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2008年1月23日,東漁315由船長趙旗率領,共14名隊員啓程離開起點島去塔西提探險已經三天了。三個月以前,也是這一天,東漁315登上皮特凱恩島,并将這個島命名爲起點島。
李海鐵一大早就帶着水手長張豫魯和兩個水手劃着橡皮救生艇到2海裏外的無名珊瑚礁盤上撈海藻。起點島的火山岩結構顯得不适宜海藻類的生長,所以要撈海藻必須要來到這海産極爲豐富的珊瑚礁盤附近。
島上的夥食從一上島開始就被船長趙旗命令以魚蝦海鮮爲主,每人每天隻能動用50克儲備的大米。後來又将鲸魚肉幹當成主食。開始大家還覺得挺美,但日子久了就開始有些受不了了。李海鐵說還是多吃些海藻比較好一些,畢竟人還是要以植物性食物爲主的。于是,海帶湯,涼拌海帶,麒麟菜,海白菜都成了餐桌上的主要食物。要說,在這熱帶島群上一群半職業漁民要生存是再容易不過的了,隻是那種單調的食物還是讓他們感到日子非常難熬。
按照李海鐵的說法,從“末日”那天之後,現在起點島應該是全球生活最好的地方。假如東漁315不是來到起點島而是回到大陸,恐怕這會兒是絕對找不到這麽多食物的,否能夠生存下來都是個未知數呢。
一月是南半球的夏天,此時相當于北半球七月的天氣。位于南回歸線附近,屬于熱帶大洋氣候的起點島海域卻依舊那麽陰冷。海水溫度下降到17度左右,盡管穿着潛水衣,下海工作一會還是覺得海水冰冷刺骨。張豫魯呼的一下從水裏冒出來吐出呼吸器。然後把身上系着裝滿海藻的網袋扔到橡皮艇上,就趴在艇舷上喘起氣來。
“還不趕快上來暖和一下?”李海鐵叫他。
“上面也不暖和。這水涼的,它媽的和我們青島的剛開春差不多。”
張豫魯抹了一下臉上的海水,揪起幾片麒麟菜葉子填進嘴裏大嚼起來。一邊嚼着,一邊說:“以前在家吃這麒麟菜還覺得挺好吃,下酒絕對是好菜。可現在吃起來腥滋滋的一點味道都沒有。”
李海鐵說:“那是啊,在家吃麒麟菜要加上調料味精香油,自然好吃。你吃的不但是麒麟菜還有調料的味道啊。”
“是啊,能有棵大蔥配上,味道就好多喽。”
“你小子是不是想打我溫室裏的大蔥主意?我可警告你啊,你如果敢偷吃,我可告訴船長掰你的狗牙!”
“那哪敢啊?都知道那是你指導員的心肝寶貝,指導員的種!”
“去你的,小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幾個戰士也都有些餓了,紛紛的開始揪打撈上來的海藻吃。李海鐵知道,這些天大家都吃不下去多少飯,每天都是沒有調料的海藻煮牡蛎,鲸油炸魚實在難以下咽。倒不如吃一點剛撈上的新鮮海藻還能換換口味。看到大家吃海藻,忍不住自己也揪下一點海藻葉子放進嘴裏嚼起來,海藻腥澀,但還脆嫩,吃起來的确比幹硬的鲸魚肉幹好吃。
李海鐵擡頭看看天色,已經到中午了。天色依舊那樣,白茫茫的天上挂着灰白的太陽,海也白茫茫的,遠處是灰白的湧浪。風不大,剛好合着湧浪的速度,不知是湧浪帶起的風,還是風吹起的湧浪。這種讓人寂寞的天,這種讓人感到分外孤寂的浪……
蚝田那邊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發現了幾隻海象。那天張豫魯他們就想去獵取幾頭換換口味。李海鐵說你們别去了,海象除了油多一點以外肉并不好吃,還不如鲸魚肉呢。哪肉吃起來又粗又腥。到了世界末日了,咱們多積一點德吧。
最令李海鐵感到悲哀的是,這些海象是南極海象。平時多生活在距離南極不遠的礁石或者浮冰上。他們不遠萬裏來到起點島海域說明南極浮冰區已經大大延伸,幾乎要到達起點島所處的熱帶海域了。由此可見地球核冬天已經發展到什麽程度。雖然天空中的陰霾變成了白霧,但是整個地球的溫度卻一直停留在嚴酷的冬天狀态。這樣下去,各個大陸上最後殘餘的少數人類真不知道能否支撐過去。因爲人類沒有海生動物的遷徙能力,隻能在這嚴酷的核冬天裏苦苦煎熬。
李海鐵不願意相信起點島上的居民是人類世界的唯一孑遺,如果是那樣,這些居民将要承載着過多的責任。26個男人和2個女人将要面對十分艱難的抉擇,尤其是如何繁衍人類種群的這個大問題上。其實大家都意識到這個難題,但是誰也不願意區面對。畢竟,他們大家在面對這個現實的時間還太短。因爲人在這種危險的逆境中,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于潔和胡宏在資料庫中整理着那些信息檔案,一一把他們備份和分類,有些重要的技術文獻特别是海圖等資料還要用手繪複制。所以她們兩個的工作是最細緻的和輕松的。
于潔看着胡宏又在發呆,就問:“宏姐你又在想什麽心事呢?”
胡宏聽到她問,就再也控制不住,眼淚不知不覺的就流了出來。于潔看到胡宏流淚,便立刻也控制不住自己,雖然什麽也沒有去想,但是人在這種環境中還能想什麽呢?家庭,親人這些根本是不能去觸動的,即便什麽也不想,人們特别是女人也随時處在一種巨大的悲哀之中。
看到于潔流淚,胡宏終歸還是要比于潔大兩歲,不由的就承擔起姐姐的角色,将于潔的身體攏到自己懷裏,用手輕輕的撫mo于潔的頭發。
“宏姐,我好怕。”于潔顫抖着輕聲說。“我好怕世界隻剩下我們28個人。”
“是啊,那樣我們就太孤獨了。雖然起點島能讓我們活下去,但是我們會活得太艱難,太孤獨了。早知這樣,還不如我們也和整個世界一樣,在末日那天一起死掉。”
“可是,宏姐。指導員和船長說過,我們很可能是世界上最後的人類,我們還要重建人類文明啊!”
“談何容易啊!就我們28個人,還隻有我們兩個女人。人類咱們延續啊!”
“宏姐你是學醫的,應該比我懂的多些。難道我們真的要給他們每個人生個孩子?那我們算誰的老婆呢?”
“其實,人類的早期社會是一種母系社會。那時的孩子是不知道誰是父親的,他們隻知道母親。”
“這我知道,中學曆史課上老師講過的。可是誰來照顧孩子和母親呢?”
“在母系社會裏,雖然孩子不确切知道誰是這個孩子的父親,但是部落裏每個男人都有照顧女人和孩子的義務。每一個男人都可以說自己是孩子的父親的。母系社會是在原始共産主義的基礎上存在的,一個家族就是一個部落,大家都是無論整個家庭而工作的。”
“但是宏姐,我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将來他們長大了有沒有可能形成近親結婚的悲劇呢?”
“原始人類也很聰明,雖然他們實行的是母系社會,但是孩子長大之後,本家族的孩子是不允許發生婚姻關系的,女孩子留下,男孩子就必須離家出走,到别的家族和部落去充當父親的角色。”
“我——有些明白了。我這些天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現在似乎有些明白了。”于潔羞澀的說“就是我們兩個分别組成兩個家族或者部落,将來自己的孩子不能通婚,我的孩子隻能和你的孩子通婚對嗎?這樣就可以避免了後代之間的近親結婚了。”
“我想也許這是唯一的選擇——如果世界上隻有我們28個人的話。”胡宏看了看羞澀的低着頭的于潔“我們要把他們26個男人分開,每人有13個男人。”
“羞死了,宏姐!”于潔小女兒心性,對于這種将來的确有些難以接受,實在太害羞了。因爲這種婚姻關系是她們以前絕對無法想象的,她們所接受的人生關系,她們已經形成了的婚姻觀,人生觀都是對這樣的特殊關系難以接受的。但是現實就是現實,在人類延續生存的大問題和個人家庭婚姻觀念的沖突面前,你别無選擇,必須要适應嚴酷的現實問題。
“我們要分别确定一個姓氏。你的孩子姓你的姓,我的孩子姓我的姓。在一定時間内同姓不能通婚,這樣就最大程度上避免了近親結婚的情況。無論進一步區别他們的遺傳關系,還要将他們父親的名字加到他們的名字裏。”
“宏姐你不是說,孩子不知道父親是誰嗎?”
“小傻瓜,那是原始人。難道我們的智力不比他們高一些嗎?”
“那麽宏姐你準備讓你的孩子姓什麽?”
“我将來姓姬怎麽樣?”
“哦,我知道。咱們中國的老祖先黃帝就姓姬!”
“那麽你應該讓你的孩子姓姜,姓炎帝的姓氏!”
“好啊!指導員說,将來地球文明的重建要以中華文明爲基礎。這樣我們就是炎黃二帝的的母親呐。”
“可是,我們就隻有繁衍種族的義務,沒有愛情的享受了。”
“這個時候,讨論愛情是奢侈的。”胡宏沉重的說:“不過你依然可以有愛情,愛情是自己心裏的寄托,隻要你把愛情和性分開,你照樣可以得到愛情。”
“也許,愛情将以另一種形式出現,比方,你的十三個男人都是愛你的!”
“小丫頭,胡說呐!”
雖然難爲情,但是這個卻是最嚴肅的問題。于潔和胡宏兩個這次還是非常認真的讨論了很久。
于潔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對了宏姐,你說這個問題這麽重要,爲什麽指導員和船長他們從來沒有提起過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吧?也許這個問題太敏感。大家都必須有一個适應大過程,對我們目前所處的情況有了習慣的心态之後才好考慮的吧。”
“嗯,也許他們還顧不上考慮。民以食爲先嗎,首先他們要解決大家的生存問題。”
“也許他們認爲這對我們太艱難了,太難以接受這個現實了。所以指導員一直堅信附近的島上還會有一些遺存的人類。隻要我們不是那麽孤獨,我們的壓力就會小一些。”
“是啊,我也好盼望船長他們出海能夠發現别的人,讓我們不要這麽孤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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