暖和能量的太陽已經成爲它們的殺手。如果不幹預它們,它們就會在有太陽的時候懶洋洋的爬上礁石和低矮的懸崖,躺在那裏懶懶的曬太陽,直到不知不覺間全身的皮膚都被紫外線曬的潰爛脫落,然後再在海水中感染後衰竭而死去。
張豫魯他們的皮革組,雖然是爲了取得它們的皮膚和脂肪、肌肉而成立,但是這些海獸已經成爲他們的家畜,怎麽能讓它們在大量紫外線的殺傷下無謂死去呢?于是,指導員李海鐵和船長趙旗他們商量之後,決定在保證人員得到充分的防護的前提下,皮革組人員仍按照白天工作的方式來作息。
這些海獸不喜歡在沙灘上蠕動它們笨重的身體,都喜歡群居在海邊矮懸崖地區,和遍布礁石的亂石灘附近。所以起點島東側,距離蚝田不遠的這塊地形就被它們占據。這塊地形大約長不到2公裏的樣子,附近擠滿了大大小小的海獸,身軀較小的海豹還好些,上岸的時間并不長,而海獅和海象則大部分時間都喜歡呆在岸上,隻有腹中饑餓時才願意跳進海裏。
皮革組人手不多,隻好沿着海岸每隔一段設一個隐蔽所,這樣“教師”便不用出門,隻守在隐蔽所裏,用彈弓來當教鞭,教育他們的“學生”,讓它們學會不要在太陽強光之下上岸,以免被強烈的直射紫外線殺死。對于那些由于饑餓或者已經曬傷的“學生”,他們便會在傍晚和清晨被人道毀滅,将自己的皮革、肌肉和脂肪貢獻給學校。即便這樣,短短的一個來月裏,也已經有十幾頭海象,二十多頭海獅,還有幾隻海豹成爲太陽殺手的犧牲。
用彈弓做“教鞭”是張豫魯的主意,因爲子彈現在實在過于珍貴,誰也舍不得輕易動用,雖然指導員利用島上的*和草木灰做出了*,又在島上找到了硫磺,用*和硫磺加上木炭粉造出了火yao,但是依然缺乏能夠使用這些火yao的槍支。聽說指導員正在利用船上的金屬管子制作火繩槍,但是總不如這彈弓用來的方便。再說,又不是要把“學生”們殺死,用槍還是有些危險的。
由于海岸是曲線的,三個隐蔽所誰也看不到誰。大太陽底下又不允許出去,雖然戴着太陽鏡,渾身披挂整齊,但是手套還沒有做出來,出去畢竟不太安全。所以他們都是一早出來,一直要待到下午五六點後才能回去。漫長的一天天,守在這個荒涼的海岸,平時繞射的張豫魯也隻好對着這些海獸說話解悶。
“地主,你他媽的活膩了,記吃不記打的家夥,給你一下!”張豫魯瞅準那個胖胖的黑灰色的拖着兩條長長牙齒的雄海象,拉滿皮條,飕的一聲把一顆石子發射出去,正打在它那肥胖的脖子上。“地主”猛的一驚,吃疼後一個後滾翻趕快離開海岸,放棄了這次登岸的嘗試。龐大的身軀在海水裏卻顯得分外靈活,有威勢,激起的浪花把它身後的幾隻海豹吓的也遠遠逃開。
“三嫚,我看你也得教訓教訓了,幾天沒有挨打了是吧?看箭!”張豫魯對那隻身上有深藍色花紋的雌海獅還是挺照顧的,這次沒有瞄準它的頭或者脖子,隻對準它的尾巴(實際上是後腿)不輕不重的給了一下。那“三嫚”似乎明白老師的教育,回過頭來,溫柔的看了老師一眼,隻好向海裏繼續遊去。
經過了這個把月的“教育”,海獸們似乎已經漸漸習慣這種生活,每天白天尤其是上午都在海裏捕食,栖息,玩耍,到了下午三四點之後才陸陸續續登岸。不過還是有一些不太聽話的,總想在禁令時間到岸上休息一會,曬會太陽。但是岸上這幾個嚴格的老師卻不時給它們一些教訓和懲罰。
太陽偏西了,高大的起點山開始把它的影子鋪灑到海面上,近岸的礁石和懸崖慢慢的全部被籠罩在陰影之中。張豫魯看看手表已經接近三點,于是就開始叫兩邊的同伴:“下課拉——開飯了!”張豫魯一叫,海裏的學生們似乎早已等待着這聲下課的信号,紛紛開始向岸上,向礁石上跳過來。一時間不同的吼聲響徹于耳,頓時海邊亂成一團。
戰士大李和小劉沿着山崖,在陰影裏小心翼翼的攀過來,還沒坐下,大家憋悶了大半天的話就冒了出來。是啊,一個人隻對着這些啞巴海獸說話,大半天裏這些年輕人誰不着急,誰不憋悶的慌啊。
雖然下課了,但是從這裏要回到營地還是要被太陽曬到的,所以他們幾個隻能在過上兩個小時後才能從蚝田那邊的小路回去。這段時間除了吃點東西,喝點帶來的水,就成了他們幾個的娛樂時間。張豫魯的“中心教研室”備有一幅精心用海豹皮做成的撲克牌,三個人便玩起了“拱豬”的遊戲。
不知不覺間,時間很快過去,天空已經變成了橙紅色。張豫魯把自己黑陶壺裏的水喝幹,說聲該回去了,三個人便攀到崖頂上,踏上回營地之路。
三個人剛走過蚝田,就看到指導員李海鐵和海圖員小鄭兩個人走過來。張豫魯就大叫:“指導員違反紀律,提前出門!”大李和小劉也起哄說:“就是,指導員不以身作則,帶頭違反紀律!”李海鐵隻笑不說話,旁邊的小鄭卻說:“我們準時五點半出來的,是你們打老K忘記時間了吧?”張豫魯擡手看了一下手表,“可不是,現在都六點多了……”但是他那困扃隻持續了極短的一瞬,立刻又涎着臉讪笑說:“呵呵,真是我們忘記時間了……指導員又去查勘啊?”
李海鐵知道這家夥的性格,也不答他的問,說:“趕快回去吧……對了,今天有沒有發現受傷的?”他指的當然是張豫魯他們的“學生”了。
這些天好像它們都學乖了,曬傷的很少發現。隻是前天有一頭雄海獅似乎被逆戟鲸咬斷一條腿,勉強爬上岸。晚上我們把它處理了,皮已經帶回來,肉還在山坡上曬着呢,等曬幹了再背回來。
“嗯,逆戟鲸這家夥在附近出現不是好事,雖然它吃不了多少,但是海獅海豹躲開它的辦法隻有上岸。這樣吧,你們明天早點過來,把高射機槍搬一挺過來。提高點警惕,如果看到它們就開槍。”雖然張豫魯不是槍炮兵,但是李海鐵對于他的軍事素質和槍法還是放心的。
“有多少都幹掉?”張豫魯知道,逆戟鲸雖然對于海豹們來說是個噩夢,但是這種美麗的鲸魚對于人類還是佷友好的。他心裏有些不忍。
“隻要你能把它們趕走,這些海中老虎生命力特别強,讓它們害怕了就不來這塊海域。實在不行就幹掉算了。注意不要浪費彈藥啊,否則我可饒不了你!”
逆戟鲸又叫殺人鲸,也叫虎鲸,是海洋中最漂亮的哺乳動物之一,但是也是最兇猛的海洋哺乳動物。它們以海豚海豹海獅海象等海洋哺乳動物爲主要食物,海豚對付它的辦法是逃,是用自己無與倫比的速度和靈活來逃避逆戟鲸的攻擊,而笨重的海象和海獅,躲避逆戟鲸的辦法便隻有爬上礁石或者懸崖。它們不爬上懸崖便無法躲避逆戟鲸的攻擊,上岸卻存在紫外線的威脅,所以無論更多的海洋動物存活,消滅它們便成爲不可避免的選擇。好在逆戟鲸的數量在這一帶海域不多,到目前爲止張豫魯他們也不過發現一兩次單獨活動的逆戟鲸。也許它們也很聰明,受到攻擊後就會離開這片海域。
天下這麽大,海洋這麽闊,李海鐵明白,保護這些海洋動物不受滅頂之災,僅靠起點島是遠遠不夠的。但是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無論如何也是人類文明爲自然界作出的一點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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