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特和美子拿着幾張報紙,走到靈兒家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她倆也好像也有靈感似的,同時感到現在這個時候來看靈兒,向靈兒讨教他們對靈兒爲紅背輸血的一些疑問,是不是合适。
尤其是愛特,她由于在洛杉矶接觸的靈兒時間稍長一些,多少了解靈兒一些脾性,就對美子道:“以我對靈兒的了解,我覺得靈兒對那些媒體大肆報道她爲紅背輸血這件事,肯定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沒準她會一言不發,不與我們讨論這件事,甚至也不回答我們提出的一些什麽疑問。”
“不會吧?”美子認爲靈兒不是那種人,她也是一個快人快語的女強人,這麽轟動全世界的重大事情,她能不表态,“她可以不回答我們的問題,但面對那些媒體,她不會沒有自己的态度吧?”
兩人正在靈兒家門外說着,周教授忽然推門出來倒垃圾,看到了她倆,就把她倆叫進去,從樓下引到上樓,喊了聲“靈兒,愛特和美子找你來了”,就幹别的去了。
周教授對這件事情有自己的看法。她在席教授剛才拿着一堆報紙,讓她一起上樓和靈兒說說去,她就沒有答應。後來那個王副院長來了,周教授也沒有見他。她聽席教授說讓靈兒競争什麽副院長的事後,更有些不理解,就說服了席教授,讓席教授放棄自己的想法。
現在愛特和美子的到來,周教授心裏也有數,知道這兩個姑娘來找靈兒,肯定是爲了媒體上說的靈兒爲紅背輸血的那點事。所以周教授就沒湊那個熱鬧,把愛特和美子送上樓就下來了。
不過,周教授心裏也非常明白,靈兒作爲自己的女兒,有着任何人都沒有的童年,就是這個童年才造就了今天的靈兒,能與紅背這樣的金絲猴這麽融洽,這麽默契,能在紅背的關鍵時刻獻出自己的鮮血,挽救紅背的性命。但是,這其中究竟有什麽内在的聯系,一次輸血又能說明了什麽問題,周教授也有疑問,也是說不清楚。
不同的是,周教授本就不想去弄清楚這些疑問,也不想摻和到什麽讨論當中去。她相信,任何科學研究,都需要時間。時間能證明一切。靈兒這紅背輸血這件事雖然不是科學研究,但事情本身己經證明了它是科學界的一件大事,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
媒體這樣的報道和讨論,不能說意義不大,但對靈兒來說,不會有什麽影響。靈兒爲紅背輸血并由此形成的這種“血緣關系”,恐怕靈兒自己都說不清楚。
周教授相信,靈兒自己的生命和生活發展方向,隻能由靈兒自己去探索,去适應,去決定,将來結果是什麽,誰都無法預料。
愛特和美子走進靈兒房間後,靈兒非常高興,趕緊迎上前,熱情地請她倆就坐。
愛特則剛剛坐下,就顯出她美國人好先開口的特點,嚷道:“靈妹,我贊同這些媒體的說法。我剛才對美子說了,不知道會在什麽時間,人類與金絲猴的基因圖譜會完全一緻。我覺得你給紅背的這次輸血,意義太重大了,影響……”
“影響太深遠了。”美子沒等愛特把話說完,就也表現出她的靈活勁來,插話對靈兒道:“我們倆剛才看到這些報紙,議論了一路,有好多問題想問問靈姐,不知道靈姐願不願意告訴我們?”
“你們都議論什麽了,有那麽好議論的嗎?”靈兒看着美子和愛特,淡淡地道。她實際是不想聽愛特和美子議論了些什麽,而且她也清楚,這兩個姑娘會說些什麽。
但是,靈兒還是非常樂意愛特和美子來看她的,因爲她這些天來躲在醫院裏,确實有些憋悶,好不容易回到家裏,就想找人說說心裏話,也好舒緩一下她的心情。
靈兒雖然是個非常大度的女孩子,但是出了這樣的事情,面對幾乎是鋪天蓋地的媒體報道,畢竟還是有壓力的。
美子往靈兒的跟前靠了靠,仔細端詳着靈兒,伸手揉搓擺弄了幾下靈兒的兩條金色小辮,微笑道:“靈兒姐,我給你提一個建議,不知道你聽不聽?”
“什麽建議?”靈兒笑着問美子道:“你還沒說呢,怎麽知道我聽不聽?”
“我建議把研究課題,就按我給你的方案定下來吧!”美子認真地對靈兒道:“有了你這次爲紅背的輸血的事件,我認爲那個課題更加适合我們好好地研究。”
“爲什麽?”靈兒拉起美子的手,笑着道:“說說你的理由。”
“我的題目是《金絲猴的人類性特殊功能研究》。你這次爲紅背輸血,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紅背作爲金絲猴的一員,能夠接受你的血液,說明他在生理上與人類幾乎相差無幾,是金絲猴具備人類性的明顯特征。”美子闡述自己理由的時候,兩隻眼睛一直看着靈兒,她想到靈兒一定會認同她的觀點,同意她的建議的。
“僅僅是一次輸血,說明不了什麽。”靈兒松開美子的手,玩笑地拍了美子一下,強調道:“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你不要受那些報紙上的影響,他們的一些說法不是很全面很正确的,說白了,我認爲就是一種炒作,一種偏頗。”
愛特卻在一旁插話道:“靈妹,我看不見得吧,你爲紅背輸血這件事可是事實,人家總不會編造這個事實吧!”
“就是嗎!”美子接着又對靈兒道:“你這次爲紅背輸血,說明的問題多了,你想啊,靈兒姐,一個是猴子,一個是人,二者的血液爲什麽會相配呢?爲什麽能融合呢?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醫學問題,而是人類進化史的一個科學問題。當然,也是金絲猴進化史的一個科學問題。這兩個科學問題,歸結起來,就是一個問題,人與金絲猴的血源關系究竟有多近。”
實話實說,美子的說法不無道理。可是,靈兒相當冷靜地對美子,也對愛特道:“我知道你們倆來找我的意思。我剛才和我父親也讨論了這個問題。你們好好聽着,我再對你們說一遍我的觀點,我和紅背都是很獨特的個體,現在不能作爲普遍性去下結論,更不能因此去推測人類與金絲猴的進化或者血源關系會是什麽什麽。我們也不能沖着金絲猴的人類性什麽方向去研究。根據現在人類社會發展對金絲猴的影響來看,我們應該把研究的主要方向和重點,放在怎麽能夠創造更多更好的條件,對金絲猴和他們的生境加以保護,而不是利用。所以,美子,你定的那個研究課題是不合适的。”
“爲什麽,你能說的更明白點嗎?”美子還是有些不服氣靈兒的解釋,似乎也不同意靈兒的觀點,覺得靈兒的說法明顯帶有個人主觀臆斷,甚至是有些強詞奪理。
“我說的己經夠明白了,我們不能去研究什麽金絲猴的人類性,沒有意義。我們又不想寄希望于金絲猴變成人類,也不會利用金絲猴去幹什麽人類幹的事情,或者幹不了的事情。人類的發展,有他的特殊性,有他自身的規律性,金絲猴也一樣。而且,從現在看,人類隻能爲金絲猴做的更多,而不是金絲猴爲人類做什麽。”
靈兒對美子也是對愛特再次做了解釋,非常明顯地是她完全站在保護和同情金絲猴的立場上去闡明自己觀點的,也在有意回避媒體對她爲紅背輸血這件事進行炒作的。
美子聽完靈兒的話,沉思許多,想了好多,她的心裏好似一頓透徹的洗禮,靜靜地看着靈兒,半響說不出話來。
她确實沒想到,面前的靈兒會有這樣祟高的境界,這樣深刻的認識,這樣遠大的理想,“這樣看來,我的那個研究課題真的是不适合了。”美子又一次問道靈兒。
“是的。”靈兒又接着對美子和愛特道:“我不是擺什麽理想和覺悟,我們是做科學研究的,我們需要熱情,但更需要冷靜。我知道那些報紙媒體想要什麽,我們千萬不能跟着他們走。否則,我們的研究方向真的會走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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