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2008年1月3日當地時間早上九點,吃過早飯的時候,連續十天的大雨終于停止。被大雨憋悶壞了的張豫魯第一個沖出營房,跑出火山口,向山頂最高處,起點峰上攀去。在東漁315上這28個人的隊伍裏,張豫魯應該是第一個活躍分子,不但嘴閑不住,手腳也閑不住。被連日大雨整天憋在洞屋裏的确有些受不了。用他的話說,沒地兒活動簡直比沒有飯吃還要難受。
看到水手長張豫魯沖出了營房,其他幾個小夥子先觀察到船長趙旗沒有阻止張豫魯,也都扔下手中的撲克牌跟着跑了出來。槍炮長婁強跑到值班室門口,早已不見張豫魯的身影。正納悶:“這小子跑那麽快到哪兒去了呢?”還是小機靈任意眼尖,一眼瞅見西面山的豁口處張豫魯的身影。頓時大叫起來:“在哪兒呢!水手長爬山呢!”
聽到喊聲,船長趙旗也從值班室出來向西面山豁口望去,隻見張豫魯的身影若隐若現已經爬到半山腰。船長趙旗看看天色,比前幾天下雨前還明朗了許多,顔色已經成爲灰蒙蒙的白色。便說:“這幾天也真悶壞了!任意,叫上指導員他們,幹脆我們一起爬一回山,也活動一下筋骨!”“好嘞!”任意答應一聲就朝營房東邊跑去。
等到李海鐵帶着于潔胡宏兩個氣喘籲籲的爬到起點峰頂的時候,發現大家都面朝東方呆立在那裏,船長趙旗臉上還分明挂上了晶瑩的淚珠。李海鐵回頭望去,隻見東方灰白色的天空上朦朦胧胧出現了一輪白色的太陽。
近三個月了,東漁315上全體人員第一次看到太陽。這三個月來,每個人都要比過去堅強,他們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個世界的毀滅,承載着的是一個新世界建立的重任,在80天沒有陽光的世界裏,他們忘記了自己每個人内心所承載失去所有親人的巨大悲傷,忘記了自己和這其他27個人所處的艱難困苦境地,默默的勞作着,奮鬥着,用辛勤的汗水來沖淡自己内心的酸楚,用若無其事的平淡來掩飾自己的悲傷,每個人都不願讓别人看到自己内心的軟弱。當此時看到久違的,親切的太陽的時候,雖然這陽光分外淡薄,但這一群堅強的漢子,世界的孤兒們也終于忍俊不住。李海鐵再回頭看大家,每個人都面朝東方,淚流滿面。
大雨過後,起點島的氣溫終于不再下降,開始穩定在攝氏攝氏3度到16度之間。太陽開始每天露面,但是陽光黯淡,天空和太陽都仍然是灰白色的,隻是太陽看上去是有些刺眼的白色。到了元月十号前後,地面上已經可以看到淡淡的影子。根據起點島所處的緯度,和氣溫下降的情況,李海鐵推算現在中國的長江流域,氣溫應該在攝氏零下20度到零下10度之間。就連地處北回歸線的廣州附近,此時的溫度也會下降到零下十度以下。我可憐的華夏大地啊,你這時可真的成爲白茫茫一片,被厚厚的積雪全部覆蓋了。
有了陽光,李海鐵的種植計劃就有可能實現。他在東漁315上找到了一塊大約七八平方米的塑料布,然後在值班室東面找了一塊平整的地面,用石塊和灰沙磚砌了一個半坡形的小溫室,把還沒有爛的土豆、蒜頭、生姜和大蔥種了下去,從此這一塊小溫室就成了李海鐵和于潔、胡宏的禁地。李海鐵給于潔解釋說,糧食作物的種子還可以存放一兩年,而這些依靠自身來繁殖的作物已經不能在存放了,所以必須要先種下它們。
胡宏用溫度計測量地溫,室外露天的地表隻有攝氏5度左右,而溫室内的地表溫度達到了12度。這個溫度讓他們幾個“農業專家”信心百倍,爲自己能夠挽救這幾種物種而高興。
這幾天船長趙旗不分晝夜都呆在船上的海圖室裏。這場大雨的洗消作用使他對陸地回複了一些信心。趙旗認爲李海鐵的想法是正确的,人類不會如此脆弱,在太平洋一些遠離戰争的海島,應該有人類能夠躲避海嘯和風暴的摧殘,留下一些文明的種子。否則,隻有東漁315的28個人也太孤獨,太過于巧合了。
尋找人類的種子,用中華文明重建人類文明。這是船長趙旗與李海鐵無數次在鲸魚油燈下暢談後确定的今後任務,趙旗認爲,這也是起點島今後唯一的選擇。起點島隻能作爲起點,絕對不是目标,目标在整個海洋,在整個陸地。
起點島(原皮特凱恩島)的地理坐标在南緯24度47分,西經130度31分,在南回歸線南側120海裏處。根據現階段地球上的氣候環境,趙旗按照李海鐵的意見,在南緯20度的南太平洋島群中仔細的觀察着,研究着。
從受核戰争影響最小的角度上來看,南太平洋諸島應該是首選。考慮到海嘯和巨浪覆蓋的能力,被選擇的目标至少應該有标高200米以上的地形。所以,距離起點島并不十分遙遠的澳大利亞和新西蘭都不在船長趙旗考慮的航線之内。
讓我們把目光回到南太平洋島群,忽略掉那些珊瑚礁,從起點島向西北方向,大約400海裏就是以前的法屬社會群島或者叫做玻璃尼西亞群島。趙旗熟悉它的名字是因爲社會群島的主島黑珍珠-塔西提島,這個因爲著名畫家高更在這裏居住過12年而聞名的傳奇小島。現在群島的名字雖然依然被趙旗命名爲社會群島,塔西提島也被重新命名爲高更島,但是在社會群島前面已經去掉了“法屬”兩個字,含義于原來的社會群島已經根本不同。在從社會群島繼續向西,越過國際日期變更線,在南緯17度線附近依次排列着湯加、斐濟等島群,最後,船長趙旗手中的紅藍鉛筆畫出的紅線越過新卡裏多尼亞島群繼續向西北,直指向巴布亞新幾内亞這一塊面積可觀的陸地。這一條路線,考慮到航線的曲折,往返路程将達到8000海裏。這條航線的關鍵問題是燃料問題。
東漁315在風暴前一天剛剛進行了補給,雖然到目前應該還剩下10000海裏左右的油料,但是這一次前程未蔔的航行就要耗費全部燃料的80%,實在讓船長趙旗心疼。
趙旗正在絞盡腦汁爲東漁315燃料的問題發愁,突然從舷窗上看到指導員李海鐵和輪機長劉強擡着一個鐵桶向碼頭上走來。船長趙旗趕忙下到甲闆上,大聲問道:“指導員帶什麽好東西來了?”
李海鐵隻顧用手去擦額頭上的汗珠,輪機長劉強大聲回答道:“船長,指導員給你送寶貝來了!”
船長趙旗看着那鐵桶納悶,“不對啊?這鐵桶我好像見過指導員在鼓搗,但是裏面好像裝的是鲸魚油啊!他把這玩意兒擡到這裏做什麽使啊?”
“指導員啊,你把這玩意兒弄上來幹什麽啊?它又不能當柴油使!――”說着,船長趙旗還是跑下舷梯,從李海鐵手裏接過擡油桶的棍子。
桶裏果然是鲸魚油,不過好像和倉庫裏放的不大一樣。倉庫裏的鲸脂都是粘稠的塊狀,而這鐵桶裏的鲸脂卻如稠乎乎的白糊塗漿一樣。
李海鐵随手抓了一條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又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個酒瓶,裏面裝了多半瓶柴油樣的液體。
“你看看這是什麽?”李海鐵把酒瓶遞給船長趙旗。
趙旗接過酒瓶對着天光看了看,又拔開瓶塞聞了聞,“有些象柴油,可是這味兒不太對呀?”趙旗看着這液體有些納悶。
“呵呵,猜不出來了吧!這是指導員給你準備的新燃料!”
“這是摻進去50%精練鲸脂的柴油,我看流動性沒有什麽變化,沒準能用!我們先用輔機試試怎麽樣?如果能用的話,就等于增添了幾十噸燃料啊!”
“啊?你們可真不簡單啊,這鲸脂你們是怎麽精練的?”
“呵呵,不過是用大油桶重新練了兩邊罷了,也說不上什麽精練,這鲸脂含水量少了,就不是那大塊的了。”
“嗯,咱們沒有試過,不過我聽說過。這柴油機有時是可以使用植物性燃料和動物性燃料的,隻要這燃料的熱值和流動性足夠好,不阻塞噴油嘴就能用。”
當輔機柴油機突突突的運轉起來時,船長趙旗就覺得自己的腿更長了,路可以走的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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