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無論是什麽樣的事情,到了一定的極限,人的生理或心理是要被扭曲或是崩潰的。一個意志堅強的人,在這個時候會選擇沉默,一個意志脆弱的人,在這個時候會選擇逃避。
但是,對于靈兒這樣的女孩子,她會有什麽樣的選擇,面對那些無形和有形的壓力呢?
誰都不會去關心這些,誰也不會去想到這樣。那些關心和想到她的人,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怎樣去利用她。尤其是漢斯和林下這樣的人,他們爲了一己私利,會不擇手段。
但是,靈兒有自己的選擇,有自己的主意,也有自己的無奈。
2009年初冬的第一場雪後,靈兒再次來到了秦嶺。
大雪把大半個中國覆蓋,整個北方白茫茫一片,特别是在秦嶺,秋日豔麗的色彩,紫紅醬紅深紅暗紅的楓葉和各種樹木,在飄飄的雪絨中,穿上了厚厚的盛裝,預示着冬天真的來臨了。
靈兒長久以來好奇自己,就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現在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這個出乎預料的事實卻如同這場早來的冬雪,把她的心靈全部填滿,變成了一片白色的世界。
“上帝呀,蒼天啊,佛祖呀,耶酥啊,你們在哪裏,誰能告訴我,我爲什麽是金絲猴變的?我怎麽可能是金絲猴變的?”
靈兒站在秦嶺的太白峰頂,向着無垠的雪山,黛色的森林,仰天呼喊,大聲詢問。
忽然間,眼前的群山飛起雪舞,腳下的松柏随風旋轉,一個親切而怪異,空曠而深遠的聲音随着風雪,像是在回應靈兒的驚問:靈兒呀,你不要悲憤,不要痛恨,不要想不通,不要尋短見,人間多麽美好,你能生活在人間,是多麽的幸福啊!别忘了,世間有多少生靈想和你一樣,享盡人間歡樂!
可是,靈兒根本沒有理會那個空曠的聲音的善意相勸,更沒有聽從那個空曠的聲音的耐心勸說,她抛下自己年邁的父母,抛下自己摯愛的紅背金背,抛下自己熱戀的男友,向着秦嶺的深山峽谷,向着廣袤的雲天雪海,飛去了……
“好美啊,好漂亮呀,多麽神奇的感覺!”靈兒在自己的身子向下翻飛時,不時感慨着,抒懷着。可是,她畢竟是人,不是金絲猴,她的身體終于落在了秦嶺的白雪世界中……
整整一百天,靈兒沉睡在西大附屬醫院裏,隻醒過三次。而這三次清醒後靈兒的言談舉止,都讓守在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不能理解,也是無法理解的。
第一次清醒,是靈兒急切地叫着“媽媽……媽媽……”的時候清醒的。周教授聽着靈兒在呼喚自己,趕忙從對門的病房裏跑過來,跪在靈兒的病床前,撫mo着靈兒的頭,不斷地回應道:“孩子,媽媽在這裏,媽媽在這裏!”
靈兒用一種呆癡地眼神,擡手指看着周教授,一幅孩童般的聲音道:“嘿嘿,你就是媽媽,你就是媽媽,你不是!你不是媽媽!我的媽媽不在這裏,我的媽媽在好遠好遠的地方,就在那兒,那兒……秦嶺,秦嶺!”
“靈兒,媽媽就在你的跟前,媽媽就在你的跟前!”周教授撫mo着靈兒的頭,含淚喃喃地道:“這孩子,這是怎麽了,要不不醒來,好不容易醒來了,淨說這種胡話,這是怎麽回事啊?”
席教授由于靈兒的沉睡不醒,着急上火,一下病倒在了家裏。周教授兩頭來回跑,照顧老的,又照顧小的,己經累的夠嗆。醫院爲了照顧兩位老教授,就在靈兒病房的對面,爲他們騰了一間病房,以便他們關照靈兒方便。
這會兒,周教授聽到靈兒醒來,先跑了過來,可席教授放心不下,也拖着病體,挪蹭着走到了靈兒病床前。
“孩子,都是爸爸的錯,都是爸爸的錯,爸爸不該胡說八道,提起這件事情,什麽身世,什麽小猴子,小女孩兒,都是爸爸和媽媽瞎說的,你快醒醒吧,快醒醒!”
席教授同樣老淚縱橫,他怎麽也沒想到靈兒一直想解開自己的心結,可是真得告訴了她的身世,她卻成了這個樣。
爲此,席教授自己着急上火病倒了不說,還一看到周教授就埋怨說當時也不攔着點,點頭點的那麽快,要是守口如瓶,一輩子不告訴她的身世,靈兒沒準不會這樣。
周教授能說什麽,提出告訴靈兒身世的事,是席教授看在靈兒面上征詢她的,又不是她主動講出來的。再說了,當時靈兒聽完以後,可是好好的,沒有任何迹象表明靈兒是不高興的。
真是世事難料,靈兒這也不知是怎麽了,就是再想不開,也不能這樣不管不顧呀!
也是,可想而知,一個那麽漂亮的大姑娘,竟然是一個金絲猴變得,擱到了誰的身上,都是一下想不通的,挺不過去的。别說外人會怎麽看,就是自己的心理這一關,都過不去。
席教授和周教授盡管爲此吵吵過,但是當靈兒睡在醫院一直不醒時,還是不顧年邁體弱,一心想着靈兒,一刻也不離開靈兒。
靈兒傻傻地看着席教授,嘴角向上挑一下,調皮地問道:“你是誰呀?我怎麽好像在哪兒見過你,哦,對了,在秦嶺,是在秦嶺。你忘了,是我爸爸領着我,去找你的。”
“靈兒,我就是爸爸,我就是爸爸!”
席教授似乎想糾正靈兒的說法,可是靈兒卻用一種害怕和狡诘的眼神看着席教授,捂着耳朵,不願聽席教授解釋。
“哎,這孩子,怎麽成這樣了,按咱們老輩人說,總是跟上什麽東西了。”
周教授作爲一個大科學家,也信起了這個,她給靈兒擦了一下頭上的汗,回頭對席教授道:“要不請廟裏的人來給靈兒叫叫魂?”
“你這個死老婆子,還是個教授呢,信這些。”席教授從靈兒床邊吃力地站起來,瞪了周教授一眼道:“可不許再說了,要是讓人家聽到了,還不知說你什麽呢!”
“那你說怎麽辦,都睡了快一個多月了。”
周教授也是心裏一時着急,看着醫院也沒有辦法把靈兒治醒了,就對席教授提起了請人叫魂的事。現在受到席教授批評後,不知說什麽好,淚水在眼裏不停地打轉。
席教授把靈兒的被子被往裏推了推,吃力地坐在靈兒的身邊,撫mo着靈兒的頭道:“孩子,看着爸爸,好好看着爸爸,告訴爸爸,你剛才是不是在秦嶺,看到你的父親了?”
席教授明白,這個時候不能強着靈兒勸說,隻能順着靈兒的所謂胡話,開導靈兒,讓靈兒從那個她認爲的真實世界裏醒過來。
“父親?是,我看到了我的父親。”靈兒果然興奮起來,臉上忽然笑容可掬,伸手拉住席教授,喜氣地道:“真的,我剛才确實看到我的父親了,他拉着我的手,正和我的媽媽說話哩!”
席教授和周教授雖然不知道靈兒說的爸爸媽媽是不是他們倆,但隐約感到靈兒此時仍在夢境之中,仍在和老紅背一家在一起。
“這孩子,總是回到她小時候了。”席教授說着,又往裏挪了一下身子,給周教授騰出一點位置,讓周教授也坐在了靈兒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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