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裏花語物者


下了中巴車,我們終于來到越州森林公園,箴言義不容辭地扛起三個包裹,然後小心翼翼地領着兩個路盲上路。我擡眼眺望遠山,陽光強烈,不由地揚手遮住額頭,指縫間撒下粒粒珍珠。天熱了,穿裙子的季節也來到了。

說起夏天,悶熱潮濕的氣候有利于我的幹性皮膚。荷田居周邊皆是綠茵,又有一方荷塘,避暑不錯,但是濕度也實在很大。正好箴言的朋友邀請他去山中避暑,于是就帶着我和姐姐一同前往。

踏在森林公園僻靜的碎石子小徑上,偶爾遊客穿路過,四周都是高高大大的喬木,枝葉茂盛,可以灼燒人的陽光在綠葉地安撫下,減淡爲溫柔的綠光,映在腦袋上,别有一番涼意。

森林公園面積近數百平方公裏,僅有極小一部分對外開放,其餘隻是作爲保護區。經過管理站,進入森林内部時,管理員除告誡我們不要破壞環境和亂丢垃圾外,還說道:“聽說不久之前有一個兇殺犯從監獄逃出,躲進了森林裏,你們千萬要小心!不要遇上他!”

我們一邊向管理員表示感謝,一邊心想,這裏有幾個正常人類?遇上逃犯,恐怕先是被我們吓死。

沿着指示牌走了半天,終于來到峭崖邊,兩岸由一座鋪着木闆的吊索橋連接,對面是一棟木制的建築。

怎麽又是峭崖?我們兩姐妹頓時臉色煞白,由于天生恐高,又有上回掉下去的經曆,因此死活不肯過去。箴言連說好歹,見我們意志堅決,幹脆一手一個,硬生生地拖将過去,然後拾回包裹,叫我們進入别墅裏面。

首先是客廳,裏面早有三位男子坐着,聽到有人來了,馬上都擡起頭,其中有一位戴着眼鏡的青年男子說道:“田兄,來遲了!”

箴言微笑道:“對不住了,因爲我并非一個人過來,而是陪着未婚妻和姐姐,不得不先照料她們。”

那人這時才打量我們兩姐妹,目光落在我身上,對箴言說道:“早聽說田兄已經訂婚,想必這位美麗的女子便是田兄的終身伴侶?”

我報之以羞澀的一個微笑,點點頭,意思是承認了。

那人說道:“很高興認識你,我介紹一下,我便是這間别墅的主人——沙宣。”然後指着一位穿白襯衫的人道,“吉列。”又指着一位戴着眼鏡的人說道,“潘庭。都是我的朋友,也是大家的朋友。”

吉列冷冷地看了我們一眼,不做聲,繼續低頭看他的書本。倒是潘庭向我們友好地笑笑,說道:“他本來就是這個愛理不理的樣子,不要計較。還未曾請教田大嫂和那位美豔女士的芳名?”

姐姐矜持,也就懶得應答,我說道:“我是何楓,這位是我姐姐何男。”

雖然事先箴言曾經聲明是我和姐姐一同過來,但是衆人還是被姐姐的外貌迷惑,從相貌上看,我才象作姐姐的呢!姐姐和我啞然,想想也不便解釋,随意了之。

這是從内客廳走進來兩個人,我和箴言不禁一愣,其中一人也是一愣,脫口說道:“何楓小姐,你怎麽也來了?”

我也奇怪地說道:“那你怎麽也來了?”

那人便是李顯名,在箴言堂姐出嫁時候,我冒名頂替新娘,而他也是假冒的新郎。

李顯名大喜,說道:“相逢即是緣,看來我們緣分大的很!”

箴言不悅,不由地把我遮住。李顯名尴尬地笑笑,回頭看看姐姐,此人醫學出身,眼力實在厲害,說道:“想必這位便是何楓小姐的姐姐吧。”

還是第一次有人能正确地分清兩姐妹,姐姐饒有興趣地注視李顯名。我捅了一下她腰,輕聲道:“程飒!”

姐姐叫道:“去去,小孩子不要管大人事情。”

好色的姐姐!

另一位男子誇張地叫道:“哇,我以爲在别墅裏一定是寂寞無聊的男人聚會,想不到來了兩位佳人做伴。呵呵!”

沙宣說道:“海斐施,不要打歪主意了,兩位都是有夫之婦!”

那海斐施滿臉沮喪,好像死了父母也沒有怎麽傷心。

沙宣想了想,對内堂叫道:“雅女士,又來了三位客人,請你拿點解暑的綠豆湯吧。”

“來了!”

内堂傳來一個聽似年輕的聲音,然後辦着一陣清風,一個小巧的身影匆匆端着一個托盤過來,把飲品放在我們面前。我說聲謝謝,她微微擡起頭說不必,我看着她的臉龐,突然一震!

原本已經坐下的箴言更是馬上彈起,吃驚地叫道:“箋雅姐!”

那女人渾身一顫,緩緩擡起頭來,正是箴言未婚生子并且逃婚的堂姐田箋雅,原本以爲再也難見面,然而命運多桀,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遇見。

沙宣微微吃驚,說道:“你們認識?”

箴言說道:“她是我的堂姐田箋雅。”

沙宣說道:“哦,難怪我第一次見到她時,總覺得象某個人,原來如此啊!呵呵,恭喜你們姐弟再次相會!”

箋雅在匆匆看了箴言一眼之後,就低頭不語,同是女人,将心比心,我也是知道她的難處。自己是個從家族中幾乎可以說被抛棄的人物,遇到熟人,總歸心中不安。我沉思片刻,拉過箋雅走到僻靜之處,一邊走一邊故意大聲說:“啊呀,你們男人繼續談論吧,女人總有女人的話。”

我們來到走廊上,估計客廳裏的人聽不到聲音,才停下來。其實我對她并不熟悉,甚至一句話也沒有交談過,于是試探性地叫了聲:“箋雅姐姐,你好,我是箴言的未婚妻何楓。我們見過一面啊!”

箋雅對于女人還是放下心來,輕輕地說道:“我認識你,那幾天真是委屈你了,替我受了那麽大的罪。”

她指的是我替婚那件事情,我馬上笑道:“哪裏,哪裏。隻是算我結婚前的一次預演吧了,何必放在心上。”

箋雅莞爾一笑。

我見她敞開心思,馬上把話題切入,問道:“箋雅姐姐,現在,日子過得怎麽樣?如果有什麽困難,需要幫忙嘛?”我這樣說,代表了我和箴言的意思,沒有涉入家族。據箴言說,兩人的感情極爲融洽。

箋雅幽幽說道:“謝謝你和箴言了,不過我現在還不錯。做女傭的工作,雖然收入不高,但是日子還能過去。”

一個單身女人,而且還帶着一個小孩子,想必生活即使可以維持下去,質量也不是非常高,然而箋雅出于不想與家族扯上關系,甚至箴言的好意也拒絕了。

我輕輕探了口氣,随手從肩上的挎包裏摸出紙筆,匆匆寫下聯系信息,硬塞在她手裏,說道:“有什麽事情,就按上面的地址來找我們,我們一定盡力而爲!”

不待她反應,急忙轉身離開,回到客廳。

姐姐已經和李顯名談上了,而箴言則和沙宣交談中,我也不便打攪,随處坐下。揀了本書看看,陰涼的木屋與燥熱的戶外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不免瞌睡蟲又起,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把我抱起,放在什麽地方。

我倏然張開眼睛,卻發現一抹燦燦的夕陽映在臉上,有些眩暈,床邊有人叫道:“我的小睡蟲,該起床吃飯了。”

我懶懶地伸伸腰,撒嬌地說道:“箴言喂我。”

箴言又好氣又好笑,硬是把我從床上拉起來,說道:“别胡鬧了,起來換件衣服去客廳。”

我身上穿了一件睡袍,想必是姐姐趁我熟睡時更換。箴言背過身,待我披上一套連衣裙,稍微梳妝打扮,一同走向客廳。

箴言問道:“你和箋雅姐談的怎麽樣?”

我說道:“箋雅雖然認同了我,但是還是拒絕了我們的幫助。”

箴言歎氣道:“箋雅姐就是性格太剛強,固執起來,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方才沙宣告訴,當初遇見箋雅姐的時候,她帶着一個嬰兒,以替人洗盤子爲生,生活委實辛苦。沙宣一來見她覺得像某個人,二來見她做事不蠢,于是高價邀請過來。”

我們走到客廳裏,衆人圍在一張圓桌前,空出兩個位子,我和箴言就并排坐下。桌上飯菜頗爲豐盛,以山間野味居多,衆人大贊箋雅手藝高超,她聽了沒有言語,隻是露出腼腆的笑容。

飯畢,男人們無所事事,各自幹各自的無聊勾當去了。我和姐姐則留下來幫助箋雅收拾,她過意不去,連聲道謝,姐姐說道:“嗨,這有什麽關系。一來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不幫女人,還幫誰?二來,我想跟你學學廚藝,當然要趁現在讨好你喽!”

箋雅微微笑道:“雕蟲小技,有什麽好學的。”

兩人打得火熱,仿佛她們才是姐妹似的。

事先我曾叮囑過姐姐,不要觸動她的痛楚,姐姐精明無比,我是多慮了。

收拾完畢,正好準備明天的菜肴,姐姐趁機學藝,我倒成了多餘的人,于是離開廚房,外出到客廳,但是沒有什麽人,原來大家都到外面納涼了。

我出了别墅,瞅見箴言,正坐在一個木樁上,欣賞星星,傍邊幾個人正在讨論什麽。我靠近箴言,笑道:“古時有張衡數遍天上星星,今日有箴言夜觀天漢星象。”

箴言一把抱住我,教我坐在他身上,吟道:“還有何楓陪我一同乘涼。”

“歪詩!”

旁邊有人問道:“沙宣老弟,山上應該蚊蟲衆多,奇怪,在這裏怎麽連隻螞蟻也找不着?”

沙宣說道:“因爲我在這邊附近地池塘種下了一種蓮花,名叫修羅蓮,開花時候散發一種異香,驅走蚊蟲。”

那大狗熊似的李顯名搖搖頭,說道:“我不信,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植物,說什麽我也要去瞧瞧。”

說着,大個子轉身飛奔過去。

沙宣大急,叫道:“不行!若是吸入花香過多,對人體同樣有害……”

李顯名早已不見蹤影。

沙宣搖搖頭,說道:“出事了,箴言,請你和我一同去解救他。到時請屏住呼吸。還有,也麻煩何……何小姐進屋準備一下烈酒、毛巾。”

我哎地答應,飛快地進屋,奔向廚房,突然咣當一下,我下了一跳,不由得輕聲輕腳,隐在門口,聽到箋雅輕微地一下驚呼:“海,海斐施……”

我偷偷地伸出腦袋去看,海斐施立于箋雅背後,一手圈着她的脖子,另一隻手毫無顧及地深入箋雅領口衣襟,一邊喘着粗氣一邊說道:“幾個月不見,箋雅你越發女人味十足,你身上好香啊!反正範思哲已經死了,你就跟了我吧。”

箋雅反抗,低低地呻吟道:“不要,會有人看到的……”

從上面的語句上來看,兩人應該早就認識,卻還是裝作不認識的樣子?爲什麽?

箋雅那看似無力的反抗更加刺激地海斐施欲火大漲,夏季衣衫薄薄,清楚地瞧見那隻淫邪的手在箋雅豐滿的胸口蠕動,醜惡地就像一隻蟲子。

倏地一聲咳嗽,難道還有人?

海斐施大吃一驚,在呆呆不知所措之時,箋雅滿臉通紅,四下裏張望沒人,于是匆匆整理好衣物,鑽進廚房。

海斐施也若無其事地離開。

是誰呢?我不知道,呆了一會兒,便裝作什麽也不知道,進了廚房向箋雅要了烈酒,又到盥洗室取來毛巾,正好李顯名那龐大的身軀被幾人合力擡來,放在地上,滿臉通紅,好像喝了很多酒一樣。不過他的酒量可是十分驚人的,怎麽如此容易倒下?

沙宣取過烈酒毛巾,将酒倒在毛巾上,擦拭李顯名胸口皮膚,一直到發紅發熱,說道那修羅蓮本身無毒,但是會産生一種類似酒醉的症狀,隻能想法促進血液循環,排除此物。

突然李顯名大手一揮,竟然抱住沙宣,醉醺醺地說道:“小楓,你什麽時候長得怎麽粗壯?”

此言一出,頓時嘩然,衆人偷偷笑着,好像我和他有什麽暧mei,箴言氣得臉色發白,我也粉面通紅,出于害羞,更多氣憤。

箋雅眼見情況不對,存心要替我解圍,急忙打轉話題,說道:“啊呀,這裏有一個涼泉,沐浴對皮膚有益。何家妹妹,不如陪小楓去去。”

何家妹妹是指姐姐,比之箋雅小,就稱爲妹妹,姐姐連忙帶我離開,走到一個由卵石砌成的天然小水池裏,兩人寬衣浸入泉水。淡淡的月光映在水裏,反射一層鱗鱗的閃光。我漸漸地心情平靜下來。那最多是李顯名的胡話,何必理會?

姐姐潛入水中,掐住我的腰,羨慕地說道:“妹妹腰好細啊,标準的水蛇腰,要是古人楚王瞧見,恐怕傾城傾國也要換你回去。”

我不由地握着毛巾裹住胸口,幽幽說道:“雖然腰瘦,但是胸部也扁下去了。我倒羨慕姐姐,身材豐腴誘人,性感之極。”

“傻妹子。”

姐姐遐意地伸伸懶腰,讓泉水遊走全身,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道:“哎,你說說,這裏除了草叢,再沒有什麽遮掩物,會不會有人來偷看我們洗澡?”

我說道:“這個嘛……箴言定是有賊心沒賊膽,李顯名現在還昏迷着,其他幾人我倒不太曉得,就怕那個叫海斐施的家夥過來偷窺。”

姐姐還是不大放心,四下裏張望,猛然瞥見草叢裏藏了一團白白的東西,頓時緊張地抓住我的胳膊,顫抖地叫着:“你看,果真有色狼來了!”

我也緊張地豎起耳朵,隻是我見識的世面遠遠比姐姐多,沒有象她那麽失态。我悄悄在姐姐耳邊說道:“等會兒我去吓走他,要是那色狼做出什麽危險的事情,你就大喊救命,招來衆人。”

我披上一塊浴巾,裹住大半個身子,彎腰伏下,蹑手蹑腳潛過去,心思一動,先撿起一塊拳頭大的卵石,飛将過去,撲通一下,正中那人腦袋。但是他一動也不動,我更是大怒,好色到這種地步!我迅速過去,撥開草叢,一腳踢在那人臉上,看看究竟是誰這麽大膽。

然而呈現在我眼前的,全是一張扭曲發紫,面頰淌下鮮血的恐怖場面,淩亂地散落一些绯紅花瓣,不知是否被血染紅。

轟地一下,我頓時腦中一片空白,傻了好幾分鍾,才放聲尖叫起來,立時一串長長的女高音激蕩在空曠的黯夜裏。

姐姐霍地跳起來,匆匆圍上一件浴巾,趕将過來,隻是看了一眼,就急忙轉身不視,同時把我拉下來。

“怎麽了?小楓,沒事吧?”

箴言的聲音先是響起,然後黑暗中顯出他的人。

我手足無措,急得隻會說:“死人,死人!”

箴言溫柔地摟住我,轉向背對屍體,一邊盯着死人,一邊安慰我道:“好好,我來了,沒事,沒事!”

衆人聽到我的慘叫陸陸續續趕過來,就連剛從修羅蓮花香中蘇醒不久的李顯名也趕過來。幾個男人圍住屍體,個個臉色沉重。

這時,我才驚覺自己不過披了一件幾乎半透明的浴巾,登時害羞壓倒了恐懼,滿面漲紅,拼命往箴言懷裏擠。箴言察覺到我的異樣,眉頭一皺,脫下自己的外套披上我的身子。他個子長挑,外套差不多我可以當風衣了。

不過姐姐也是我這個樣子,倒是李顯名有心,爲姐姐遮住。

箴言溫和地說道:“你們先回房子裏去,這裏的事情交給我們來辦。”

我點點頭,正欲和姐姐一同回去,倏地轟隆一聲巨響,幾乎把我們震到,随之咔咔幾下,便寂然無聲。

衆人顯然被這件事搞得不知所措,吉列第一個發言:“出了什麽事?”

沙宣是主人,熟悉地形,這時忽地臉色變白,大叫一聲不好,飛奔過去。

大家被他的舉動弄糊塗了,吉列頗有心計,說道:“箴言、顯名、潘庭,你們守在這裏,我過去看看。”

不一會兒。兩個人垂頭喪氣地回來,沙宣叫道:“完了,完了,吊橋被炸斷,我們被困住了!”

我們大吃一驚,那個峽谷綿延數百公裏,而吊橋是唯一通道。現在呆在山裏,手機沒有信号,通訊設備完全失靈,當真困住了。

沙宣又道:“大家不必太過于擔心,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一定會有辦法的。箴言先帶兩位女士回去,我和幾位留下來,稍微爲死去的海斐施辦點事情。”

我和姐姐,箴言一同回到木制别墅裏,其實裏面箋雅一直留守,不敢出來。我們馬上換好衣物,呆在客廳裏等待衆人的消息。

箋雅取來一瓶紅酒,說道:“要不要?”

我想也是,一方面壓壓驚,二來驅走山間的寒意,饒是如此,手腕還是不住微微顫動。

過了大概一刻鍾,衆人臉色陰沉沉地出現在别墅的客廳裏,李顯名雙手滿是暗紅的血液,顧自先去洗手。餘下的兩人一言不發,坐在木椅上。

我急忙問道:“怎麽樣了?”

沙宣對待女子向來彬彬有禮,此時還不忘露出一個很勉強的微笑,說道:“顯名檢驗了一下海斐施的身體,等會他回來說明。我們發現了一條壓扁的草和血組成的現成小道,兇殺現場不是在涼泉邊,而是另處。兇手沿着這條痕迹把屍體拖過來。兩位,當時你們看到了兇手嘛?”

姐姐說道:“沒有,天太黑,我們根本看不清遠方,發現屍體還是因爲死者穿着較爲醒目的白色。若是兇手着深色服裝,我們根本無法覺察。”

這時李顯名回來,平靜地說道:“從屍體的僵硬程度判斷,死亡時間是在半個到一個小時之間,現在是九點十一分,兇手極有可能在八點到八點半之間殺死海斐施。我檢查過,死者是後腦勺遭受一樣輪型器具的打擊,出血過多而亡。死者身上沒有任何搏鬥過的痕迹,而且也沒有中毒或中麻藥的痕迹,一招斃命,因此兇手可能是他的熟人?”

吉列說道:“你是在懷疑,兇手就在我們内部?”

李顯名點點頭。

吉列說道:“你們都隻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死人身上,但是我卻想到,這個殺人兇手其實可能與破壞吊橋的是同一人。你們想想看,誰最有機會破壞吊橋?”

當時我們全部都出去了,隻有箋雅留守在别墅裏面。若是趁此機會安置zha藥,倒是極有機會。

箋雅見吉列漸漸把矛頭移到自己頭上來,臉色煞白,連忙辨白:“不不,不是我。”

潘庭說道:“吉兄,你這就不對了。一直到晚上以來,我們人人都有機會到吊橋上裝zha藥,而引爆在現代社會來說,不僅有遙控設施,甚至一隻蚊香也可以搞定。箋雅小姐明明知道爆炸時沒有人證最有嫌疑,幹嘛還留下來?我覺得吉兄另外有目的吧……”

李顯名接着說道:“而且,我可以證明,箋雅小姐在那段時間之内,一直在我房間内照顧我,根本沒有時間出去。”

吉列忽地眼睛一亮,得意地說道:“李兄,要撒謊也不必撒如此拙劣的謊吧?你沒有手表,箋雅因爲洗菜之類的原因,也不能戴表,而且在你的房間之内又沒有任何計時工具,你怎麽知道在時間?難道一時的昏迷不僅沒有摧毀你的時間感?反而更加刺激了你的狗熊本能,居然可以依靠生物鍾曉得時間?”

被人罵作狗熊并不好,雖然他本來就是,李顯名毫不動怒,顧自說道:“當時箋雅小姐嘲笑我學醫的居然連修羅蓮都不知道,要考考我的植物知識,于是指着夜闌紫詢問時間。夜闌紫開花時間是在八點,前後誤差不會超過兩分鍾。那時花苞初綻,應該是八點前幾分鍾,之後箋雅小姐一直陪着我到小楓喊叫爲止。所以她沒有殺人機會。”

夜闌紫是越州一種很普通的觀賞性植物,一般的人都知道它的性子,那麽箋雅的嫌疑完全被排除了。

箋雅感激地瞧了李顯名一眼。兩人其實湊巧的話早就是一對夫妻了,我突然升起撮合兩人的心願。

吉列哼的一聲,不再言語。

我嗫嚅說道:“其實我們不必懷疑自己人,因爲在過來途中,我們曾經聽到管理員說過,越州監獄一個犯人逃出來,隐匿在這裏,或許是他無意中被海斐施發現,于是就殺了他!”

沙宣喃喃說道:“該死,我們居然讓一個小小人類擺布!”

聽他的口氣,好像也不是正常的人類。我一直以爲箴言的這些同學是普通人罷了,我于是悄悄攀上箴言的肩膀,湊到他耳邊問道:“箴言,你沒有告訴我,他們也是你的同類?”

箴言拉住我的手,轉過頭來說道:“不是我的同類!其實海斐施是狸,沙宣和吉列是豺,至于潘庭,是禽類,他是白鹳。”

吉列說道:“今晚大家小心一點,說不定逃犯還會過來。不要被擺一道,否則丢臉大了。要是被我逮到,呵呵……”他的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居然還用又紅又長的舌頭舔舔嘴唇,頓時我頭皮發漲,毛骨悚然。

别墅房間衆多,每個人都可以分到一個,我回到房間之後,立即鑽進被子裏,悶頭大睡,可是心中怕極,夏夜山間的涼風呼呼吹動窗子,似乎那個逃犯随時會破窗而入,稍有風吹草動,頓時緊張地豎起耳朵。越想越怕,心一橫,抱上枕頭找箴言去。

出了房間,我蹑手蹑腳賊行于走廊裏,前面飄忽一雙碧綠的眼睛,倏地炸雷似的一聲暴喝:“誰!”

我立時吓得花容失色,枕頭抱頭。

“原來是小楓妹妹,箴言的未婚妻啊。”

那人是吉列,我松了口氣,他雖然一臉冷酷,至少不是那殺人犯。

“你過來幹什麽?”

他看着穿了睡袍,卻抱着枕頭的我,饒有興趣地問,好像想起了什麽,說道:“定是害怕之極,去找你未婚夫了。”

我滿臉通紅,啐了一口說道:“你胡說,我才不是呢!”

吉列哈哈大笑,說道:“現在輪到我值夜,正好你也害怕,不如陪陪我說話吧。你,是人吧?”

我點點頭,幾個男人商量好了輪流值夜。

吉列說道:“肯嫁給異類的人真少見。在現代社會,人類越來越排斥我們這些妖精,雖然我們努力學着融入人類社會,但是由于自相殘殺和被你們捕殺,我們的數量在逐年減少,找一個合适的伴侶真難。還是箴言有福,找了你這位女子,雖然你也是人,不過人與妖的通婚并不罕見。”

我說道:“我呀,其實也不能算一般的人了,至少,我可以看到許多不尋常的東西。”

吉列說道:“哪裏,這些功能其實人人都擁有,隻是許多人都沉睡了。嗯,你姐姐又婚配了嘛?”

我嘻嘻一笑:“原來你打我姐姐的主意,真是可惜,我姐姐已經有了。”

吉列罕見的紅紅臉。

我又說道:“你好像很讨厭箋雅姐姐,要知道,其實她是個身世可憐的女子,未婚先孕罷了,那個無恥的男人又将她抛棄,現在帶着孩子艱難地生活。象這樣一個女人,有必要殺人嘛?不爲自己想想,也得爲孩子想想。”

吉列愣愣,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原來她是這樣一個女人啊!”

我說道:“不過不要因此而擺出一副憐憫的樣子,箋雅姐是個性子很傲的女人。”

我們說了一會兒話,當然不好意思去箴言那兒,索性溜進姐姐的房間裏,撲到姐姐身上,叫道:“美女!我要非禮你!”

我嘻嘻笑笑,乘機鑽進姐姐的被子,鬧得姐姐雞犬不甯,氣急了叫道:“你爲什麽不去找你老公?偏偏來麻煩我!”

我抱住姐姐嬌小的身子,說道:“我就喜歡和姐姐一起睡!”

姐姐指指我腦門,嗔罵:“看你以後怎麽跟箴言過!”

我纏着姐姐就睡覺,第二天迷迷糊糊張開眼睛時候,姐姐已經不在身邊,我爬起來,回到自己自己房間換好衣服,走到客廳。大家都已經聚齊,圍在一起吃早飯,姐姐和箋雅忙裏忙外。箋雅說道:“真是麻煩你了,本來這些事情都是該我來作的。”

姐姐說道:“哪裏,哪裏。”

箋雅說道:“這樣吧,反正都快好了,你也不必再幹下去。不如幫我把還沒有來的沙宣先生叫過來,趕快吃飯吧。”

姐姐答應,去了卧室的走廊,而箋雅則又走進廚房。

我就坐在箴言邊上,早飯很簡單,白粥和一些油條、雞蛋等小點心。剛吃了點粥,姐姐就回來,卻沒有看到沙宣,潘庭問道:“他人呢?”

姐姐說道:“他說不舒服,不想出來。聽他的鼻音很重,八成是感冒了。”

潘庭誇張地抽了一下鼻子,笑道:“這家夥體制真差,虧他還是以健壯出名的豺一族,不過昨天守了幾小時夜,就病成這樣子了。”

這時箋雅也過來,頭上亮晶晶的,鋪着一層小水珠,我問道:“你頭上怎麽濕了?”

箋雅摸摸頭發,恍然大悟說道:“哦,外面下雨了,我把身子伸出去關窗,不注意淋到了。”

她坐下來喝粥,環視一邊,噫地問道:“我怎麽不見沙宣先生?”

姐姐說了一邊原因,她哦的一下,自言自語:“等會兒得把早飯送過來,生病的人千萬不能餓着。今天中午要煮些清淡的食物了……”

我忽然心念一動,會不會箋雅對沙宣産生了感情?一個孤零零無助的女子,被好心人幫助,很容易由報恩的心理變爲愛戀。

吃完早餐,待箋雅收拾完畢,幾個人聚在一起讨論,吉列智計,說道:“我問過沙宣,目前儲存的食物可以供我們生活一個月,雖然飲食無憂,但是不作打算畢竟不行。我想到,峽谷雖然綿延幾百裏,總有些地方是兩岸間距不大,以我們的能力,特别是潘兄的跳躍能力,過去未嘗不可,這樣我們至少有人可以去報警。”

李顯名昨天被吉列一連責問,對他印象并不好,這時有機會反駁,哪裏會放過,冷冷說道:“主意雖妙,卻無法執行,一方面工作量巨大,另一方面還得随時應付逃犯的襲擊,總不能我們都出去,留下幾個女孩子看門?”

箴言一直沉默不語,這是說道:“我們想想,爲什麽犯人會襲擊我們?是怕我們報警?否也?答案隻有一個,在山上飲食等及其難找,但是我們這裏擁有大量食品,而且落單。所以我們可以用這個來引誘犯人,主動出擊,逮住他!”

衆人眼睛都是一亮!

然而這份美好的心情馬上被箋雅的一聲慘叫打斷,衆人霍地站起,湧向卧室區,因爲我穿着拖鞋,動作比較慢,來到時見到地上是打碎的碟子、傾倒的食物和一隻金屬托盤,箋雅戰戰兢兢,臉色煞白,說道:“我叫了許久,程先生都沒有反應,于是不禁從門縫裏望進去,卻,卻……”說不下去了。

衆男人眼光交織,最後集中在李顯名身上,他一點頭,示意衆人稍微離開,然後猛吸一口氣,轟地龐大身軀撞到門上。木門應聲而裂,于是大家湧了進去。

整個房間裏彌漫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和奇怪的香味,兩種味道夾在一起,特别地叫人不舒服,我正要打量房間,箴言突然蒙住我的眼睛,嗓音特别沉重:“不要看。”

之後傳來姐姐連連打噴嚏的聲音和箋雅嗚嗚的低聲抽泣,箴言擁着我走出房間,說道:“乖,你先回到客廳裏,等着我們。”

我心中莫名其妙地恐慌,不曾看到,但是已經想象地到一定發生了可怕的事情,以至于箴言不想吓倒我,我搖搖晃晃地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回來的還有姐姐和一直哭泣的箋雅,姐姐不停地安慰她。

約莫過了二十來分鍾,箴言和潘庭擡出一條毛毯裹着的東西,我們都知道是什麽。吉列臉色越發陰沉,而李顯名的手照例新洗過。

待箴言和潘庭回來,吉列說道:“我不認爲是逃犯幹的!”

潘庭叫道:“那麽,你又要發表你的内部敵人論了?”

兩人看來關系不大好,而且吉列性格上有些惹人讨厭,很明顯,李顯名站在潘庭一邊,倒是箴言說了句公道話:“潘兄,先聽聽吉兄的分析再論理吧,畢竟,我們不是隻會叫吼的野獸。”

吉列說道:“首先,房門完好無損,兇手隻可以從窗戶進來。當然,窗戶也是完好無損,插銷也正一動不動地呆在它呆的地方。我研究過,這些窗戶如果人類要進來,不得不打破。但是如果是我們這些妖精?倒是可以從窗戶透氣的縫隙間進來。”

衆人一凜,吉列這問題一語擊中要害。

潘庭說道:“那麽你懷疑誰是兇手?”

吉列說道:“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是兇手!”

潘庭帶着微笑的諷刺口氣說道:“我倒有個想法,不如我們每個人都試試看,要是誰可以進去,誰就是兇手。”

吉列面無表情:“正有此意!”

我們來到一間與沙宣房間相似的一個,關上窗戶,模拟兇殺現場。先是有吉列轉化爲原形,是一頭披着黑白薄色的精幹瘦小的豺,體形雖小,但是無論如何也鑽不進窗戶小小的縫隙。

而化爲一直潔白的白鹳的潘庭,腦袋是伸進去了,但是脖子卡住,動彈不得,長喙距插銷還有十幾公分。

李顯名指着自己說道:“我便不必了吧。”

他原本體形就大,轉化之後,更是驚人。

輪到狐族,箴言和箋雅都進不去。但是吉列冷冷地說道:“我聽說,狐族有化煙穿牆的能力,恐怕不是傳聞吧。”

我一驚,我曾經親眼看到過箴言的堂妹笠胤化煙穿牆,難道真是狐族幹的?

箴言說道:“這個我不會,因爲隻有女性才能學。”

吉列将目光盯住箋雅,箋雅苦笑道:“隻有純潔少女的體質才能發揮,但是我連孩子都生下來了,怎麽可能?”

潘庭說道:“這是真的,書上都載着。”

吉列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似乎在爲自己的失誤尋找原因。但是衆人已經不在理會他,回到客廳,李顯名把他的看法說出來:“沙宣還是死于那種奇怪的兵器,由于這次擊在較爲柔軟的太陽穴附近,幾乎整個腦袋都裂開,腦漿噴在床上。他是倒數第二班,交班時他當然活着,而兇殺現場沒有任何腳印,顯然是在下雨之前。因此估計死亡時間是在交班之後的四點到下雨之前的六點十一分之間。另外我檢查過,窗戶外面并沒有腳印,可能被雨水沖走了。”

姐姐突然問道:“那房間裏奇怪的香味是什麽?”

李顯名一怔,用力回想,臉色倏然大變,說道:“修羅蓮,原來如此!否則我奇怪,爲什麽夜間活動的豺居然會如此不濟,原來是被迷昏了!疏忽!”

我們同時想到,既然兇手可以用這手對付沙宣,當然可以如法炮制了。

箴言喃喃自語:“那麽我們得趕快有些作爲,否則都死在這裏太悲慘了。”

潘庭問道:“怎麽做?”

“以食物爲陷阱,引誘犯人過來,趁機逮住。”

“主意雖好,但是可行嘛?”

箴言苦笑道:“總比什麽都不作好!”

在男人忙乎的時候,姐姐把我拉過來,說道:“妹妹,跟我來一下。”

“幹嗎去?”

我奇怪地問。姐姐沒有回答,我隻好跟着姐姐疑惑萬分地來到走廊,當步入沙宣被弄死的房間時,雖然裏面已經清理幹淨,然而空氣中似乎依舊彌漫着一股血腥味,我不禁頭皮發麻,心中莫名其妙地害怕,趕忙躲在姐姐背後,顫着聲音說:“姐姐,你帶我來這裏幹嗎?”

姐姐說道:“你感覺到了嘛?這裏有一股奇怪的氣氛?”

我點點頭,但是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姐姐說道:“這就是死亡的氣息,凡是世間生靈,存在人間,都有一股靈氣,即使生命消失了,靈氣也會暫時存在。這股靈氣,體現的是生靈的喜怒哀樂,悲傷離歡,是情緒的總和。因爲我們體質特殊,所以可以敏銳地感受到。”

我象發現新大陸似的凝視着姐姐,不由地驚呼:“姐姐好帥!從來沒有看到過姐姐這麽有型!”

我素知姐姐雖然聰明無比,但是學識經驗有限,當這通話說出來時,我還吓了一跳,仔細想想,姐姐看了幾個月爺爺留下的書,沒有白費功夫。

姐姐不爲我的馬屁所動,說道:“閉上眼睛,再仔細體會一下,還有什麽?”

我奇怪,姐姐強硬的眼神證明不是胡鬧,我提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努力驅走心中的恐懼,體會周遭的世界。心好像在飛,漸漸穩定下來,我仿佛聽到,許多纖小的生靈在哭……

倏然我張開眼睛,卻發現已經淚流滿潸,我擦擦眼淚,說道:“有許多很小,但是悲哀的一種情緒。由于被強大而可怕的死亡氣息所掩蓋,一時幾乎體會不出。姐姐,這是什麽?”

姐姐說道:“既然你也感覺到了,那麽我是不會有差錯的了。我不是說過,我能聽懂植物的話嗎?”

姐姐歎口氣說道:“來,你仔細看着。”

說着姐姐合上雙眼,雙手合十,似乎在召喚遠方的人兒。之後神奇的一幕出現了,我身邊憑空冒出許多亮晶晶的黃色小點,就像螢火蟲一樣,不住閃耀,我驚奇地四下裏環視,終于壯大膽子湊到一個小亮點前,距離極近,幾乎在眼球邊飛過。

這是一種極小的精靈,毛茸茸的,象一團毛球,又像一隻書蟊,自從我覺醒力量後,對于身邊奇奇怪怪的東西已經看慣,然而如此細小的精靈還是生平第一次看到。

慢慢的小精靈亮光黯淡下來,姐姐張開眼睛,注視着我,我驚奇地問姐姐:“姐姐,什麽時候學會這麽妙的魔術,還一直瞞着我。”

姐姐說道:“傻妹妹,我不是說過我能聽懂植物在說話,這可不是什麽魔術。世間有很多精靈,這些小東西是修羅蓮的花粉精靈——你也應該知道,我能聽懂他們的話。但是我的感應能力太弱,所以還得借助你才行。”

我說道:“姐姐真厲害,姐姐就以此偵知兇手吧?”

姐姐搖搖頭,說道:“不行啊,這些小東西智商太低,我隻能感受到一股極重的悲哀情緒,其他——什麽都無份體會。”

我們回到客廳,幾個男人剛剛架好陷阱,滿頭大汗地坐在沙發上休息,箋雅忙不疊地遞上飲水和扇子。

潘庭說道:“方才男姑娘帶了楓姑娘回到那個房間裏,莫非有什麽新的發現?”

姐姐苦笑道:“象我這麽愚鈍的人怎麽可能發現呢?”

我則幫助箋雅遞水送扇,當然特别偏向箴言,他說道:“今晚不要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去,大家聚到客廳裏,由于不知道他是這麽進入房間的,我們隻能這麽做。否則一旦落單,後果難測。”

我點點頭。其實今天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客廳裏,即使上廚房,總會有一個男人陪着。大家窮極無聊,以一塊木闆雕成骰子,輪流抛擲,誰點數小就罰表演一個節目。我連赢十八把,手氣極佳,于是被封爲“賭神”。嘻嘻!

不知不覺天色暗下來,今夜星月全無,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無論鳥鳴蟲嘶,皆是寂靜無籁,如實可怕之極。等待總是漫長的,我們竟然沒有人發出聲,全神貫注地注意着外面。有時在想,萬一兇手真是我們中間的人,或者陷阱失效,即使一直到天明,那麽也是白白等待,反而浪費了難得的晚上休眠。想想,我總是愛睡覺,如姐姐所說,我怕要死在床上。

突然外面跄跄踉踉一陣雜吵,每個人心頭皆是一震,要來的終于來了。

這絕對不是野獸,因爲房間裏幾個異類散發的強大的氣息,早吓跑了所有小家夥;更不是山風,因爲今夜無風。

幾個男人迅即起來,操起臨時武器,包括菜刀、刀叉、以及以凳腿爲原形的三節棍,揮舞着打開大門,撲将上去。

那兇手大驚,倉皇出逃,但是腿上被陷阱拖住,踉踉跄跄不絕于耳。其實所謂陷阱隻是一個靈敏的警報器,模仿蒼耳,一旦沾上,極難脫出,所以兇手隻能帶着他逃跑,在寂靜的夜裏特别明顯。

本來爲了安全起見,我們幾個女人應該留在别墅裏面,但是一時興奮,都沖了出去,聽到男人大聲吆喝:

“别讓這家夥跑了!”

“宰了他!”

這些妖精男們多是夜行獸類,視力原本就強于人類,因此那兇手哪裏逃得了!突然集體停下來,我跑到箴言身邊,說道:“怎麽了?爲什麽不追上去?”

姐姐被箋雅攔住,箴言喃喃說道:“前面是懸崖……”

遠處傳來一陣絕望的慘叫。

兇手就怎麽完了?讓我們一整天擔憂的兇手便如此輕易地挂掉,沒有想象的慘烈搏鬥和窮兇惡極,似乎都太簡單了。

不過至少今晚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翌晨。

我勉強起來,打着哈欠走到客廳,雖然桌上飯菜噴香,卻沒有一個人,外面倒是人聲鼎沸。我從門口探出頭,一大群人聚在懸崖邊。

箴言高高的個子很顯眼,我擠入人群到他身邊,問道:“出了什麽事情?”

箴言說道:“昨天那個犯人雖然摔下懸崖,但是并沒有掉到崖底,而是挂在一塊凸出的石頭上。不過由于腦袋先着地,看樣子已經死了。”

力大的李顯名與機敏的潘庭正合力把屍體勾上來。我們還要住上幾天,一旦屍體腐化,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屍體被弄上來,衆人空出一塊地放置。我看了一眼屍體,頓時覺得一陣惡心,幾乎暈翻。屍體穿着一件肮髒的黑白條紋衫,胸口印着幾個勉強可以辨認的字,是越州監獄。但是他的腦袋,實在受不了,象一個被劈碎的西瓜一樣,紅的白的流了一地,空氣中散發着死亡的氣息,我甚至可以聞到死前那一瞬間猶如墜入阿鼻地獄般的恐懼,越發難受,趕忙拽緊箴言的衣服,扭頭不看。

待幾個男人把屍體埋葬了,我們回到别墅客廳,潘庭神色輕松,說道:“事情總算解決了。”

吉列皺皺眉頭,沒有表态。

飯菜已經涼掉,但是夏天無所謂,反而别有風味。别人,包括姐姐都津津有味地吃着,我剛才看的不舒服,拿起切成兩半的鹹鴨蛋,白白的蛋白和黃黃的蛋黃,不禁叫我想起剛才的東西,立即沒有胃口。

“怎麽了?”

箴言溫和地問道,輕輕拍拍我的肩膀。

“沒有什麽,早上有些胃口不好。或許到了中午就好了。”

在一旁的箋雅突然問道:“是不是有點惡心?想要吐但是吐不出來?”

如是感覺,我點點頭。

然後箋雅就以過來人的身份,向箴言鄭重宣布:“恭喜啊!小楓妹妹有了!什麽時候請我和喜酒啊?要帶小孩的話,我有經驗。”

我昏……

在衆人的哈哈大笑中,我羞紅了臉,急急忙忙跑回房間。箴言臉皮奇厚,若無其事。

在房間呆了許久,還是不好意思出去,但是肚子終于敵不住生理需要,呱呱大叫起來,我正琢磨着想辦法叫箴言弄些吃的過來,門外想起了姐姐的聲音:“小蛇兒開開門,姐姐來喂你了。”

我打開了,姐姐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掏出一盤甜點,我大喜,說道:“果然姐姐是最疼我的!”

我們坐下,嘗起甜點來,姐姐爲我倒了一杯水說道:“我總是覺得不對勁,好像哪裏還出了漏洞,事情總歸太簡單,但是又想不到哪裏有問題。”

我一邊吃一邊說道:“哪裏還有問題啊?反正兇手已經死了。”

姐姐把目光移到我身上,眼神中透出奇特的智慧,猛然一拍桌子,大叫道:“我明白了,到底哪裏不對勁!”

我吓了一跳,幾乎噎住,姐姐連忙替我捶捶背,然後硬拖着我過去到客廳,衆人都在,商議如何求救。

姐姐冷冷地說道:“先别忙着如何出去,否則即使離開了這裏,但是放跑了真正的兇手可不好。”

潘庭一怔問道:“你是什麽意思?”

倒是吉列眼睛一亮,露出贊同的神色。

箴言問道:“哪裏不對勁?”

姐姐說道:“你身高多少?”

箴言比較奇怪,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我一米八七。”

姐姐說道:“很好,說一下,我一米五五左右。然後——”

她站在箴言背後伸長胳膊比劃,衆人被她的舉動弄的莫名其妙,李顯名一震,叫道:“我明白了!”

姐姐贊許道:“很好,終于有人醒悟。”

我說道:“姐姐,你在打什麽啞謎啊,快把謎底解開來。”

姐姐說道:“妹妹,我問你。若是象你這樣的人從背後去砸箴言,會碰到哪裏?”

我估計了一下,說道:“大概百彙偏下一點吧。”

“如果是我呢?”

“大概隻能到後腦勺了吧。”

我倏然一震,我也想到原因了。海斐施的傷口在後腦勺上,證明兇手隻能是個無法把胳膊夠到百彙的小個子,但是今天早上的那個犯人雖然腦袋被摔壞,但是從骨架上推測完全超過一米八。那麽兇手根本不可能是他!”

大家都想明白,姐姐也就沒有接受,但是潘庭提出質疑:“難道不能是兇手把海斐施弄到後在他後腦勺上來一下?”

李顯名說道:“這個不可能。因爲他隻有這麽一個傷口,沒有被迷昏的迹象,所以隻被這麽來了一下就歸天了。”

那麽真正的兇手是誰?他就隐藏在我們中間!

“事情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姐姐臉上露出一個難以琢磨的笑靥。

吉列一怔問道:“那麽,你已經曉得兇手的身份了?他是誰?”

姐姐說道:“差不多了。但是還有幾個關鍵需要解決。不妨我們去一趟沙宣被害的現場,或許有什麽發現。”

姐姐這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引得每個人刮目相看,不約而同跟随姐姐來到案發現場,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漸漸沖淡,可是殘留的死亡氣息不是如此輕易被驅走。在有些情況下,甚至會存在幾百幾千年。

我悄悄問道:“姐姐,你真的知道兇手了?”

姐姐冷冷地說道:“但是,現在保密!”

我一呆,不明白姐姐的态度,疑惑地望着姐姐。此時姐姐眼神中流露出奇特的光芒,那種神色,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不像姐姐,反而是一個經曆了幾十年人生的中年人,成熟而又睿智。

姐姐分析道:“殺害沙宣的關鍵,即是如何入室行兇。假設兇手從别墅裏面進入,一來在走廊上難免爲大家所發覺,二來他是值夜的倒數第二人,我想假設倒數第一人的李顯名就是兇手,也不至于蠢到被人輕易懷疑吧。”

大個子尴尬地笑笑。

姐姐接着說道:“所以兇手隻能從室外突破。”

吉列猛然打斷道:“這個問題我們已經事先探讨過,并且也做過試驗。我們之中沒有任何人有本領進入。除非是法力高超的家夥,不過那種情況下他那種強大的氣息早就應該被我們感應到。”

姐姐說道:“你錯了,在這個房間裏,至少有兩個人有能耐打開窗戶。一個是兇手,另一個就是我!”

姐姐指指自己,然後聽到吉列帶有嘲諷的笑聲:“哦?那麽我倒是想看看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子,有什麽能耐破解恐怕神仙見了也會發愁的難題。”

姐姐嘴角揚起一絲傲氣,合上雙眼,口中念念有詞,在呼喚什麽。

衆人的眼光移向窗戶。自從沙宣時候,窗戶一直沒有開過。窗戶是以硬木制成,本身及其堅固,而且骨架更是以不鏽鋼支撐。雖然窗戶的縫隙可以容納一些工具進入,但是插銷在一個死角裏,根本夠不住。不知道姐姐用什麽方法可以打開。難道是五鬼搬運大法?還是乾坤大挪移?

窗戶傳來兮兮的摩擦聲,慢慢地從窗戶的縫隙之間深入一條細細的綠色枝條。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植物枝條本來就極爲柔軟和延展性,勾住插銷頭,竟然徐徐拉起來,最後噗的一下,窗戶倏然打開。

“花語物者!”

其中已經有幾人叫了出來,思緒敏捷的人立即想到。

潘庭喃喃自語:“難怪如此。花語物者是與植物溝通的妖精或人,本身倒是沒有什麽強大的力量,但是可以呼喚一些植物作力所能及的事情。難怪。你的意思,另一個——也就是兇手,他也是花語物者?”

姐姐額頭汗涔涔,露出疲倦的神态,我掏出手帕擦擦她的汗水。姐姐說道:“不錯,這花語溝通極爲消耗精神力,顯然對手的能力比我更強。”

吉列已經有幾分信服,卻歎了口氣說道:“可惜花語物者沒有明顯的特征,我們根本無法從人群中把兇手辨認出來。”

姐姐說道:“這個你不必擔心,智慧向來是最強大的武器,我有信心可以叫兇手出來。方才已經解決了兇手進入的難題,那麽我們來推理一下,沙宣到底是什麽時候死的,從其中的時間差找出兇手。”

李顯名眉頭皺皺,說道:“我是最後一班,接班時的四點沙宣還活着。早上你還去叫過他。可以推測,他是在早飯之後一段時間内死的。”

姐姐說道:“不錯,當時我的确和沙宣說過話。但是我覺得很奇怪,因此我突然想到,會不會當時他已經就死了,而是兇手和我在說話。兇手爲什麽這麽做?假設沙宣不說話,我們聯想到晚上的海斐施之死,會認爲他已經死了。所以兇手冒充他說話證明還活着,引導我們認爲至少在吃飯的時候他還活着。答案隻有一個,是兇手在吃飯時候殺死沙宣的!但是當時大家都聚在一起,有誰即使自由走動,也不會受到懷疑的?”

衆人齊刷刷地把眼光鎖定一人——箋雅!

“不會吧!”箋雅臉色煞白,“我怎麽可能殺死程先生呢?我也不是什麽花語物者。再說,何家妹妹,如果我是兇手,我還得殺死海斐施。而當時李先生可以作證。”

姐姐慢悠悠說道:“你是兇手,這個簡單的不在場證據就可以輕易解開。”

李顯名問道:“怎麽解開?”

“關鍵就在你身上。當你被修羅蓮緻昏,喪失了時間感,加上你沒有計時工具,當外界有唯一的時間辨别時,你就會主觀的認爲是正确時刻。不要忘了,兇手可是花語物者,把花鍾播個半個小時差并非難事。海斐施死于八點半到九點多之間,兇手事先約好死者,殺了之後從容來到你身邊,讓花鍾告訴你一個假時間八點。那麽你可以爲她做不在場證明了。”

我看箋雅的臉色越來越慘,說道:“但是姐姐,你說的雖然很有道理,但是就如電視裏的推理劇一樣,還要證據,否則冤枉箋雅姐了。”

姐姐冷笑道:“證據,其實早就落下了。”

她指着箋雅有些髒的圍裙問道:“這個圍裙,至少已經兩天沒有洗了吧?”

雖然奇怪,箋雅還是點點頭。

姐姐說道:“我聽說,修羅蓮緻昏主要靠其花粉——這是一種生物堿,一旦遇上酸就會起反應。如果你不是兇手,就沒有必要去過修羅蓮地沾上大量花粉。如果你是兇手,在早上取花粉時,因爲時間關系,而且也沒有必要脫下圍裙。隻要倒點醋試試看……”

“不……不必了!”箋雅吞吞吐吐地說道,“不錯,我就是兇手。是我殺死這兩個惡棍的!”

箴言失聲叫道:“箋雅姐!”

這是真的嘛?我無法相信象箋雅這樣一個溫柔順從的典型小女人,竟然會殘暴地殺死兩個人,何況與他們無緣無仇。我不禁歎道:“何苦呢,箋雅姐姐?”

“何苦?呵呵!”箋雅美麗而溫順的臉上突然僵硬地扭曲起來,象個瘋女人一樣狂笑,“你說,他們毀了我的一切,還是不是何苦?如果你的箴言被人弄死了,你會報仇嘛?”

我吓得後退一步,心中思緒混亂,如果箴言不在了,我倒沒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我會怎麽樣呢?

姐姐猶如一個旁觀者般高高俯視,說道:“小楓性格柔弱,大概會抱着我哭上幾天,然後漸漸淡忘之,乘年輕找個人嫁掉。她不像你這麽有心計。但是,這些謀殺中漏洞太多,不似你謹慎的性格,恐怕是臨時計劃吧。”

箋雅冷笑道:“何家妹妹,你眼光真毒,連這個也看出來了。”

姐姐又說:“至少我又三樣沒有看出來;一、你從哪裏搞到zha藥;二、你是用什麽兵器殺掉兩人的;三、爲什麽這樣做!”

箋雅道:“我是化學出身,搞點zha藥很容易,洗衣粉裏原料多的很。而兵器,呵呵,就是此時我手中的東西。”

作爲女傭的工作,箋雅抱着一個托菜用不鏽鋼托盤。以其硬度,完全可以把人腦袋劈開。這就是呈現奇怪傷口的圓型兵器,想到平時吃的許多菜都是這個托盤送上來的,我不禁覺得一陣惡心,更是心慌慌。

嘉蔭說道:“倒是那個犯人,想不到這麽巧,居然還有替死鬼。隻可惜叫你看破了。”

兩個女人若無其事,好像在聊家常,讨論的卻盡是殺人放火的事情,氣氛詭異。周圍其他人一個個瞪大眼睛仔細關注着。

箋雅漸漸地陷入對往昔的回憶中。

從前有個女孩,她天真得甚至傻氣。女孩一直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山裏,未踏出過一步。外面的世界對她而言,是個謎一樣奇妙的幻想。終于直到女孩長大,家裏人同意女孩外出讀書。女孩興奮地睡不着覺,早早地準備好。

外面的世界雖然美麗,但是女孩根本不能适應這樣的生活,任何事情都與她格格不入,她沒有朋友,沒有人和她說話。女孩寂寞地幾乎發瘋,每天有空的時候,隻能跑到湖邊,對着水中的魚兒自言自語。

有一天,女孩突然失足滑入水裏。猶如傳統女子不得近水,女孩根本不會遊泳。她隻能在水裏拼命掙紮,大聲呼喊救命。可是女孩來的湖是個很僻靜的地方,極少有人會來。正當她絕望之時,一隻溫暖的大手緊緊握住了她。女孩驚慌失措地擡起頭,看到的時一張溫和的男人面龐。

“我在湖邊釣魚的時候,經常看到你坐在湖邊。今天突然發現你不見了,好生奇怪,幸好來的及時。”

這是女孩來到外面世界第一個人主動對她說。

男人寬厚的笑容悄悄虜走了女孩的芳心。男人比女孩大十歲,是女孩就讀學校的講師,伴着他,女孩認識了他的弟子們和許多其他人。男人也是單身,漸漸地兩人相互吸引,但是由于女孩其他的身份,遲遲不敢表态。直到有一天,女孩發現自己在孕育一條新的小生命,于是決定跟他說了。

然而命運殘酷地玩弄了她,她的支柱,她心愛的人死了。是自殺,因爲牽涉到一件學術醜聞。女孩絕望地幾乎要自殺,可是肚子裏的孩子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于是她逃回家,在自己與之訂婚的未婚夫前來的晚上生下孩子,給家族丢了臉。

女孩,哦,已經做媽媽了,或許成爲女人更加恰當。帶着孩子艱難地生活着,雖然她以前有奇異的能力,但是随着孩子的誕下幾乎喪失幹淨,不時的有人來欺負他們孤兒寡母。她在歎息,抱怨的同時,還恨男人爲什麽狠心丢下他們母子離開。

一天,一個以前男人的弟子發現了她,把她和孩子收留起來。她是個單純的人,十分感激,決定報答他的恩情。直到有一天,她無意中聽到他對另外一個人說:“這樣做或許能夠減輕我的内疚之心,老師的死畢竟與我們有關。”

另一個人大笑道:“我還以爲你垂涎師母的美色呢!哈哈!”

女人頓時呆住,原來究其緣由,她的不幸是因爲這兩個人引起的!怒火焚毀了理智,終于使女孩成爲Nemesis(希臘複仇女神)。正好眼前有個絕佳的機會……

姐姐冷冷地說道:“這就是你複仇的理由,便殘酷地殺死兩個人?憤怒會使女人瘋狂,我想你正是!”

箋雅說道:“無論怎麽說,我的心願已經了結。天,好藍!”

箋雅擡頭透過窗子,一片碧藍的天空。然後回頭對箴言說道:“箴言,對于你這個弟弟,我從來沒有什麽懇求過,現在,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箴言說道:“什麽事情?”

箋雅說道:“小楓是個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還有,請麻煩照顧好我的孩子。”說着突然飛身出窗外!

箋雅開頭兩句話莫名其妙,居然扯到我,其實是爲了麻痹衆人,一旦交代完事情,急速離開。箴言一愣,大叫道:“不好,她要尋死!”

箋雅正奔向懸崖邊,早已經有反應靈敏的吉列倏然轉身,化爲一道電光,飛速奔出去,其他禽獸也相繼離開,我們兩個女人動作最慢,因爲穿着裙子,居然無法爬窗,隻能繞到出去。

箴言一邊飛奔一邊大叫:“别犯傻,回來。”

箋雅慘烈地一笑:“再見了!”

然後猶如一隻白色的蝴蝶,零零墜向崖底。最先達到的吉列狠狠一垂自己,懊悔地叫道:“可惡,還是遲了。”

但是地下一聲尖叫,吉列欣喜若狂,伸長脖子看下去,原來距他兩三米處,箋雅的裙帶被一棵懸松的樹枝挂住。

吉列小心翼翼地爬下懸崖,向箋雅伸出手,大叫道:“把你的手給我!”

箋雅臉色發白,身子一動也不動。

吉列說道:“我知道你想死,但是你死了你的孩子怎麽辦?即使田兄把他養大,當問起父母時,難道說他的媽媽和爸爸都是自殺而死的?”

箋雅嬌軀一動,猶猶豫豫地将手遞給吉列。

“對,就是這樣,把手伸過來。”

吉列立即把箋雅拉過來,一手摟住她的纖腰,一手奮力向上爬,在衆人的幫助下,終于爬到崖上。累的一頭栽在地上。

事情差不多結束了。在處置箋雅的讨論上,最初箴言還擔心勢單力薄,想不到吉列力排衆議,極力支持箴言,加上李顯名與田家關系密切,不想得罪,最終以逃犯殺死程付兩人了事。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埋怨姐姐太苛刻,幾乎把箋雅逼死。姐姐大怒,說道:“你們隻是同情箋雅的一面,而不想想另一方面。别以爲我咄咄逼人,我和箋雅的關系比你們還有親密。我這樣,隻是不希望她再堕落下去!”

我語塞。

後來聽說箋雅開了一家花店,而且和吉列好上了。想想吉列這人,其實内冷外熱,不知兩人怎麽好上的。

暑假來到了,令衆人心驚膽戰的小妹何誰要回來了。我頭痛,一定會發生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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