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單統領很快就笑不出來了。他一直以爲自己就夠陰險的了,卻不料那個小菜鳥比他還陰險至少一倍。磚頭落下濺起的血水并不是那麽好躲的,特别是對于他這個内力本來就剩下不多的人而言。當路見不平開始拿幾塊磚頭一起扔的時候,單統領不但沒有時間去笑,而是連哭都沒有時間了,他隻知道拼命的躲閃漫天飛舞的血花,隻要沾倒一點血水,那就足以要了他的小命了。

他的心裏那個後悔啊,要是剛才直接沖過去,幹掉路見不平,簡直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輕而易舉。現在倒好,一旦他想沖過去,路見不平隻要一塊磚頭,無數的血花自然就把他的路線完全封死了。既然已經被路見不平占到了上風,他想翻本就沒那麽容易了。“你要是男人,有種就過來單挑。”單統領氣得大罵不已,他實在是沒轍了,隻能用這種最低級的激将法。

“真的很抱歉,我還不是男人。”路見不平回答得倒也爽快。他活了二十多年,連女人的手都沒有摸過(除了他媽),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當然還算不是男人。不過單統領已然提到了他的“傷心”事,他下手就更狠了,沒有絲毫的留情。不管是碎石子,還是碎磚頭,隻要他能抓到的,就是一把扔了過去。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如果往水面上亂扔一大堆雜物,水面将會有什麽反應。這種情況光靠躲避是絕對沒有用的。不過也幸好路見不平扔過去的東西都是零碎,沒有什麽重量,濺起的血花自然也不是很高。單統領隻能拼了命的往高處跳來躲避這些血花。

見到單統領采用了這個辦法來躲避,路見不平也放心了,嘲笑着罵道,“槍打出頭鳥,笨蛋才會往高處跳。”這也是多虧了幻界的物理系統做得真實,要是和那些垃圾武打電視劇一樣,單統領完全違背力學原理,右腳一點左腳背就能橫竄過去,那就是路見不平死定了。

當單統領開始落下的時候,路見不平的又一把雜物也正好扔到。處在下落過程中的單統領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支點,自然也無法改變他的姿勢和着陸地點。隻能眼睜睜的看着,濺起的血花再次向他飛來,沒頭沒臉的濺得他全身都是。“啊~~”單統領震天的一聲慘叫,路見不平被震得眼前一黑。單統領在臨死之前,還是拼盡全力反撲了一下,他用幹了最後一點點的内力,慘叫了一聲。然後倒在血水中,無力的掙紮了幾下,便安靜下來,快速的化爲一堆白骨。

路見不平看着自己被單統領震得隻剩下五分之一的生命值,擦了擦冷汗,暗道一聲僥幸。要是他一開始沒有想辦法逐步消耗單統領的内力,而是直接逼着單統領往高處跳,那單統領最後的臨終反擊,肯定會要了他的命。現在他不但成功的幹掉了單統領,爲鄧捕頭報了仇;還獲得了大量的經驗值,直接從十級跳到四十多級。兩全其美,路見不平滿意的打量着自己的屬性,比以前強多了。今天晚上諸事不順,臨到最後,還是被他逮住了機會,狠狠的撈了一把。如果再加上從老頭那裏搜刮來的财寶,今天晚上,可以說是三全其美了。他現在惟一的遺憾就是,他到底還是和那位玩家MM失之交臂了。

天涯何處無芳草,路見不平自我安慰着。他小心的避開地上的血水,開始打掃戰場。剛才死了那麽多高等級的NPC和玩家,肯定會留點好東西下來,這是玩遊戲的基本常識。才拿了幾件東西,他的注意力就被散布在地上的那些鐵盒子吸引過去了。隻是他并不知道盒子裏面放的是什麽東西,那些活口都被滅光了。而惟一能問一問的玩家鄧捕頭,他也早已下線睡覺去了。路見不平右手惦着一個盒子,想了好一會。鐵盒子的數量很多,而且份量也不輕,他肯定是沒有辦法把它全部帶走。他的目光轉來轉去,最後落在了泡在血水中的鐵盒子上,眼睛不由的一亮。這種血水的确是非常危險,但是鐵盒子放在裏面卻又不會被腐蝕,真是天然的收藏鐵盒子的好東西。

想到這裏,路見不平隻留了一個鐵盒子在身邊,把其餘的鐵盒子全部扔到了血水中。但是血水的水位并不是太高,根本無法淹沒盒子。他隻得把他能弄動的屍體,全都扔了進去了,轉化爲血水,來增加水位。一千多人的屍體,也讓他在整個後半夜中忙了個不停,幸好他之前才升了級,不然真還做不來這麽繁重的事情。當東方的天色開始逐漸泛白的時候,終南派廣場上,赫然出現了一個足有一人多深的血池。

按理說,深更半夜的,跑來跑去的搬運屍體,就算不恐怖,也有點糁人。但是路見不平卻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那些冤死的人或多或少的都在身邊帶着一些銀兩,甚至珠寶,當然也有帶銀票金票的,這些東西現在就全都便宜他了。不過,當斷的時候就應該斷,不能有半點含糊。盡管還有一些屍體他還沒有來得及“善後”,天色卻越來越亮,山下也隐隐約約的傳來了人聲。路見不平毫不猶豫的把他手中的屍體扔下血池,拔腿就往終南派的傳送陣法跑去,一道白光閃過,便失去了蹤迹。

他前腳剛走,太一城的其他捕快們随後就趕到了。鄧捕頭他們一行十二人一夜未歸,多半是出事了。隻不過他們和鄧捕頭的關系一向不是很好,當然王知府也是。所以一直拖到天亮,他們這才磨磨蹭蹭的來到了終南派。等到距離靠近了,他們才看清終南派狼藉的樣子,這才不敢再怠慢,遠遠就大聲叫喊着給自己壯膽,舉着刀槍拿着鎖鏈沖了進來。

終南派早已經沒有一座完好的建築,還有幾處未盡的餘燼還在冒着淡淡的黑煙。廣場上,朝陽下血光漣漪的血池更是特别的搶眼。隻要稍微靠近一點,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承受力低一點的捕快當場便暈倒了。也多虧了路見不平幹活的時候是晚上,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如果換成白天,估計他肯定也會受不了。

捕快們非常自覺的離開血池遠遠的,他們根本不知道有用的證據都被路見不平給扔到血池裏面去了。他們傻乎乎的在四周查了半天,自然是什麽東西也查不出來。直到一個膽大的捕頭出于好奇,用棉布堵住鼻子,用長槍沾了一點血水出來。他離開血池一定距離後,摘下棉布,先是用鼻子聞聞,接着用手試着摸了摸了。在衆捕快的注視下,他突然一聲慘叫,眼睛瞪得滾圓,驚恐的看着自己的手臂。從他的手指頭開始,皮肉一點一點的化爲血水,白森森的指骨、掌骨、腕骨一點一點的露了出來。

其他捕快們也驚慌失措起來,他們顯然沒有鄧捕頭那麽有決斷力和懂得應急處理辦法。一位和那個捕快要好的捕快,在驚慌之中,竟然想用自己的手去捂住他的傷口。他才一碰到血水,下場自然也是一樣的。兩個人你一聲我一聲,大聲的呼救,但是周圍的捕快們全都驚恐的看着,居然再也沒有人敢上前一步。這兩個人哀求的目光所到之處,那些捕快全都別過頭去,裝作看不見;或者低着頭,身體不住的往後退縮。兩人的慘呼聲一聲比一聲低,不消片刻便逐漸安靜下來,他們已經化爲了一灘血水和兩付白骨。

捕快們面面相觑,似乎是有了什麽默契,全都不聲不響,默默的退出了終南派。有了長白山的蛇妖事件作爲現成的案例,他們倒也不用擔心回去無法交差。總之,不是他們能管的事情,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沒有人會和自己的小命過不去。大概隻有那個被稱爲瘋子的鄧捕頭是個例外。就從現在情況來看,那個瘋子肯定是被閻王爺請去當差了。

捕快們的身影才消失,魍還是好像從土裏面鑽出來一樣,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血池的旁邊。他看着捕快們逐漸消失的背影,冷笑着心道,所謂代表正義、公正的捕快,也不過如此罷了,并也不比他們邪派好到哪裏去。

身爲蠱毒教的人,魍并不怕血水的腥味。哪怕這種腥味再濃,他也無所謂。但對于血水的毒性,他還是相當忌憚的,畢竟這是魉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除了毒了外,還有他不甘的怨念所留下的蠱。毒性好解,但是那些執著的怨念,魍也心知肚明,他自己是沒有本事化解的。魍繞着血池走了幾圈,忍不住開口嘲笑道:“人要有自知之明,就像剛才的那個菜鳥,自己能拿多少就是多少。讓你貪功,這下可好了,你可以去地府和牛頭馬面去争功了。這樣也好,和我争長老位子的人又少了一個。哈哈~”

聽他的口氣,他來到這裏也有不少時間了,路見不平的一舉一動自然也被他看在眼裏。隻不過他之前才被教主教訓過,他的上一個任務就是因爲貪功而出差錯的。這次他牢記以前的教訓,教主給他的命令是來察看情況,他就眼看着路見不平大發“死人财”,甚至造出一個血池,他都沒有動一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盡管他心裏也很奇怪,爲什麽會有那麽多鐵盒子讓路見不平扔。不過,最終他還是忍住了。作爲蠱毒教的普通一份子,他的私心自然也不小,他當然不會把這個情況彙報上去。隻要告訴教主那個女子和路見不平各拿走一個鐵盒子,她的注意力就會被吸引走,他以後有的是機會來打撈這些鐵盒子。這顯然才是他放路見不平一條生路的主要原因。

雖然血水很霸道,卻也有很明顯的缺點,它不能腐蝕無生命的東西。像剛才的那個捕快,就想到了用長槍伸進去。血池的秘密眼看就保不住了,甚至魍已經站到了上風處,打算用毒藥把這些捕快全都滅口。不料那個笨蛋因爲自己的一時大意而丟了命,同時還驚走了自己的同僚。爲了阻止别人再次用器械來探查血池,魍拿出了一個瓷瓶,往血池中加了一些料,把血水的腥味,改造成一種無形的瘴毒。一般人隻要靠近這裏,就會因爲吸入瘴毒而一命嗚呼,這就降低了血池被人打撈的危險。

魍做完一切後,又轉了幾圈,便滿意的離開了。而得知了消息,大老遠從天京趕來的錦衣衛們就慘了,他們連那些捕快說的血池都沒有看到,就被瘴毒放到了十幾個人。爲了完全起見,太一城王知府還是下了通告,把終南派,也就是終南山的主峰化爲禁區,徹底封鎖了。幸好到目前爲止,死的不是“公務員”,就是“武林人士”,或者是身份不明的黑衣人。要是死了幾個無關的一般平民,他的烏紗帽肯定是保不住了。

即便如此,這件事情在幻界還是引起了巨大震動。一個數千人的門派一夜之間被人夷爲平地,這不可能是一件小事情。雖然被這個事件波及到的玩家并不少,但是真正在線玩家卻又太少。玩家死亡了,他還可以去論壇揭發真相,NPC死了,那就死無對證了。

對這個事件最激憤的是正派聯盟,他們對朝廷的信任降到了曆史上的最低點。就他們能查到的情報看來,是捕快和錦衣衛上山後,終南派才完蛋的。就連和朝廷關系一向很好的終南派尚有如此下場,那些樹大招風,或者有點異心的門派自然是人人自危。就連朝廷也不知道,從這個時候其,它的一隻重要的支柱已經徹底垮了。

最慘的是那些初一一大早上線的終南派玩家。他們的角色在一夜之間全部化爲飛灰。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當然其他玩家也是大受震動,不少玩家一向不把自己的門派幫會看在眼裏,要他出力的時候,他總是“不在線”;門派幫會有好處發放的時候,他又總能及時的出現。不爲自己的門派幫會出力,自己的門派幫會就不會變強,不強就會在一夜之間被人清洗,到頭來倒黴的還是自己。玩家們再次深切的感受到,所謂“團結”,在幻界這個遊戲中的作用到底有多大。

路見不平是初一的晚上才有空上《幻界》玩的。作爲一個中國人,大年初一的各種應酬是少不了的。幻界中,真正在線人數最少的時候,便出現在年初一中午的午飯時間。到了晚上,便是在線人數迅速攀升的時候。所以路見不平一進入遊戲,就被旁邊的玩家“拉”住了,“新年快樂!”“恭喜發财!”路見不平慌忙的回禮,他才走出旅店的大門,連别人長得什麽樣都沒有看清,就已經被迫回了好幾句了。玩家熱情也算是好事吧。

白虎城到底是大城,城中的玩家多如牛毛,絕不是和甯鎮那種窮鄉僻壤能比得了的。昨天的那位MM要是來到大城,找到一個男伴肯定是不費吹灰之力,路見不平有點喪氣的想着。大概是大年初一,玩家都沒有什麽興緻去練級,逗留在白虎城中的玩家顯得特别的多。一些主要的商業街道上,幾乎是人滿爲患。路見不平正在走的這條路就是其中之一。

“抓小偷啊,抓小偷。”一個童聲突然響起。幾乎是所有的人都在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一個正在逃竄的青衣人,他的後面則是一個穿着藍色連身裙子的小女孩正在追他。怎麽這德行!連小孩子的壓歲錢都偷。路見不平也鄙視了一下那個青衣人。他是渾然不覺,昨天晚上他大發死人财的時候,并不比那個青衣人好到哪裏去。

那個青衣人輕功确實了得,盡管街上故意擋道的人很多,他還是遊刃有餘的逃竄着。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跑了很長時間,路見不平也越來看越覺得不對勁。青衣人好像是中了邪一樣,始終是從街頭跑到街尾,折返過來,又從街尾跑到街頭。随便他怎麽跑,就是跑不出這條街的範圍。那個藍衣女孩也追得不緊不慢,始終和他保持着十步的距離,也看得出來,她神色顯得非常輕松,而那個青衣人已經是在大口大口的喘粗氣了。分明就是這個女孩子在捉弄青衣人了。難怪這滿街的人全都樂呵呵的看着,而沒有人出手幫忙。

“所謂神偷也不過如此。大失所望,大失所望。”路見不平身邊的一個人連連歎氣搖頭。

路見不平一驚,連忙看看自己的儲物欄有沒有東西丢失了。那可是他昨天辛苦了一晚上做“斂葬”工作換來的“血汗錢”。好像是察覺到了他的擔心,那個人咧着嘴笑對他說道,“朋友,你小心點,沒事别帶着十幾萬兩在街上顯擺。”

路見不平更心驚了,這個人是何方神聖,連他身上帶着多少錢都知道?要知道那些零碎的錢财,他自己都沒有點過!他一直以爲隻有五萬兩左右,難道還真的有十幾萬兩?那可是好事啊,不對,路見不平的腦子裏面靈光一閃,他失聲驚叫了出來:“原來你才是神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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