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浮世繪


四月江南,暖風習習,姑蘇城外,桃*夭,正是郊遊好時節!

寒山寺一如既往向大衆敞開,遊人熙熙攘攘,對門進入既是觀音峰,有虔誠婦人者,立時頂禮膜拜。我一笑了之,生長在越州這個天主教與傳統儒家盛行的家鄉,素來缺乏對佛教的信仰,抱着黑貓踏踏尋找寒山與拾得的遺迹去了。

說起來,老早耳朵裏面鑽進二妹又和狐狸好上的消息,在感到驚奇的同時豔羨不已,回頭看看自己這邊,不禁苦笑地搖搖頭,品味無奈的澀果。程飒這個家夥,果然是小姨逼來的,見我火氣下來,說道攜我來蘇州遊玩。哪知方踏入蘇州城内,就樂颠颠地跑去東吳大學搞勞麽子的行爲藝術了。現在細細想來,不得不懷疑他向我求婚也是小姨的主意,找個年長且能幹加美貌的老婆管管她不象話的兒子。

唉,以後還得和他過一輩子,我不是個小氣的女子,隻要不是太變态太過分,我都睜隻眼閉隻眼,至少他不會向狐狸那般出牆。

每日裏我都孤孤單單地四處遊山玩水,縱然蘇州園林甲天下,一個人的寂寞,總是無法消愁。倘若——林麒伴在身邊……他會帶着溫和而迷人的笑靥指點每一方風景的好處,細細介紹諸多姑蘇美食的細膩。假若日頭西下,寒風乍起,體貼女人的成熟男子就會脫下自己的衣物披在我身上。

我簌簌打了一個酣戰,猶如一盆涼水傾頭倒下,我怎麽會有這種念頭?畢竟我非身無一兩輕的少女,我已經訂婚了,怎麽再能想出這種念頭?幸好,林麒此次并沒有跟過來,否則不知道鬧出什麽亂子來了。他有事返回上海去了,臨别之際,送了我一隻角哨——不知用哪種野獸的角做成的一隻小小哨子,林麒聲言他一旦聽到我吹起哨子,不論多遠都會趕來。所以萬不得已,不可随意吹響。我不在意下,權是把它當成一隻可愛的小裝飾品。

不過幸好還有黑貓楊過這個家夥陪着,他說話讨人喜歡,有之勝至無聊。這家夥最喜歡吃飽之後,懶懶地躺在我懷裏睡覺。和家裏那條死蛇有得一比。問及起來,楊過打着哈欠說道:“春天到了嘛,春困!”

是啊,春天到了。

楊過提議:“蘇州的寒山寺大大的有名,不是有詩曰:‘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不如我們去去一遊。”

“甚好!”

我踱步寒山寺内,林蔭遮蔽,靜谧中透出一股安祥,偶爾聞得敲鍾铛铛響,别有一番味道,叫人不由得心緒止水。難怪,這麽多文人喜歡在失意之後來到寺廟避世,确實有獨特功效。

楊過唠唠叨叨胡說:“這寒山寺得名于唐代高僧寒山。聽說,他與同時代的和尚拾得是一對同性戀!爲人袒胸著鞋、不修邊幅,瘋瘋癫癫。六七十年代美國嬉皮士運動時期,那些大學生就高舉着他們的畫像!又有傳聞,那使得和尚乃是女兒身,不知爲何裝作和尚,和寒山相戀,終因尼姑和尚有别,不能成爲眷屬。你且想想民間視這兩個爲和合二仙,象征着夫妻相愛。豈不有暧mei?”

我聽得啞然,這段時間無聊之時,我便讀書取樂,看過的書籍不下幾萬本,聽到楊過說這般一千多年前的八卦新聞,莞爾一笑,忽生疑惑:“楊過,聽你的口氣,似乎你對蘇州很熟悉的啊。來過這裏嘛?”

楊過懶洋洋地說道:“何止來過,我便是出身在蘇州。話說這兩百年前,我才是一隻何事體都不懂的小貓,好像是也是在四月裏的一天,踏神仙的時候,忽然被點化,于是變成了一隻妖。”

我好奇地問道:“踏神仙?連神仙也敢踐踏,膽子很大呀!到底是什麽活動?”

楊過說道:“傳說每年四月初八,是天上神仙放假的日子,他們紛紛跑到凡間來遊玩,若是有緣,就可以相逢。清朝乾隆年間,有個叫吳孟舉的書生,途經八裏橋堍的時候,見一個乞丐相貌不凡,認出他乃是八仙之一的呂洞賓,受到點化。從此蘇州城内遺下傳統,每年此時此刻,百姓們一起湧到八裏橋堍,踩踏橋梁,以圖沾染神仙的福氣。如果運氣好,說不定碰到神仙呢!”

我問道:“那……楊過,你是被哪一個神仙點化的?你且說說看,世間真的有神仙嗎?”

楊過沉吟片刻,搖搖尾巴說道:“我初始不過蘇州城内一隻飽食終日即以爲天堂的野貓,一日忽然之間有若醍醐灌頂,萌發了意識,慢慢開始冥想人與貓的不同。剛開始才智不足,便認爲是神仙點化了我。過了百餘年才恍然大悟,神仙一事,畢竟虛無缥缈,有即有,無便無。自古人名之爲仙,譬如古時寒山、拾得本是兩個邋遢和尚,後來成爲了和合二仙!所以我想,我一定是有巧遇,于是變成了貓妖。”

楊過說得頗有道理,想不到一個貓也有這番心思。轉念一想,楊過已然兩百多歲,縱然才智不高,風霜飽經,亦是能夠體味許多道理來的。

寒山寺是蘇州著名的風景旅遊景點,遊客極多,人潮湧動,恐怖得緊,我這一女一貓,無論如何敵不過這般洶湧的人流,我嫌吵鬧,專挑靜谧的場所走去。不知不覺中,我讓一陣音樂吸引,細細品味空氣中如絲細語的樂符,似乎身臨梅林、箫琴、甜酒的雅閑生活。

我慢慢地踱步過去,想看看和尚廟裏究竟有何人物隐世其中。前方是一座畫廊,長長的畫廊壁上,布滿了形形色色佛教人物。我對佛教一竅不通,隻曉得光頭的是羅漢、卷頭發的是菩薩,長發的是行者。壁上,卻是一個個的女子,着唐樣長裙,仰身向上,沖破雲端。這些女子神态各異,或嬌或媚,上半身赤裸,飽滿的胸脯在薄紗中若隐若現,絲毫不感猥亵的心思。随風擺動,群袂飛揚,似乎真的要破壁而出!

我看得呆呆,有一種心靈激蕩的沖動。我随那口子程飒欣賞過不少藝術品,古典、現代、先鋒的,從來沒有産生過如此般一絲震撼的感覺!這畫是誰人繪畫的?

“施主,施主!”

幾聲招呼頓時把我從夢幻拉回現實,我迷茫地回頭看去,卻是一個和尚,披着米色的袍子,頭頂秃秃,見到我回頭反而先是愣了愣。我見怪不怪,這些男人多是被我的美貌一下子鎮住,想不到和尚也六根不淨。

那和尚回過神來,慌忙趕過來,雙手合十說道:“施主,畫廊壁畫尚未完工,請勿觸碰!”

我詢問道:“這些畫原來是現在畫的啊!和尚,我問你,是誰畫的?”

“這個……”

和尚吞吞吐吐,對付這種情況很簡單,我瞟了和尚一眼,把楊過放在肩上,然後從錢包裏面抽出一張紙鈔,亮一亮!

和尚眼睛頓時發光,熠熠地就像天上的星星,果然是好和尚,四下裏張望了一下,讷讷收下錢财,無所不言:“這是寺裏請來一個落魄畫匠畫的,雖然這人看似邋遢,不過畫畫的功夫卻是一流。比如這些飛天,畫的真像是要飛出牆外一樣,看得人都不免心動啊!”

原來這些會飛的女人叫做飛天啊,我點點頭,說道:“那,師傅,可以帶我去見見這個畫匠嗎?”

和尚臉色大變,急忙擺手說道:“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我一臉疑惑,問道:“爲何?”

和尚湊近我,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人身上有妖氣!他藏了一幅有魂的畫,每天夜裏自己會從畫裏出來。聽說,原本确實有這人,被他畫了像,勾魂了!”

真的假的、反正我是不信。和尚不肯帶我過去,我便暗暗定下奸計,擺出一副慷慨的樣子說道:“看天色不早了,不如大師誰小女子一起去飽飽肚子。”

和尚喜色上來,連忙應諾。

和尚真是好和尚,美食好酒樣樣精通,帶我來到蘇州城内的一家好地方,諸般美食流水價上來。吳人飲食偏甜,我亦是吳人,但是蘇州之甜,吃得我瞠目結舌,什麽松子棗泥麻餅,莼菜氽塘片等等。

“對了,還不知道大師法号呢!”

我突然想起來,于是。

和尚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說道:“貧僧了空。”

“了空?好名字。”

了空和尚見我在桌面上擺了三副碗筷,不禁好奇地問道:“施主,莫非還有其他人氏要過來?”

我在酒碗裏面撒上酒,笑着說道:“正如大師法号了空一樣。佛說衆生平等,白雲刍狗,無所區别,所以呢,也不可虧待了我的楊過。”

和尚正瞪着眼睛想問楊過是誰,見我把黑貓放在桌上,歡快地喝酒起來,便知道楊過是誰了。不禁搖搖頭,八成想有些富人便是有怪癖。

桌上有肉有酒,和尚不客氣地大吃大喝,我歎道:“正所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酒肉傳腸過,佛在心頭坐,了空了空,了去一切,你說是嗎?大師。”

和尚嘿嘿笑了幾下,雖然臉皮厚,當面這樣說還是老臉一紅。

酒過半晌,和尚喝了七八分醉,我見時候差不多了,故意說道:“了空大師,你們佛家……不是講究捉妖除魔的嗎?既然那個畫匠乃是攝人魂魄的惡棍,爲何你們不去鏟除妖魔,維護正義,反而容他住在寺廟裏。莫非你們全是隻會喝酒吃肉的花花和尚?”

常言道酒後變性,和尚聞言大怒,脖子漲紅,忿忿然說道:“胡說,胡說。我和尚怎麽會怕一個小小畫匠呢?倘若你不信,好,現在就随我和尚過去闖闖,看畫匠有什麽招數!”

我嘿嘿陰笑幾下,奸計得逞了,和尚果真經不住我的激将法。再回頭瞟了楊過一眼,搖搖頭,關鍵時刻,黑貓靠不住啊!喝了幾盞酒便伶仃大醉,四腳朝天,肚皮翻白,躺在桌子上呼呼睡覺。

于是我與醉醺醺的和尚一同前去寒山寺,夜半寺廟,極爲靜谧,偶爾簌簌的風吹樹葉之聲。今夜無月,天空黯淡,我随和尚摸索地偷偷潛入。和尚喝酒又吃肉,心虛,乃是偏走後門。

我跟着和尚蹑手蹑腳摸索來到客人休息的閑苑,和尚拿出鑰匙,悄悄地打開門,然後向我招招手,我急忙就跟進去。但見這隻是普通的一間宿舍,僅床、幾各一,牆角堆了許多亂七八糟的畫筆顔料之類,甚爲無聊。我大失所望,平常同程飒見到的藝術大師,個個道貌岸然,氣派一個比一個大。哪知能夠畫出如此吸引人的畫匠,真是一個邋遢的流浪漢一般!

忽然兩盞亮晃晃的電珠從床上躍下來,跳到地上,原來是一條小狗。眼見東窗事發,我正欲拔腿就跑,小狗張開大嘴,不出犬吠,竟然口吐人言:“抓賊啊!抓賊啊!”

和尚居然瞧見一條狗會說人話,頓時酒醒,三魂六魄去了一半,慘叫一聲:“媽呀!”高舉雙手,慌忙出逃。

雖說我酒量奇大,畢竟究竟麻痹,腦子一下子轉彎不過來,見一條狗說人話,渾身出了一陣冷汗。轉身便跑,惜乎我不如和尚那樣熟悉地形,腳底讓門檻重重絆了一下,失去知覺之前,隻看到那小狗飛身撲上來……

許久……

我直起身子,伸手摸摸額頭,痛得我龇牙咧嘴。然後我四下裏打量周圍,還是在那個畫匠的陋室裏,正躺在他的床上。心中一驚,往下看去,還好,衣服好端端地在身上,沒有動過。

我爬下床,見幾上豎着一面鏡子,彎下腰察看額頭的情況。糟糕!額頭上腫了一個大包,頭發無論如何遮掩不住,好幾個禮拜不能出去見人了!我撇撇嘴,頓頓腳。真是可惡的緊,若是再讓我看到那條惡犬,絕對不會饒恕他!

“你醒來了?”

背後傳來一個成熟男子世故的嗓音,我驚地轉身,想到自己不告入内,而且摔倒在地,累得别人救助,尴尬地手足無措,無地自容,暗自慚愧,不知道說什麽好。

對面是個約莫四十多歲的老男人,年紀幾乎可以做我爸爸了,滿臉邋遢的胡子,頭發亦是亂蓬蓬的呈麻雀窩狀态,衣服是一件藍色的工作服,上面布滿點點顔料。在他腳下,那隻可惡的惡犬歡快地繞着他轉圈,尾巴直搖。這惡犬個子不大,毛色泛黃,極爲靓麗。顯示主人照顧的極佳。

我暗暗警備,若是老男人有何不良舉動,立馬逃之夭夭。打架的本事基本爲零,逃跑的手段還是不賴的。

老男人伸手入口袋,掏出一塊新買的絲巾,遞給我,溫和地說道:“這塊絲巾包在頭上,可是很漂亮的啊!”

我稍微松弛下來,看來他并沒有惡意。如他所說,額頭的大包需得很長時間才能消除,若是包裹在絲巾下,即可遮掩。平常我見蘇州城内的婦人,頭上包紮了一塊絲巾,甚是好看。現在用在我自己頭上,也是不錯。

我一言不發,接過絲巾,對着鏡子,細細包紮好,大包遮掩了。隻是我的相貌偏向于油畫中那種精緻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與古老的絲巾般配還是有小小的瑕疵。

我連忙鞠躬道歉說道:“我擅自闖進來,一定給您造成了很大麻煩,真是十分抱歉!”

老男人微笑對我這個不速之客說道:“很少有人來我這裏做客啊!竟然還是一位美麗的女子,你看,連小黃都歡喜的很呢!”

小狗兇狠地向我咆哮,哪裏歡迎我啊!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寒山寺畫廊的那些飛天像,是你畫的嗎?畫的真好,就像真要飛出來一樣。”

老男人點點頭,饒是有趣地打量我,說道:“莫不是你要我替你畫像?難道你沒有聽說,我的畫會攝人魂魄!”老男人張牙舞爪恐吓。

我噗哧一笑:“我怎麽會信這些呢!被你提醒,我倒是真的想請你爲我畫像呢!”

老男人說道:“好啊!能夠做美麗女子的畫像,實在是在下的榮幸,尚未請教姑娘的芳名?”

“何男,何事體的何,男人的男!”

老男人一怔,說道:“好古怪的名字啊,一個漂漂亮亮的姑娘,居然以男爲名。”

我歎氣說道:“小時候我體弱多病,怕養不活,便是以男爲名。嗯,你呢?”

“吳偌彥!”

好老土的名字啊!我心中暗暗的說道,當然嘴上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我問道:“這個,爲什麽你會傳出這麽可怕的傳言呢?其實你隻是一個普通人,而且很和善。我在想,你的畫能夠畫的那麽好,即使我一個外行人也能看出來,你爲何還混迹于小小的寺廟之中。我的表弟認識很多藝術界的人氏,如果需要,我可以幫你推薦一下。”

吳偌彥落寞的一笑,那是飽經風霜的老男人才有的神情,無奈中體現着苦澀。我知道說錯了什麽,說道:“對不起啊!啊,天色也不早了,我回去了,家人一定很着急!”

我慌慌張張地離開這裏,心中不禁把這個男人同林麒,感覺起來,還是林麒帥!隻是林麒沒有他那麽小人物的艱澀,無論何時何地,他都透着自信的霸氣,這點最吸引女人了。現在他在上海幹什麽呢?我酸酸的想,是不是又在酒吧和其他女人調情呢?

啊,糟了,何家女人的遺傳病發作。我怎麽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到處亂逛。好在天色漸漸地轉明,我就厚着臉皮找導遊處,回到住宿的百年旅館,洗了一個澡,惡狠狠地睡在床上,同周公約會去了。

待我蘇醒時,已是夕陽斜下,一縷紅霞透過窗簾抹在臉頰上,燦爛之中,一團黑影閃爍了兩隻綠茵茵的碧眼,說道:“你醒了,昨夜見你一整夜未歸,真是吓死我了。”

我嗤之以鼻,說道:“哼哼,瞧瞧你,喝了幾盞酒便醉成這副德行,叫人笑掉大牙了,虧你還是男人呢!”

黑貓楊過老臉一紅,可惜背光,兼之他臉上也全是黑乎乎的毛,我甚看不清,好好奚落一番的機會就此跑掉。我懶于計較,伸伸懶腰,打了個哈欠,隻穿着睡袍,着拖鞋,學足了家裏那條死蛇的德行,拖叽拖叽跑到飯堂,狼吞虎咽。吃完抹抹嘴巴,笑聲對楊過說道:“對了,楊過。待會兒同我一起出去,一定要好好教訓那條惡犬!”

我可是個記仇的女人啊!得罪我絕對沒有好下場,哼哼,即使你一條狗會說人話,那又如何?區區以狗的身份竟敢加害于本姑娘,更加罪孽深重,就用你的肉配享湯汁來抵消吧!

我帶着楊過兇橫地去尋仇,因爲向來是個路癡,隻能麻煩黑貓充當一次犬,尋氣味前進。來到寺廟宿舍前,看到昨天的了空和尚正賊頭賊腦地往裏面窺視,大叫道:“和尚,你又在做什麽?莫非你對男人感興趣?”

和尚回過頭來瞅見我,頓時哈大嘴巴,連忙低頭念《金剛經》,我過去問道:“喂,了空,見到我爲什麽和見到鬼一般?”

和尚阿彌陀佛地唱了一句,小心翼翼地擡起頭說道:“真的是你?你沒有被狗妖吃掉嗎?”

我噗哧一笑,轉怒爲喜,說道:“和尚,你瞧瞧地上,看我的影子在不在,就清楚我是人還是鬼。”

和尚這才放心,我裝糊塗說道:“剛才你說什麽狗妖,什麽啊!”

和尚一臉詫異,說道:“難道……難道你沒有聽到?那狗居然會說人話,不是妖精是什麽?”

我指着和尚秃頭大罵道:“胡說八道,那是什麽狗妖!定是你昨天酒肉吃多了,以至于産生幻覺幻聽。我還沒有找你算賬,昨夜一聲未發,便大喊大叫地跑了出去。害的我以爲叫人發覺,慌忙轉身,卻被一個台階絆倒!還是人家吳偌彥先生好心,救了我,并且買了絲巾讓我遮掩額頭的大包!”

和尚叫人罵得狗血淋頭,自知理虧,不敢辯駁,我心情好了少許,對和尚說道:“走!我們去尋尋吳偌彥先生!”

突然我身邊有人說道:“請問,你們曉得吳偌彥住的地方嗎?”

我轉身回頭一看,對方是位四十多歲的男子,一身整潔的西裝,拎了一口皮箱。他頭發梳理地整整齊齊,臉上胡須刮得幹幹淨淨,文質彬彬。不知怎麽地,我一見到他心理莫名其妙地産生一股厭惡,大概平生接觸的人物,無論程飒還是林麒,都是不副修邊的家夥,至于那狐狸精,居然幹出紅杏出牆的事情,由此可見,衣冠楚楚的必定是衣冠禽獸!

我警惕地說道:“你是何人,爲什麽問起吳先生的事體?”

那人說道:“在下江南,是吳先生大學時期的同學,此次過來,是想發覺吳先生的繪畫才能,在畫壇一展身手,絕對不能讓他的畫筆埋沒了。”

雖然長相讨厭,但是他說得有理,我也爲吳偌彥感到可惜,大概這個江南是什麽畫商吧。

于是我應了一聲,向江南指點一下。既然今日吳先生有客人過來,我便不好意思過去打攪,那惡犬暫時放過,遲早逃不出我的嘴巴舌頭!

看着那陋室門吱啊打開,吳偌彥看到江南滿臉驚愕,然後把他引進去,透過窗口,昏暗的燈光映出兩個男人的身影,似乎在商量什麽,吳偌彥不時站起踱步,似乎在思慮何時。

我歎了一口氣,先行離去了。

之後幾天,我都呆在旅館内不再出門,頗爲無聊。楊過春眠不覺曉,越發懶惰,整日價地隻知道呼呼大睡。程飒總算記起還有一位丢在一旁的表姐,難得回來陪陪,終聚少離多,令我不快活。于是我也隻得學着家裏那位女子,懶懶散散半躺在床上,一邊閱讀新近搜羅的一本小說,一邊喝茉莉花茶吃甜酥,雖然好不暇逸,心中卻有一份失落的空蕩蕩!

我不禁歎了口氣,像我這般好動的人,果然閑不住。

忽然啪啦的一聲玻璃打碎,頓時吓了我一跳!我住在一樓,莫非是有小偷跑進來?不會吧,蘇州治安良好,民風質樸。

我得防萬一,于是揀了一個花瓶,小心翼翼地湊近客廳的窗戶,聽見那裏有個粗粗的喘氣聲。我躲在門檐後邊偷偷望過去,蟊賊闖進來的時候,不慎把自己卷進了窗簾裏面,正在掙脫出來,看個頭并不是很大。

那蟊賊就要出來了,我狠狠心,捏着花瓶正要猛力砸下去,倏然愣住。

在我花瓶威脅下,隻是一個小小個頭的女孩,看身材約莫才十五六歲,頭發濕漉漉的,相貌很孩子氣,一雙大大的眼眸緊緊盯住我,突然抱住我:“姐姐,隻有你能救我家先生了!”

我慌忙放下花瓶,說道:“你你先放開我再說,不要抱的這麽緊!你是誰?你家先生又是誰?”

那女孩說道:“我家先生就是寒山寺畫飛天的畫匠吳偌彥啊!”

我啊的輕輕一叫,轉念一想,似乎沒有看到他有子女的模樣,不禁疑惑起來,幸好那小女孩自己介紹說道:“我便是先生養的黃犬!”

就是你?

我的額頭又痛起來了,這幾天不出門一半原因在此,因爲頭巾畢竟不是和我的相貌非常配對。恨恨起來,但是看到這個纖小女孩可憐楚楚的眼神,便軟下心來說道:“你先生怎麽回事了?你先出來說說。”

女孩子害羞地低下頭,不肯從窗簾裏鑽出來。我大怒,死拖活拽,扯開了窗簾布,原來女孩子渾身赤裸,光溜溜的不好意思出來。我頓時苦笑不得,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一無,揀幾件最緊身的給女孩子,幸好我也是個小個子女人,所以該女孩子穿得倒馬馬虎虎。然後我又忍不住爲她插幹頭發,梳理了一番。女人啊,總是在無意義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原來你就是小黃啊,那天吓得我摔了一跤,頭上的包還沒有好呢!”

女孩子歉意地說道:“那天我以爲你們是賊,我又沒有什麽本事,隻好張嘴說話吓吓人。真是抱歉,姐姐。我不叫小黃,我有名字,我叫呂瓴均。”

我一呆,說道:“女孩子,這名字還不錯。”

我轉念一想,妖怪之間的事情我知曉實在不多,還是讓楊過來參考一番吧。于是到了卧房,對着正在窗台睡覺的黑貓踢了一腳:“喂,起來。有事幹了,來了一個你的老鄉兼同伴!”

“啥?”

黑貓睡地迷迷糊糊,跟我來到客廳,呂瓴均看到一頭黑貓會說人話,反而驚訝萬分,說道:“原來,原來不僅僅我一個會說話變人,這貓也是。看來我果然沒有找錯人哩!”

黑貓挑了一個最舒服的位置躺下,懶洋洋地說道:“小朋友,這點你就錯了,這世界上妖怪多的是,可不止你我。雛兒。”

我嫌黑貓楊過多嘴,喝了一聲,然後說道:“你快說說,你家先生發生了什麽事情?”

于是瓴均端坐在墊子上,慢慢地叙述出來:

“那一天晚上,我正啃了一塊骨頭肉,趴在地上休息的時候,忽然開門進來一個人,自稱是先生的同學,名叫江南……”

是他?莫非有什麽陰謀聯系了?衣冠楚楚的果然不是好東西!

“先生很高興,因爲許久以來,第一次有熟人來看望先生。兩人坐在一起,談了許久,一開始我沒有在意,漸漸地兩人說話聲音越來越大,先生不時站起來,激動地四下裏踱步。我正在豎起耳朵細聽,但是聽的内容不慎很多,隻隐隐說道先生才能不錯,要爲他開畫展。我想這也是好事,但是那人要先生拿出一樣什麽畫來,于是先生很生氣,終于吵起來,先生一怒之下,把那人趕了出去!然後先生摸摸我的腦袋,好像自言自語,又好像對我說:‘那是我最心愛的寶物,怎麽能讓你們這些視錢财如性命的俗人玷污呢?’我本想安慰先生,但是又怕吓着他。

然後過了幾天,忽然來了一群穿黑衣服的大蓋帽,吵吵鬧鬧,說什麽先生僞造了什麽一個姓吳的畫,所以過來捉拿先生。先生也沒有多說,隻嚷自己是清白的,但是還被帶走。我大急,但是我以爲先生一定會回來的,所以就留下給他看家。先生被帶走不久,那個叫江南的就過來到處翻來翻去,搜到一個畫卷,嘿嘿的奸笑起來。我很笨,但是這時我也明白,一定是這人陷害了先生!我大怒,撲上去咬他,在他手上咬了幾口,但是我實在沒有多少用處,很快被這個江南趕出來。我要救先生,天地茫茫,我何去何從呢?我突然想到前幾天的姐姐你,看來你很聰明又有本事,和先生關系不錯。隻有你能夠救先生了,姐姐,求求你啊!”

我聽的啞然,苦笑一下,我哪有什麽過人的能耐,我僅僅是一介平凡女子,快要嫁到有錢人家了,所以才過得這麽悠閑。讓我前去監獄救人,實在難度很大啊!

我搔搔腦袋,看到瓴均眼巴巴地盯着我,将我當作唯一的依靠,承蒙吳偌彥先生的恩情,咬咬牙說道:“這個忙,我一定竭盡全力!瓴均不必過于擔憂!”

其實仔細思量,雖然我自負極爲聰慧,少女時期卻經年患病在家,終究涉世太淺,于人情世故方面,眼光未免顯幼稚。倘若從小當家的二妹在此,以她圓滑的品性,即可給我冒出七八條計謀來。這點我非常佩服她,二妹很會做人哩!遠水解不了近渴,眼下我隻能指望一個人,但是……程飒真的能夠依靠嗎?一想到我就頭大十倍,心裏忐忑不安。

當我召喚程飒的賜令下去之後,盡管他正陶醉于亂七八糟的非人類藝術當中,也隻得乖乖地回來。我性格激烈,以前因爲程飒心中有藝術而冷落了未婚妻,一氣之下,獨自跑得遠遠。可把他吓壞,迄今後怕不斷。唯恐我再來這麽一回,挨小阿姨罵還好,就是丢了這樣美貌兼智慧并重的老婆,日後極難找到了!

我婉言有位名叫吳偌彥的朋友受陷害入獄的事情,當然貓貓狗狗的小問題守口如瓶。程飒大喜,我原本自恃聰明,驕傲的很,極少朝人求助,連親密的他也未曾有過。此刻難得我露出小女兒姿态,巴巴地央求,自然喜出望外,仔細推敲一番說道:“其實也不難。吳偌彥以倒賣假畫的嫌疑入獄,這個罪名并非很嚴重,我們可以把他保釋出來,日後我們有時間跟他們耗!”

我瞪着亮晶晶的眼眸說道:“真的嗎?”

程飒說道:“東吳大學素來以法學著名,我恰好認識幾個法學方面的高人朋友,如果順利,明日即可把那位吳先生保釋出來。”

我心裏樂開了花,除了吳先生有出獄的可能,更是高興程飒總算有幾分用嘗。

“那麽……”程飒吞吞吐吐地嗫嚅,“鼓勵一下!”

我臉一紅,體會到他話中的暧mei。程飒除了對變态藝術追求狂熱的緊,其他倒是很嚴謹,我們甚至連親一下都沒有過。難得他鼓足勇氣,我對着貓貓狗狗,卻不大好意思。又恐程飒失望,終于飛快地在他臉頰碰了一下,說道:“你看,有貓狗在,我們多不好意思耶!”

哪知程飒用力一拉,我失去平衡倒在他懷裏,聽他愕然說道:“連貓貓狗狗都害羞,今天你很有女人味,像楓姐姐一樣!”

我推了他一把,啐道:“去去,難道平日裏我像男人?少惦記你的楓姐姐,她可是要嫁人了,記着,你男姐姐可是比她漂亮十倍呢!”

程飒嘿嘿傻笑,出去辦事了。

我臉還在發燒,心跳的實在厲害,今天怎麽了?有時遇到林麒,似乎也有這種感覺,然而那更像犯罪的心悸,直到今天,我心裏才有一絲甜蜜蜜的感覺。卻不禁吐出一口歎息,來的遲了麽?爲何我還想着林麒?

再一回頭,黑貓知道我脾氣,唯恐我秋後算帳,早逃得幹幹淨淨。那黃犬瓴均還傻乎乎地坐在地上,片刻顯出原型,豔羨地說道:“真的好羨慕,做人真好!像和男人親近就親近,我有時看一眼先生,都害怕的要命。人和妖畢竟不同啊!”

我啞然,正想把家裏的狐狸與女人的故事告訴她,轉念一想,順其自然吧。

哪知道傍晚程飒垂頭喪氣地回來,瓴均躲避不及,隻好以女子的身份呆在一邊,窘困地很。程飒倒也沒有關注,當是我的女伴。我小心翼翼地問道:“情況如何呢?”

程飒憤恨地說道:“可惡,個中黑暗實在難以表述,以正常的法律手段竟然行不通!不能保釋吳偌彥!”

瓴均吃了一驚,失聲叫道:“什麽,那我家先生不能出來了?”

程飒瞟了她一眼,我急忙說道:“這是吳偌彥畫匠的一位弟子,很關心她老師。”

幸好程飒并沒有多少關注,轉頭又偏下我,說道:“但是我也奇怪。經過我們調查,吳偌彥其人無錢又無地,以替人做壁畫爲生,常年在江浙一帶流浪,那個叫江南的人,有必要冒着大風險,勾結不良警方,陷害這麽一個行同流浪漢的人物嗎?”

瓴均跳了起來,激動地叫道:“一定是爲了那個畫,先生有一張畫珍愛若寶,我親眼看到那個叫江南的偷走了畫!”

程飒說道:“解鈴還需系鈴人,若從這個江南上下手,勢必事倍功半。”

我頓時冒出一條毒計,以毒攻毒,正好也!面上微微露出狡黠的笑顔,程飒素知我一有這個表情,某人必定倒黴了,卻向瓴均說道:“我的男現在就有計劃了,你不必擔心你的先生!”

瓴均大喜,我不多言,心中在意程飒方才的話,之後安排了房間,支開瓴均。拉着程飒來到陽台,對河水波蕩漾,映着對岸燈火,泛起層層鱗狀波瀾。涼風吹起,程飒說道:“你身子不是很健,回屋去吧。”

我一瞥嘴巴,說道:“方才你叫我爲‘我的男’,以前可沒有那麽親熱,說說,心裏動了什麽歪念頭!”

程飒被我一眼看穿心思,倒也不害羞,憤憤地說道:“我見你對一個素昧平生的流浪漢畫匠那麽關心,而且和那個叫什麽瓴均的女孩那般親切,我實在看的受不了!”

我啞然,原來在吃醋!因爲我本來就沒有什麽男性朋友,平時更少接觸,他想吃也吃不了。今日隻見我對一個女孩子好,就受不了,這人醋勁倒是可以與家裏的那女人有的一比!

我頓時抿嘴咯咯嬌笑:“你真是的,我一來不會對老頭子感興趣;二來女人與女人的調調亦非我所好。何必吃這份幹醋呢?我隻是覺得吳偌彥挺可憐的,存心幫他一把。難道你連這點起碼的同情心也沒有?”

程飒說不過我,我一把推推他,說道:“去,早點回去睡覺。倘若你每天都能這樣關切我,我便很開心了。還有,以後也不必叫什麽‘我的男’啊,惡心死了。男姐姐也不必,直接叫我男即可,要不男男,親熱一點。”

我捅捅程飒的腰間,他才讷讷地抓抓頭發,回自己的房間了。

黑貓楊過還懶洋洋地躺在座墊上,我問他:“你會說西洋鬼子的話嗎?”

楊過說道:“會德國話,以前在一個德國教堂待過十年。”

“甚好!”

我喜氣洋洋。

次日,楊過便被我逼着化成人形。他個子高挑,皮膚雪白,穿上黑色的西裝甚是帥氣,我更看重的是他天然的一雙碧眼,冒充德國鬼子正好。爲人有老練,對付江南的邪惡陰謀,關鍵就靠他!

程飒一見他就哈大嘴巴,同時警惕地把我拖到他身邊,叫道:“男男,這是誰?”

我暗暗好笑,連在自己家住了幾十年的貓都不認識了,當然表面上說:“他是我認識的德國朋友。斯泰龍德根!”

楊過打了個哈欠,口吐德語:“Hallo,meinFreund!IhreFrauistsehrschön!(你好,我的朋友,你老婆很漂亮!)”

我狡黠地眨眼,說道:“對付江南,就得依靠他了!飒,你在美術節認識很多朋友吧,能不能把斯泰龍德根介紹給江南認識?”

程飒說道:“完全沒有問題,今晚就有一個畫展,相信那個江南會來。即使沒有邀請他,我也會發請帖給他。Istit?myFreund!”

我吃了一驚,原來程飒這個家夥也懂得德語啊!

楊過小聲嘟哝:“jeteconnaisdepuisunedizained‘annéeetjeconnaisquetropbientoncaractère!(我認識了你幾十年,知道你是什麽樣子的家夥!)”

這是哪國語言?

看不出黑貓居然會說多國語言,真是小觑了。其實仔細想想,倘若連這點技能都沒有學會,兩百多年的命豈不是活在狗身上了嗎?哦,在此我并沒有侮蔑狗智商的意思,純粹是俗語啦!哈哈!譬如瓴均既是一位很可愛的小姑娘,雖然在吃飯的時候,她不太習慣用筷子。于是抓了許多食物放到盤子裏面,叼到地上,趴着吃得津津有味。看得程飒目瞪口呆,我慌忙解釋:“啊,我忘了告訴你。其實瓴均也是一位行爲藝術愛好者。最近她正在體會犬類的生活習慣,不知不覺入戲了。嘿嘿……”

程飒點點頭,原來如此。饒有興趣地上前套近乎。我唯恐年歲淺的瓴均一不小心露出破綻,吓死程飒,急忙拖走了他。程飒隻當我醋勁大發,反而沾沾自喜。

過了幾天,蘇州東吳大學藝術館舉行畢加索藝術展覽,終于邀請到江南。這惡棍在圈内居然聲名不賴,時常将拍賣所得款項,捐獻給貧困大學生。于是以此爲借口,正好能夠把楊過推薦給他。

東吳大學藝術館建築面積頗大,成列了幾乎所有畢加索藝術品的複制品。我是路盲,生怕迷路誤事,牽着程飒的胳膊東張西望。這畢加索名氣很大,我看畫的也不見得,猶如小孩子塗鴉一般。不知道現代人的藝術館跑到哪裏去了?在我看來,隻有吳偌彥那種叫人震撼的飛天才叫做藝術。

我們“湊巧”遇見了江南,他先是看到了我,眼睛一亮。我洋洋得意,本是一流美女,今日特意打扮一番,裝束發型偏向成熟女子,紫色的長裙,穿上高跟鞋彌補個子不高的劣勢,明豔不可方物。男人假若不會心動,不是太監就是同性戀。

江南說道:“這位美麗的小姐,我們好像以前見過面。”

我微笑道:“正是,在寒山寺見過一面閣下。”

江南說道:“上次天黑,沒有細細品味小姐的國色天香,真是可惜。今日有幸再睹芳容,死而無憾。”

我咯咯嬌笑:“您真會說話。來,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未婚夫程飒先生,那一位是德國的斯泰龍德根先生,專程來到我國,收藏我國畫家的作品。”

江南上前與程飒寒暄幾句,然後對着楊過冒出一串句子:“MeinlieberDeutschlandfreund,HerrSiptailongdegen.WillkommenzumChina,derzustand,derdasguteartwarehat!(我的德國朋友,歡迎你來到擁有一流藝術的中國!)”

我和程飒一怔,原本幾乎讓程飒做翻譯來溝通,現在看起來不必了啊。

楊過露出微笑,和江南交流起來,加上程飒,隻剩下我一個人像鴨聽天雷一般地傻乎乎瞧着他們。看來交流地很順暢,不時暴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有時面帶委瑣的瞟我一眼。我心中大怒,定是拿我不懂鬼子話來開刷。回去以後,你們兩個狗頭一隻也别想逃過。至于那個僞君子,日後算帳。不過面上還得裝出淑女,努力擠出溫和恬美的笑靥。

好不容易等到他們結束交談,或許是程飒見我冷落一旁,眼神越來越不對,很高興地和江南打完招呼離開。走開幾步,我頓時垮下臉,逼問程飒:“剛才你們用那麽委瑣的眼神看我,而且笑得那麽無恥,幹嗎?是不是在嘲笑我?”

程飒急忙搖手,辯解道:“哪裏,哪裏,我怎麽敢呢!”

欺我不懂鬼子話,我也拿程飒無可奈何。瞟了楊過一眼,他裝作不懂我們的話,顧自走路。哼!回去以後,酷刑伺候!

不過楊過這個家夥到底機敏,不待我施展十大酷刑,就老老實實交代:“其實,我們先是讨論你腳底的高根到底有幾寸。然後江南誇贊你皮膚很白很細膩,你的未婚夫就開始胡說,打算日後拿你做裸體作畫。”

我哼了一下,這些男人們的龌龊念頭我尚且能夠接受,本來就是這樣一号人嗎。隻要不貶低我就可以了。

我問道:“唉,那麽你成功地和江南結交了嗎?”

楊過點點頭說道:“沒有問題,我和他相處的很融洽。他聽說了我是來自德國的富有藝術品收藏家很高興。但是我搞不懂,你何必弄的那麽麻煩呢?如果需要那一幅被盜走的畫卷,我想辦法偵察一番,偷來既是了。你讓我結交江南有何意義?”

“老娘自有妙計。這來路不正當的東西失去了,相信他并不會多大肉痛。如此僞君子,隻有讓他身敗名裂才大快人心。而且,吳偌彥先生的順利出獄,還得靠他呢!”

瓴均非懂是懂地看着我們,在她小小的腦袋裏面,尚且不能夠體會我的用心,如楊過般一點即通,于是好奇地問道:“男姐姐,那如何才能救我家先生出來呢?”

我溫和地摸摸瓴均柔軟的發絲,說道:“江南既然如此卑劣無恥地陷害吳偌彥先生入獄,我就不相信他是一位誠實的正人君子,手頭沒有案底,隻是他爲人狡詐,掩藏較深。我故意讓楊過扮成有錢的德國藝術品收藏家,假意急切地想要收集名貴的中國古畫。須知,我國嚴厲禁止文物交易,隻能暗地裏偷偷買賣。一旦事情敗露,倒賣文物可是大罪。就算他能夠勾結蘇州市内的不法之徒,我也能引來省裏的人員。到時候,他本身既是一個罪犯,對于指控吳先生的證詞可信度不免減弱,加之程飒上下活動。你家先生就可以順利地出來了。”

瓴均對楊過拜倒,懇切說道:“我家先生,就此拜托了楊過前輩了!”

楊過本是比瓴均大上兩百多歲,前輩受之無愧。其實對付江南這般無恥狡猾之徒,卻也隻能依靠他了。兩百多年風風雨雨經曆下來,做貓成妖,做人成精。譬如我,聰明有餘,精明不足,自有自知之明,交給楊過辦事,我還是比較放心的。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向瓴均問道:“唉,瓴均。等你先生出來以後,你是如何面對你先生呢?是做一條小狗日日守在他身邊,還是以人的身份見面?”

瓴均小臉一紅,憋着說不出。我歎了一口氣,看得出來,小小的女孩子對于吳偌彥這個老男人種下了情種。八成瓴均有戀父情節吧!

“五年之前……”瓴均細細地說道,“我剛剛出生之時,乃是蘇州街頭的一條野狗,終日在泥水裏打滾,朝不保夕。一個寒冷的冬天,我和其他幾條狗搶奪食物,個小體弱,被抓咬地遍體鱗傷,躺在冷水坑裏奄奄一息。那天晚上,一個很大的人影把我抱起來,擦幹身上的冷水,自言自語說道:‘哦,小狗啊,你是一個孤單單的,我也是,我們做伴吧!’我被帶到了他的家裏,雖然破舊卻是溫暖,圍着暖暖的烤爐,吃着甘美的食物,雖然清苦,但卻是我最快樂的日子。收養我的就是我家先生!漸漸得我發覺自己能夠聽懂人說的話,有一天先生不在家的時候,我忽然變成了人,我真是吓了一跳,幸好很快又恢複了原樣。慢慢地我知道自己是妖怪,怕吓着先生,不在他面前說話變化。無論如何,先生的恩情我一定咬報答!”

我皺皺眉頭,那麽說來小瓴均才五歲。不過我不能以人的眼光來衡量妖怪,這個睡魔楊過就是兩百歲的老怪物的,可是變成人看起來最多二十多出頭。帥氣逼人的很!那個林麒據說幾千歲了。要是他在就好了,我很輕松地可以解決事情。

我幹嗎想他呢?

趕緊甩掉這個念頭,回到現世中來。至于瓴均和吳偌彥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吧。如果是我家狐狸和女人模式最完美,或許一人一犬走天涯,未必不是壞事情!

現下不知道吳偌彥在獄中過得怎麽樣了?我唯獨怕這個自由慣的人,一旦深陷囹圄,會不會自暴自棄呢?需得去探視一下。我尋思片刻,我們中間幾個人,除了瓴均,睡也無法去探監,否則一旦暴露,必然引起懷疑。但是瓴均爲人處世又比較幼稚,我得找個人才可以啊!

眉頭松開,哈!怎麽連他也忘記了呢?嘿嘿!

楊過見我笑的邪惡,以爲又有麻煩要纏身,慌忙逃走。我不去理會他,帶着瓴均直奔寒山寺。瓴均認識路,不必我這個路盲胡亂闖。到了寒山寺,找到了空和尚,劈頭劈腦叫道:“和尚,怎麽不去偷偷地吃狗肉?”

和尚大驚失色,慌忙掩住我嘴巴,噓地一下:“禁聲,你豈不要我被逐出寺廟嗎?”

我嘿嘿陰笑,抓住了對方的把柄就可以爲所欲爲,說道:“若是你不想被逐出寺廟,也好辦。我手頭又一件事情,想請幫忙?”

和尚一臉苦相,後悔不已,說道:“何時?”

我拍拍瓴均,歎道:“這人的繪畫先生,既是吳偌彥。聽說他現在在獄中,好不可憐。可惜小孩子又不能去探監,我想麻煩大師,帶着他前去探視探視!”

和尚頓時松了一口氣,這些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答應了。我出了一點,委托和尚買點日用品,捎帶過去。這探監一來一去極快,晚上和尚和瓴均就回來了。瓴均滿臉淚水,一眼不發便跑回房間。我心中奇怪,問和尚出了什麽問題。和尚歎了一口氣,說道:“吳先生待遇還不錯,單獨一個房間,有吃有喝,其實比這寺廟裏還舒服。”

我白了他一眼,說道:“說正事!”

和尚說道:“隻是吳先生不知爲何,是深陷牢獄還是其他原因,整個人癡癡呆呆的,口中念念叨叨着一個女子的名字:聞瑤!”

我一怔,問道:“她是誰?”

和尚說道:“貧僧倒是仔細打探過了,這個女子,其實是吳先生大學時候的同學。兩人一見鍾情,預定畢業之後共同生活。哪知聞家嫌棄吳先生是一個窮小子,嚴厲禁止同她來往。那女子不就郁郁而終。從此吳先生就孑然一身,流浪四處。”

我想不到裏面居然還有這樣一個現代般的梁祝故事,隻是來的蹊跷,暗自嘀咕,平時不發癫,爲何進了監獄才瘋瘋癫癫。難道平常有寄托之物?我心頭猛地一怔,再問和尚:“那,那個江南也是吳先生的同學,那時他在幹嗎?”

和尚倒是也精細,說道:“江南其實也是聞女子的愛慕者之一,隻是當時他也是一介窮小子,得不到聞家的關注,眼睜睜地看着聞家女兒過世。”

我蓦地想通,以吳偌彥的畫筆,神話中的飛天都栩栩如生,那繪畫真實的人物,更不是活了一般。恐怕他爲了繪畫聞瑤,寄托愛憐,窮盡畢生之力,從此寄托在畫上。而那江南,别的不取,唯獨盜了這畫,可見,他亦是思念聞瑤。想法是好的,手段未免卑劣了。我搖搖頭,對于江南,有了幾分憐憫。

楊過不愧活了兩百多歲,爲人世故老道,不出幾日,進展神速地取得了江南的信任。當他暧mei地暗示,想拿幾幅中國古畫回德國收藏的時候,江南果真答應。他的手腳,如我所料沒有外表的幹淨。我們是中間人,江南不僅沒有避諱,反而請我們作擔保人。有一天我們去參與交易,瓴均強烈要求跟過去。我問道:“爲何?”

瓴均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害地先生這麽慘!我要親眼看着他有什麽樣的下場!”

愛記仇的小孩!我歎了一口氣。心中倒是沒有反對,隻要她變成黃犬,稍稍打扮,抱在我懷中就是一條寵物犬了。若程飒這般有錢少爺的未婚妻居然沒有寵物,這才叫人懷疑。

交易就在江南家中,看得出美院出身的人極有品味,房間挂滿琳琅滿目的藝術品,又不顯暴發戶一般的誇耀。我納悶,同樣是美院的吳偌彥卻是邋遢鬼。看來人品與品味不能一起挂鈎。

江南拿出幾幅古畫,交由楊過鑒賞,我好奇地伸過脖子觀看,都是山水花鳥,遠不如飛天有趣。我自知在藝術鑒賞方面的能力爲零,沒有多說一句話,一邊安靜坐着,一邊輕輕梳理瓴均的毛發,安撫她時刻跳起來咬斷江南脖子的沖動。

楊過裝模作樣地鑒定完古畫,發出“Gut!Gut!”的聲音,大概是很好的意思吧,然後把一張支票給他。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啊,隻是提不出錢罷了。

我突然問道:“江先生,聽說你收藏了一幅很珍貴的肖像畫,據說是您最心愛的女子。是嗎?能否讓我們見識一下?”

楊過和程飒均是一愣,後者不想節外生枝,急忙掩住我的嘴巴說道:“呵呵,我的未婚妻不太懂事,抱歉!”

其實我隻是突發其想,見程飒這副德行,知道他也是爲了計劃的成功,當下忍住了這口怨氣,低頭不語。

江南沉默片刻,說道:“也罷,能你們看看也是無妨。”

我以爲他會如剛才取古畫一般打開保險櫃,卻見他隻是随手從景泰藍花瓶裏面取出一個畫軸,卷起外面一層紗布,小心翼翼地打開,展現在我們面前。

我眼前倏然一亮,猶如看到那飛天時候的感覺,隻是從震撼轉爲一股強烈的思念。畫上一個女子,捏花微笑,栩栩如生。雖說我是一個繪畫的外行,但是跟着程飒,西洋東方的各式畫風也見多了。西洋肖像畫,固然講究光影變幻,如照相一般真實,但是一看就知道這是畫,乃是假的。而眼前這個畫中女子,似乎不在畫中,隻是在窗台前,看着我們,櫻唇欲動,眼波将流,顧盼神兮,活了一般!難道,這就是貌似與神似的區别?

我看其他兩人,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被畫迷住。我狠狠捏了一把程飒的大腿,我一顫,回頭看了我一眼,才搖搖頭歎道:“鬼斧神工,非人所能及。似乎是人的魂附在畫中人一般。不可思議!”

江南喃喃說道:“她是我心愛之人,可惜她父母勢利,我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憂郁而終。從此世間女子我皆不放在心中。這幅畫是我一個同學窮數年之精力繪畫而成,以此紀念。我費了很大力氣才得到!”

他然後對我們說道:“失态了!”

突然一陣雜亂,闖進來一群警察,爲首的人叫道:“我們接到舉報,有人在此非法交易文物!”

我大喜,面上不禁露出笑意,果然如我設想的一樣,警察前來抓捕。我們隻要等着做證人即可,楊過自行會逃脫。但是随之我的笑靥僵住,那些警察向我們圍過來,當事人江南反而安然無恙!

我急切地叫道:“那個家夥才是非法交易的主謀,捉我們幹嗎?”

哪知警察說道:“你這女人,胡說什麽!我們的良好市民得知你們串通外國佬盜賣文物,特意舉報呢!”

我心一涼,不知道哪裏出了岔子,被将計就計。隻見江南從容不迫地收好畫軸,微笑面對我,說道:“小姐你很美麗,這個計劃也是你制定的吧。這可惜,你漏掉了一點,爲什麽你偏偏找了個老外呢?我查查出入境記錄,并沒有一個叫斯泰龍德根的德國人入境,仔細想一下,爲什麽你們要以一個偷渡分子來和我交易呢?答案是陷害我!”

可惡,居然這裏露出破綻,反被将了一軍。我冷冷地看着警察圍過來,心中暗想,你們要倒黴了!

我放下瓴均,悄悄撿起一個花瓶,估量力氣,突然指着程飒背後說道:“看,那是什麽!”

程飒一怔,反射性地回過頭去,我乘機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抽過去。砰!程飒應聲倒下。我喃喃自語:“對不起,我不想讓你看到。”

警察見我們内讧,露出譏笑的神情,等會兒他們就笑不出來了。我小心翼翼地退到牆邊,耳邊漸漸響起一陣低低的鳴叫,忽然一排震天價的咆哮,楊過倏忽漲破衣服,化爲一隻一人多高,三人多長的巨獸,眼如車燈,張開血盆大口,向衆多警察咬去。

警察們哪裏見過這般場面,忽然間一個人就變成了巨獸,似乎隻在小說裏看到過,警匪片頓時轉成神怪片。當身臨其境的時候,哭爹喊娘,或兩眼一閉,直挺挺地昏倒,或掏出手槍胡亂射擊,但是這巨獸雖身體龐大,極爲靈活,輕快地避開,眼見不爽,一巴掌打下去,頓時飛出三丈開外。

江南亦是吓得魂飛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緊緊握住畫軸,趁楊過對付警察的時候,在地上一摸,仿佛拿到了什麽東西,慌忙拔腿就跑。

“哪裏走!”

瓴均大喝一聲,在前輩的鼓舞下,奮勇追向江南。從後面撲倒江南,一人一狗,在地上搏鬥的厲害,原本應是人占優勢。可江南吓得半死,而且見一狗說人話,更是匪夷所思,漸漸不敵。瓴均這女孩看似文靜,爲野獸時候果然顯出本性,兇狠地撕咬。忽然砰的沉悶一聲,我渾身一震,徒然有股不祥的預感。

瓴均江南漸漸地不再打鬥,瓴均趴在江南胸口,一顫一顫抖動,我慌忙跑上前去,那江南喉頭一片血肉模糊,張大眼睛,已經斃命。

我膩着血腥味的惡心,抱起瓴均,她嘴巴不住地冒出血泡,眼睛中流出淚水,失神地看着我,嗚嗚地低鳴,仿佛在哀求什麽。我用手一摸,她胸口中了一槍,傷到了肺部,極爲嚴重,活不成了。

我心底湧上一股悲哀,雖然與這個小姑娘相處時間不長,我卻極爲喜愛。她爲人單純、幼稚,又重恩情,我原本還期祝福她與吳偌彥的好事。如今,她卻快離開我!

我輕輕摸着瓴均的額頭的茸毛,低聲說道:“放心,我會關照好好你先生的!”

瓴均身子一彈,合上雙眼,漸漸地身子僵硬冷卻。

楊過已經處理了其他人物,不時吓昏就是打昏,慢慢地來到我身邊,許久我才說道:“能夠救活她嘛?”

楊過搖搖頭:“不能,即使神也會生老病死,何況妖?我們不必牽挂,這樣反而不能讓她的靈魂早日升天輪回轉世。或許有一天,我們能夠再次看到她!”

我淡淡地說道:“好吧!”

我拿起畫軸和瓴均的屍身,讓楊過背負着昏迷的程飒,一起悄悄離開。然後如楊過所言,按照佛家的風俗,火化了瓴均,望着袅袅青煙,骨灰埋入土内,上面種上一株梨樹。願她早日投胎。

我那一瓶子力道沒有拿捏好,直到晚上,程飒才倏然驚醒,摸摸腦袋,叫道:“好疼啊!男男,怎麽回事?”

我把一塊冷毛巾敷在他後腦勺,然後扯謊道:“哼,一個壞警察一個悶棍把你打傷,然後他們爲了分贓部勻,就你打我啊我打你,我們乘機逃出來了。嗯,過幾天,你想辦法把吳偌彥保釋出來吧。”

我後來聽說,在場的那些警察們,統統發了瘋,紛紛說道看到一個老外變成巨獸吃人!隻好集體送進精神病醫院了。而江南離奇斃命亦是成了一個懸案,他是被某種動物咬斷脖子,判斷爲犬科動物,然而兇手無處找尋。他死後,諸多劣迹被逐一揭露出來,所謂誣告證詞不足爲信,加上程飒上下打點,不久吳偌彥就出獄,我們在監牢外迎接他。吳偌彥因爲長期沒有曬陽光,臉色蒼白,卻罕有了一種了超脫的表情。待他回到空蕩蕩的房子裏面,沒有了往日迎接他的小狗,我黯然神傷,一直沒有告訴他瓴均的事情。隻是把畫軸交還于他,說道是一位愛慕他的人氏費勁力氣取回的。

平白一場冤獄,吳偌彥感悟甚多,對了空和尚說道:“那些日子與大師一席對話領悟頗多,我因深愛一女子,陷入不可自拔境地,伊人已去,我何況再煩惱?”

說着,要将畫軸撕破。我大急,這可是瓴均拼了性命搶來的,如此對待,不可忍!了空這狗頭和尚,究竟對吳偌彥講了什麽邪教說法,居然洗了腦。

和尚見我臉色變掉,乃是關切畫軸,當即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說道:“幻由人生,千幻并作,皆人心所自動耳。生老病死,愛别離,乃是人生大苦,施主能夠及時感悟正好,可是何必再牽挂畫呢?老婆心切,惜不聞其言下大悟,披發入寺也。”

吳偌彥恭恭敬敬說道:“正是!“當下,不再撕畫。

我說道:“既然吳先生舍棄不要,不如送與我一介凡間女子吧!”

吳偌彥哈哈一笑,随手交給我,我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收藏。倘若程飒曉得,一定高興地連嘴巴都笑掉。從此聽說吳偌彥一直在寒山寺,雖未曾出家,傾心苦修,與出家無異了。阿彌陀佛,希望了空這個酒肉和尚不要誤導他。

姑蘇一行就此結束,明日便回老家,那邊二妹一直急着召喚我,不知何事也!

;

追書top10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道詭異仙 |

靈境行者 |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深海餘燼 |

亂世書 |

明克街13号 |

詭秘之主 |

誰讓他修仙的! |

宇宙職業選手

網友top10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苟在高武疊被動 |

全民機車化:無敵從百萬增幅開始 |

我得給這世界上堂課 |

說好制作爛遊戲,泰坦隕落什麽鬼 |

亂世書 |

英靈召喚:隻有我知道的曆史 |

大明國師 |

參加戀綜,這個小鮮肉過分接地氣 |

這爛慫截教待不下去了

搜索top10

宇宙職業選手 |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靈境行者 |

棄妃竟是王炸:偏執王爺傻眼倒追 |

光明壁壘 |

亂世書 |

明克街13号 |

這遊戲也太真實了 |

道詭異仙 |

大明國師

收藏top10

死靈法師隻想種樹 |

乘龍仙婿 |

參加戀綜,這個小鮮肉過分接地氣 |

當不成儒聖我就掀起變革 |

牧者密續 |

我得給這世界上堂課 |

從皇馬踢後腰開始 |

這個文明很強,就是科技樹有點歪 |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重生的我沒有格局

完本top10

深空彼岸 |

終宋 |

我用閑書成聖人 |

術師手冊 |

天啓預報 |

重生大時代之1993 |

不科學禦獸 |

陳醫生,别慫! |

修仙就是這樣子的 |

美漫世界黎明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