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畢竟是世界上空氣中塵埃最少的地區,南太平洋的天空雖然常常還是白茫茫的,但是有時也開始透出藍色。陽光比3月份強了許多,雖然空氣仍然寒冷刺骨,但是白色沙灘的反光卻讓人不得不眯縫起眼睛,在沙灘附近,那種強光的感覺就像登上了雪山一樣刺目。
3月16日,早飯時水手長張豫魯和帆纜長歐陽就釣魚技術展開了一場小小争論。張豫魯在青島海邊長大,而歐陽是南海漁民的兒子,對于釣魚技術誰都不服誰,多次想比個高低。
張豫魯端着半碗少油沒鹽的海帶煮牡蛎,實在有些難以下咽,不禁牢騷的半開玩笑對廚師長崔園說:“瞧你這廚師長怎麽當的?天天讓俺吃這玩意兒,也不會換換花樣?是你把好東西都偷吃了吧?大家看看,咱們都吃這些爛玩意兒,個個黑瘦黑瘦的,就他廚師長還是白白胖胖,一定是天天偷吃好東西!”
“冤枉啊!捕撈組每天都弄些這東西,我有什麽辦法?你看看,你看看,我難道吃的和你不一樣?”崔園一聽這話刻受不了了,趕快把自己的碗端到張豫魯面前要塞給他。
“哼!看上去一樣,誰知道你那碗裏有沒有多放一些作料?什麽胡椒、姜米的。”張豫魯不吃這一套,依舊故意氣他。
“得了吧豫魯,你不要捉弄人家老炊了。這些都是人家捕撈組好不容易搞來的,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嘛!”歐陽看着崔園受窘,于是就開始打圓場。
聽歐陽這麽替崔園說話,張豫魯不禁又把牢騷朝捕撈組發:“捕撈組這幾個人也是的笨的可以,好一點的魚也捉不到,天天就弄點海草糊弄人……要是我還當捕撈組長,天天弄鮮魚給你們吃,想吃石斑吃石斑,想吃蘇眉吃蘇眉……”
“呵!你當人家捕撈組幾個戰士是吃素的啊?人家個個都是行家裏手,小李、小陳都是漁民出身呢!你會比他們強多少?現在水這麽涼,你以爲深海魚好釣啊?”
“他們比我強?我七歲就開始在棧橋上釣魚了。他們——哼!也就是在船上撒撒網,起個網什麽的。”張豫魯什麽時候對人服過氣?
歐陽存心看張豫魯的笑話,不由得就激他,于是就戗他的話茬說:“哎喲!是呀,水手長整天說自己是釣魚專家……要不這樣,今天傍晚收工之後你去海邊給大家釣幾條像樣點的魚來,也讓咱跟着沾沾光,打打牙祭啊!别說蘇眉、石斑,你就是釣上幾條海鯉什麽的,咱也吃一頓火鍋怎麽樣?”
聽了這話,張豫魯也有些犯嘀咕,後悔剛才自己話說的滿了一點。他心裏也知道,這段時間随着海水溫度的下降,這些熱帶深海珊瑚礁魚類早不知跑哪裏去了,海邊半天也隻能抓到一些小雜魚。不過他對于自己的釣魚技術還是佷自信的,靈機一動,想到他們捕撈組一般都是早晚去海邊捕撈,這個時候水涼,魚大概不好找。但是中午太陽開始烈起來,水溫應該有些升高,也許魚會出來?
于是,他沒有言聲。心想,我中午自己悄悄去到海邊找個沒人的地方釣一會,沒準能夠釣到幾條好魚。如果萬一釣不到,自己悄不言聲,誰也不知道,也不會熱他們笑話。想到這裏,嘴角不由得生出一絲笑意。“要是能釣到宏姐愛吃的石斑就好了……”
那天中午吃完飯,張豫魯對誰也沒有說,提上早準備好的伸縮魚杆,提一個塑料通就悄悄的去了海邊,一坐兩個多小時。果真被歐陽說對了,兩個多小時隻釣了幾天四指長的小貓魚,他不好意思帶回來,就悄悄扔到海裏自己悄悄的溜回來,這事誰也沒有說。
下午他就感到有些不對勁,覺得脊背上火辣辣的疼。哦,對了,今天中午太陽底下覺得有些熱,把外衣脫了。裏面的襯衣早就破爛的不像樣子,沒準被太陽曬着了。誰知到了晚上,更加嚴重,脊背和肩膀疼的睡不着,他也隻好忍住。天亮之後爬起來發現,床上血迹斑斑。于是隻好去找胡宏想找點藥抹抹。
胡宏一看見張豫魯脫掉外衣的脊背,大吃一驚,真是慘不忍睹,之間張豫魯脊背和肩膀上的表皮全部壞死正在脫落,血肉模糊,吓的忍不住掉了淚。她用清水小心的洗淨血迹,卻沒有什麽藥物去給他治療。因爲現在藥太珍貴的,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允許動用的,于是就拿出自己早已精練多次的海豹油給張豫魯塗上。
這事被指導員和船長發現之後,指導員還沒說什麽,船長趙旗沖着張豫魯大發雷霆,臭罵一頓。指導員隻好勸船長趙旗說:“算了,這事也不全怪他。還怨我們沒有把紫外線的殺傷力說清楚,他們畢竟沒有見過那種自然力量,隻是嘴說的他們還以爲我們吓唬他們。這件事也好,一方面讓大家都接受教訓,另一方面也提醒我們也該在作息制度上改變了。要不,以後傷員會越來越多。”
這個事件之後,讓起點島的作息時間有了很大的變化,爲了防止紫外線的殺傷,船長趙旗命令每天上午9點到下午6點爲休息時間,早晨和傍晚才能進行室外工作。唯有于潔的工作沒有受到多少影響,因爲她們的工作都在室内。
于潔以前手下的兩個男操作員都被調去做其它事情,隻好帶着新來的乃子和兩個塔西提土著姑娘伊波和伊麗姐妹邊教她們漢語邊工作。她們的工作就是打開掃頻電台,日夜不停的監聽所有波段的無線電信号。
天線高高的豎立在山頂,兩條饋線沿着山岩蜿蜒下來就進入監聽機房。乃子按照于潔的指示在各個頻段間不停的緩緩搜索,于潔就帶着耳機凝神細聽。兩個年輕,充滿活力的土著姑娘伊波和伊麗則輪換着搖着手搖發電機,一邊給蓄電池充電,一邊供應着電台的能耗。
自從塔西提島歸來之後,指導員李海鐵和船長趙旗對世界上人類的存留情況信心大增,同時也有很大的憂慮。世界這麽大,應該有不少人類的種子遺留着,這對以後的新世界當然是好事。但是,目前嚴酷的環境現實中,遺留的人類爲了生存,會将隐蔽中的動物性暴露出來。地球上剩餘的人與人之間會是完全善意的嗎?在嚴酷的生存環境中人類也許會喪失原有的一切文明和道德,赤裸裸的展示着其獸行的一面。這些不知道是起點島人群未來的福祉還是會爲起點島帶來災難和考驗?
“我們未來面臨的是同志還是敵人,這是個未知數!”船長趙旗經常對起點島上的人們說。
東漁315是幹什麽的?我們本來就是監聽偵察船啊!所以,指導員李海鐵和船長趙旗決定,将東漁315上的通訊監聽設備搬到島上來,利用島上起點山的高度設置高增益天線,日夜監聽搜索一切人類發出的無線電信号。但是,在接收到人類無線電信号後不準立刻與對方聯系,直到調查對方無惡意和其文明程度之後再說。
“末日”之後的天空是甯靜的,完全沒有了人類進入工業文明之後各種電波充斥天空的污染現象。甯靜的耳機裏,除了外太空輕微的電磁幹擾聲之外,連地球上打雷下雨産生的雜音也很少聽到。是啊,核冬天裏大氣溫度大大下降,地面空氣難以被太陽加熱,很難形成強對流天氣,也就很難産生比較強烈的大氣電荷不均,所以這半年來,雷電也幾乎消失。
于潔在解放軍工程技術學院的時候,學的就是信号監聽專業,天生一副好聽覺,對于各種不同的無線電信号在耳機裏就能分辨信号的種類和性質。無論是人爲發出的各種調制後通訊信号還是電力、電磁設備工作時發出的噪聲輻射辨别的佷清楚。然而,這些天來耳機裏隻有一片寂靜。唯有超高頻段偶爾傳來幾聲殘留在太空中幾顆高軌道衛星沒人指揮調制發出無奈的咕咕聲和吱吱聲。
面對這一片寂靜和無聊,時間長了便不免有些倦怠。要是一個人整天守在這裏聽無聲的耳機還不悶死啊?好在于潔還有一個附帶的任務,就是一邊監聽一邊教這三個異國姑娘學漢語,這樣才不會在這小小的機房裏太過于枯燥。
因爲有英文作爲于潔和乃子交流的工具,所以乃子學起中文來要快的多,不到半個月就可以用一些短語進行日常對話了。雖然很難脫開那種鬼子腔,但是于潔基本上能聽懂乃子所說的“中文”意思了。隻是伊波和伊麗兩個女孩學的難一些,因爲于潔也聽不懂她們的母語,塔西提語是以法語爲基礎,夾雜了許多民族土語形成的。隻好常常把懂一些法語的胡宏請來,兩人一起用法語、手勢和實物一起來猜度這兩個女孩的意思。
不過時間久了,于潔也慢慢聽懂了一些她們兩個的語言,漢語的學習進度也快了一些。畢竟是小女孩,這親姐妹倆伊波才17歲,而伊麗隻有15歲呢。剛來時眼睛裏那種戒備的目光早已消失,很快就回複了那種表情生動,愛笑熱情的本性。熱帶的女孩發育很早,雖然隻有十幾歲,但是身材已經發育的很好,盈盈一握的柔韌細瘦的腰肢,豐滿高挺的胸脯都露出熱帶女孩那種火熱的浪漫誘惑。對她們來說,島上的營養已經不錯了,才不到一個月,那黝黑的皮膚便發出青春跳動的光澤,瘦削健美的身材看上去連于潔都感到暗暗嫉妒。但是乃子對她們兩個卻有些敵視,雖然沒有明顯的去欺負她們,但是神情裏就帶着不愛和她們兩個說話,似乎覺得和她們兩個交流會讓自己有shi身份的意思。唯有對于潔的話,仍然改不了那種日本民族過分的謙恭和卑微,不管于潔吩咐她什麽,都是一口一個鞠躬“哈伊!”于潔實在讨厭這種日本腔調,教育她很多次,才把那種鞠躬“哈伊!”改成鞠躬說“xi!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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