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魚


喝酒對我來說,是個不錯的消愁方法。

我叫謝琰,建康烏衣巷謝家的長子,将注定繼承家業,繼續發揚家族的榮耀。但是我父親謝安和堂兄謝玄的功績實在太偉大了!當年淝水之戰,他們憑借八萬北府兵,擊潰橫掃整個北方的百萬氐秦大軍。若非他們的中流砥柱,朝廷早就覆滅,南方的最後一片漢族樂土亦是不複存在。仰望他們象兩座大山,壓地我喘不過氣來,無論我再怎麽努力也無法超越。于是我隐居會稽東山,以聲色自娛。

在我縱情酒色的幾位狐朋狗友中,曹松是比較特别的一位。他相貌英俊,氣度不凡。每當我們酒後縱情嬉戲的時候,他總是微笑地看着我們慢慢飲酒。

他是我唯一的知心人,有時酒酣深處,我爛醉如泥躺在蘭亭中,耳邊傳來曹松的說話:“我看到了謝兄的眼中有憂傷。謝兄的志向,不應該沉醉在杜康和越姬身上。以現下謝家的權勢聲望,謝兄大展宏圖輕而易舉,何必自我堕落?”

我仍然記得我們第一見面時,他曾自我介紹:

“我叫曹松,字勁風,亳縣人士。”

我說道:“若是此刻還在三國,你便是曹魏的王孫了。”

“謝兄不要嘲笑,三國的風liu早已散去。何況我乃曹植一脈。”

于是這時我說:“曹魏的負擔,早在你身上煙消雲散。而我,卻是還得仰視兩位巨人。這種感受,你是無法體味的。”

曹松抓住我的手——他手的肌膚很細膩,這是世家子弟的标志。

“謝兄,不必自卑。想那王羲之的字帖,宛如遊龍,然而他的兒子王獻之卻另辟蹊徑,縱然不可超越他父親的地位,同領風騷,心中也是無憾。”

我突然覺得很委屈,像個孩子一樣伏在曹松的肩上大哭。

曹松時常說起亳縣美妙風景,我除了建康與會稽,尚未去過其他任何地方,心中羨慕地緊,于是曹松便邀我同去亳縣。哪知半路上曹松忽然一病不起,即使邀來天下名醫,也是束手無策。曹松慘然一笑說道:“謝兄,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不必多勞神了。”

我黯然淚下:“勁風,茫茫世間人海,唯獨你知我心。我與你,便是猶如伯牙子期,若沒有你,可叫我怎麽辦啊!”

曹松慢慢抓住我的手。

“謝兄,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對你說,現在不說,恐怕以後沒有機會了。”

我激動地說道:“勁風,請說出你的心願。隻要我能替你達成,縱然叫我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心甘情願!”

曹松凹陷的眼窩裏突然冒出淚水:“我一直怨恨,爲何我不是女子,便能如侍姬一般侍奉于你。我實在不應該對謝兄産生超出了男子與男子的交往的感情,時時刻刻便如一位女子仰慕心中的男子一樣。”

我一怔,當時世上男風盛行,但是我本人極端厭惡這種行徑,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曹松歎氣說道:“謝兄,我請你在我死後,将我靈柩運回亳縣老家,這是我唯一的遺願。”

“好!”我說道。

“天竺來的佛教釋迦牟尼說過,人有輪回轉世。願下世做女兒身……”

我如死一般消沉,不飲不食,呆呆地守護在曹松的靈柩前,似乎曹松音容宛在,大病一場,直到一個月後才啓程。事先我已經派人通知曹松家人,到達之後拜見了曹松夫人。我見曹家人丁淡薄,缺了曹松這個唯一的主心骨,怕是難以支撐,說道:“我是建康謝家謝琰,曹松的生平好友。若是有什麽困難,不妨遣人來烏衣巷尋我便是,我定将竭力協助!”

回到建康之後,物是人非,我父親謝安、堂兄謝玄在不長的時間内相繼過世,謝家的兩座擎天柱轟然倒塌,偌大的家族岌岌可危。我卻突然感到心頭一松,沒有了以前那種沉甸甸的壓力,心情撥雲見日。我頓時振奮精神,加之自小神識沈敏,在大将桓溫請支持下,擔任司馬一職,開始了我爲家族掙得權勢和地位的光榮!

半年後,突然有人通報亳縣舊人來訪。我一怔,思慮片刻才想到曹松遺孀,這些時日來忙忙碌碌,幾乎忘卻了以前的不快,對曹松的印象亦是有點模糊。

我趕忙叫人把他們請進來,竟然是曹松夫人親自來投奔于我。原來亳縣靠近淮水戰場,胡人不時來騷擾,不得不避難之。我見夫人懷中抱着一位嬰兒,素知曹松無子女,疑問道:“這是……?”

夫人低低說道:“她是奴家官人的遺腹女,尚未取名,請大人賜名!”

我釋然,沉思片刻說道:“此女唇紅潤如玉,便名爲朱顔!”

曹松一家大小方在我家安頓下來,夫人便因爲路途勞累,一病不起,雖然竭我之全力,也不能挽回,黯然去世。我心中極爲内疚,發誓要照顧好曹松一家,朱顔卻小小就沒有了父母。我沒有女兒,就把當作自己的女兒溺愛寵養,一日日地看她成長,不知不覺間,十五年過去,當初的小小孩兒已經長大成人,生地美貌之極,而我的胡須也顯白了。

隆安三年十月,太平道逆賊孫恩自海上起兵攻會稽,江南八郡起兵響應,旬日之中,擁衆數十萬,占據會稽,自号鎮東将軍。

我奉命領兵前去鎮壓,朱顔平日裏極爲依戀我,又被我寵壞了,撲到我懷裏,纏着也要去會稽。我把她抱起來說道:“嗯,小朱顔這麽重,可以嫁人喽!不要再粘着大父,回家好好陪着你姑母!”

朱顔撒嬌:“嗯~~不要嘛,朱顔才不要嫁人,要永遠陪着大父。”

我摸摸她的腦袋:“傻孩子,女孩子長大了,總有一天你會離開大父的。”

我心中不覺得一動,想來朱顔的年紀也不小了,我得爲她好好找一位世家子弟,會稽乃是江南大郡,南遷大族甚多,少建康子弟纨绔之氣,必不辱謝家的聲名。又想,孫恩等一幹邪教分子,不過烏合之衆,彈指間便可鎮壓,何不帶朱顔出去見識見識?

我率領大軍南下,渡過浙水,旌旗指向會稽。逆賊本是隸民屬,未曾經過大陣仗,哪裏是朝廷大軍的對手,幾次交鋒斬首數千。逆賊慌做一團,紛紛鳥獸散去,會稽失而複得。我領副将靖平賊亂,自己從錢唐縣親自接回家眷,朱顔便纏着我要去遊玩。會稽本是我少年隐居之地,極爲熟絡,看完浙水大潮,取道永興至山陰,半途倏然冒出幾個逆賊打扮的大漢襲擊,我又驚又怒,此次乃是私務,所以我不過帶了幾位家臣,逆賊剽悍兇猛,一時被纏住,無法顧及後面的家眷車隊,突然傳來幾聲女子的慘叫,我不由得心頭一顫!

我揮劍斬死一個逆賊,縱馬回轉,隻見朱顔坐的馬車翻到在地,大驚失色,卻看到一個紫色的小小身影,居然站在馬車側頂,雙手舞動一把比她身長的巨刀,不住阻遏來襲的賊人!将門不愧無弱女,直追她的姑母謝道韫。

我策馬奔馳過去,隻有短短一百步,但是賊人實在太多,窮以應付,方揮劍又斬死三個賊人,耳際傳來朱顔的慘叫:“大父救我!”

我大驚失色,一個粗壯的賊人,空手奪走朱顔的巨刀,卡住她的纖腰,要負在肩上生擒活捉。哪知朱顔生性剛烈,舉手拔下發髻上的簪子,胡亂紮在賊人臉上。賊人捂臉大叫,憤怒之極,推dao朱顔,揮刀斬下!

我啊的一下,卻是看到朱顔額頭猛然冒出一道青光,徒地照在賊人雙目裏,賊人一聲不吭地歪下。

衆人都已經被這景象吓住,我趁機縱馬過去,趕到朱顔邊上,見她軟軟地癱在地上,面色平靜如熟睡。再看那個賊人,面色漆黑,渾身腫脹,就如丢到河裏淹死,浸泡幾日才浮出來。

“妖孽!~”

不知道誰第一個喊出來,衆賊人一哄而散,家臣和家眷戰戰兢兢集合在一起,但是無人敢動朱顔,隻好有我自己動手把朱顔擁在懷裏,策馬回永興。她身子柔軟,胸脯呼吸不時微微隆起,似乎如幼時依在我懷中小憩一般。但是那道青光,究竟是這麽回事?此事對朱顔聲譽極爲不利,途中我再三警告衆人禁口,否則定斬不饒!

回到永興已經是晚上,朱顔還是昏迷不醒,府中仆役把朱顔攙扶進去,換衣靜卧,突然衆仆役齊聲尖叫,我大驚失色,闖入屏風内,看到那些女人慌地擠成一團,我喝問道:“叫什麽呢!小姐的身子,難道你們沒有看到過嘛?”

那些仆役瞪圓眼珠,眼光瞄向躺在榻上的朱顔,我目光移過去,朱顔裸着身子,于禮不合,我急忙閉上眼睛,刹那之間,我似乎看到朱顔的肋下,似乎有一串串青色的晶瑩若玉片的物件。

我命令道:“替小姐換上衣服,然後擡到床上,若是誰敢胡說八道,我擰下她的腦袋!”

在我的威逼之下,衆仆役隻好戰戰兢兢地把朱顔換好衣服,送到席上,站成一排,垂下頭,朱顔的乳娘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令其他人一一退下,然後溫和地對她說道:“李曹氏,有什麽話,就告訴我吧,是不是關于小姐的?”

李曹氏又看了我一眼,才下定決心地說道:“大人,這個秘密我保守了十五年,原本妾身不想說出來,一直帶到墳墓裏,但是近日小姐出現了這種異狀,我不得不告訴大人了。”

我心一動,問道:“小姐……她有什麽秘密嘛?”

李曹氏說道:“這是關于小姐的身世秘密。事實上,小姐并非曹家主人和夫人的遺腹女,但是夫人卻認爲這是主人帶來的!”

“怎麽說?”

“夫人和主人成親多年,一直沒有孩子,直到大人把主人的靈柩運回來下葬,偌大的曹家隻餘夫人一個,她越發落落寡歡,有一天夫人說道:‘我家主人憐我孤寂,将會賜我一個孩兒。’我們吃了一驚,莫非夫人思念主人發瘋了?但是夫人堅持出去,暗地裏帶了幾個心腹之人——其中便有我,來到主人墓前,掘開墳墓。令人驚訝不已的是,裏面棺木早腐朽,主人的屍身不見蹤影,但是在爛朽的衣物中間,卻果真躺着一個嬰兒,仿佛剛剛産下來一樣,這就是小姐她的來曆!小姐……是主人的精氣變的!”

李曹氏臉色驚恐,向來那是極爲駭人,說完這些話松了一口氣,好像吐盡心中不快。我臉色一沉,說道:“這些事情,除了我、你之外,還有誰知道?”

李曹氏說道:“夫人已經謝世,隻餘妾身。”

“爲了小姐的名譽,你還是繼續将它作爲秘密,永遠不要傳出去。”

我令李曹氏退下,跪坐在席邊,輕輕撫mo朱顔的面頰,捋開額邊的發髻,卻瞧見白皙的肌膚上,隐隐浮現一個青色的印記,似乎哪裏看到過。

我立時想到曹松曾經說過他是曹植一脈,那曹植就是寫過《洛神賦》的曹操三子。我少年時期看書極多極雜,在一本《搜怪志》上記叙了曹植與洛神的故事。世人紛傳洛神乃是甄後,即是他哥哥曹丕的妃子。但是書上卻說,洛神乃是洛水之神,額頭顯青色神迹。曹植偶然遇見洛神,相知相戀,但是人神相隔,最終凄然分離。那麽莫非曹松是曹植與洛神的後代?我想到曹植在《洛神賦》上描寫的一句“于是洛靈感焉,徙倚彷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竦輕軀以鶴立,若将飛而未翔。”心中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答案!

“大父……”

低低的呼喚蓦地打斷了我的思慮,我低下頭,朱顔已經醒轉,掙紮着支撐起來。我扶住,好像幼時朱顔患病喜歡依在我身邊一樣,讓她偎在我懷裏,摟住小小的身子。

“大父不必擔心朱顔,朱顔身子好的很哩!隻要有大父伴在朱顔身邊,朱顔什麽也不怕!”

乖巧的朱顔見我神色異常,自作聰明地安慰。然而我卻在思忖其他心事,此刻朱顔慘白的面龐、發紫的嘴唇,依稀之間,便與曹松面目重疊起來,那時他也是極爲依戀于我,不由得呆住,仿佛曹松又回到我身邊。

朱顔額頭細細沁出冷汗,我輕輕拭去,青色神迹消失了,我溫柔地說道:“小朱顔好好地休養,下次出遊,大父絕對不會再教賊人來襲擊!”

朱顔對于那段時間的記憶,在心中沒有存留,絲毫不知。參與那件事情的仆役家臣,或被另行遣開,或暗中滅口。那李曹氏倒也乖巧,仿佛一生就爲這個秘密存活,說出之後不久,便上吊自盡,省缺我不少麻煩。

朱顔一日日康複,又回到了那種小女兒繞膝環抱的生活中,整日價地活蹦亂跳,然而我的心緒再也無法甯靜下來,望着那清純的面頰,時常迷茫,究竟是曹松,還是朱顔?若是曹松,他實現了自己的諾言;若是朱顔,則爲我可愛的女兒,我該如何選擇呢?

時隔不久我的煩惱就被賊人的卷土重來打斷,隆安四年五月,太平道逆首孫恩複攻餘姚,破上虞,至型浦,猛攻山陰。此次賊兵來勢洶洶,與前回不可同日而語,朝廷大軍幾乎難以招架,野戰一敗塗地,僅是憑借山陰城苦苦支撐。若是建康再不派援軍過來,我必将有覆滅之憂。但是我派出去的信使一直沒有恢複,直到半個月後,我才接到消息:荊州大将桓溫陰謀作反!我徒然坐到在地,面色死灰,腦中隻盤旋着四個字——謝家完了!謝家在我父親和堂兄過世後全憑桓溫才能屹立不倒,一旦桓溫作亂,朝廷必将我視作亂黨,怎麽會派遣援軍?而我素知,桓溫鎮守荊州亦可,篡奪朝廷權位,不成氣候。

我心中氣悶,突然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頓時眼前發黑,等到悠悠醒來,第一眼觸到了朱顔那憔悴的面頰,她正用濕毛巾輕輕擦拭我的額頭。我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說道:“朱顔,你跟我受苦了!”

朱顔放下毛巾,幽幽說道:“隻要大父能在我身邊,我什麽也不怕。”

謝家完了,但是我不能不考慮朱顔的幸福,她是我現在唯一能活下來的理由。我思量起來,王家向來與謝家關系不錯,更與朝廷司馬氏聯姻,若是把朱顔托付給王家,必然無憂。現下會稽内史王凝之,不正是王羲之的小兒子嘛?年歲不過二十多,雖然生活不檢點,少年輕狂,我年青時也不是這般?

當下就把王凝之引來,開口說道:“凝之,我有小女朱顔,欲許配于你爲妻,你是否願意?”

王凝之方一見到朱顔的花容月貌,就已經神魂颠倒,待到我提出婚配,竟然呆住,許久才傻乎乎地說道:“世叔莫不是尋我作樂吧?”

我微笑道:“你看我象嘛?”

王凝之頓時醒悟,拜倒在地叫道:“小婿拜見嶽父大人!”

我說道:“隻要你将來好好照顧朱顔,我便毫無遺憾了……”

待王凝之退出,剛才立于一邊不語的朱顔此刻緩緩說道:“大父,難道你不要朱顔了嘛?爲何要把朱顔許配給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

我習慣地撫mo她柔軟的發髻,歎道:“不是我不要朱顔,女孩子長大了,總要嫁人的。難道你想一輩子伴在大父身邊,做個老處女?”

朱顔抱住我,失聲哭泣:“朱顔不要離開大父,朱顔要永遠伴着大父……嗚嗚!”

“傻孩子!”

我感到胸口的朱顔身子發熱,她慢慢擡起頭,臉頰嬌紅,雙目迷離,喃喃說道:“大父是我的……永遠是我的……”

朱顔雙手松開我的腰,離我半丈遠,一件一件地脫下衣物,轉眼間一個無暇的女兒身如晶瑩的羊脂玉一樣展現在我面前,我呼吸加快,幾十年來,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美好的女子。

但是我痛苦地閉上眼睛,另一個事實在提醒我,我是她父親,盡管沒有任何血緣上的聯系,在内心深處卻已經牢牢紮根了這個倫理。我脫下外袍,披在朱顔小小的身子上,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

事不宜遲,我在第二天就爲二人舉辦了婚宴,成親後的朱顔顯得有些憔悴,眼睛哭地很腫,依舊無法掩蓋萬丈豔光。之後我馬上安排他們離開山陰,就讓孤獨地我守在這個城池裏與逆賊決一死戰,爲朝廷盡忠,爲謝家争得最後一絲光榮!

決戰的那一天很快來臨,逆賊開始猛攻山陰,低矮的城牆再也無法抵禦成千上萬賊兵的來襲,我派遣了所有兵士,甚至連家臣也一個不留地遣上。當我親自揮劍上戰場的時候,我知道,我爲謝家流最後一點血的時候來臨了。

我不知斬殺了多少個賊人,憑借着出神入化的劍術縱橫沙場,直到我看到一個個小小的紫色身影,渾身氤氲,閃着青色的光芒向我飛來,朱顔!她怎麽來了?而且變化成這番模樣!

猝然之間,刀劍砍入我的身體,折斷骨骼的聲音好清脆啊!我感到身子歪倒跌入護城河,水好涼,很奇怪,這時我想到曹松臨死時說過的話:天竺來的佛教釋迦牟尼說過,人有輪回轉世……

但願有來世!

意識在漸漸流失,依稀之間,我似乎被一個人懷抱住,在我耳邊喃喃細語:“之後我們将永遠在一起!”

我突然感到,像是脫掉了一切拘束,遊淌在青青河水中,向旁邊望去,朱顔是一條青魚,而我,是紅魚。

又,這個故事另外一個名稱是:蘿莉控大叔和戀父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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