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逸皺着眉頭聽着他含糊的說了半天,才弄明白是怎麽回事。
那天他和黃娟勸說過他們夫妻後,豐哥也表示了要悔改,事後他也真的稍微遠離了遊戲一段時間,能花點時間去陪陪自己的妻子。這讓段玉秀還欣慰了一陣子,以爲他是真的改好了,可以控制住自己了。但是好景不長,不出一個星期時間,就又故态複萌。用在遊戲上的時間又開始增加,甚至是變本加厲。每天都不是他主動的下線吃飯,而是要段玉秀去催促好幾遍,才極不情願的下線幾分鍾,快速填飽肚子後就又回遊戲中去了。要不是現實中,他的身體必須要吃喝拉撒睡,他也真的有可能從此離開“紅塵”,不再過問“凡間”的事情了。
長時間待在遊戲中,還導緻了另一個後果。按照大多數玩家的習慣,豐哥一般是下午到第二天淩晨,也就是幻界的白天到晚上,在這段時間内玩遊戲。現實中的早上到下午三點之前,他都是在睡覺。段玉秀這邊因爲要出去打工,她的作息時間是白天工作晚上睡覺,而且中午很可能不回家,直接在外面吃。這樣就出現了人爲的“時差”,等她勞累了一天回到家後,卻隻能看着帶着頭盔坐着“發呆”的豐哥,而她隻能自己一個人熨冷被窩,根本就是成了守活寡。
他們的作息時間相差之大,也導緻了平時他們已經是接觸不多了。即使是偶爾的一起睡在一張床上,也無任何話題可說。豐哥的“性緻”一過,就自顧自的睡覺去了。他們夫妻倆就成了兩個極端,一個極度的癡迷遊戲,一個極度的痛恨遊戲,兩個人之間根本就沒法談得來。一直到最近一段時間,豐哥居然發展到了,在遊戲中找了一個“老婆”。
一場遊戲而已,虛拟的夫妻關系,應該可以說是無足輕重的。段玉秀也是考慮了很久之後,最後還是默認了這個事實,做出了讓步。但是事情卻沒有她預料的那樣有絲毫的轉機,反而是越來越嚴重,甚至發展了到了每次豐哥和玉秀說話的時候,話題都是圍繞着那個“青青”轉。除此之外,他們之間已經疏遠的沒有任何别的話題可說了。
哪個女人願意看到自己的丈夫成天和自己談論另外一個女人?不管是虛拟的,還是真實的,這都是一個正常女人根本無法接受的事情。段玉秀也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絕技”鬧過幾回。可惜的是,豐哥又怎麽會聽進去?最後她在萬般無奈之下砸壞了他的頭盔。
如同鬼迷心竅一樣,豐哥不但不感激段玉秀辛勞工作操持家務,反而把她當成了累贅、包袱。經常在網遊中進行惡意性質的“打打殺殺”的人,有一個共性,就是他們在現實中也很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整個人很容易陷入沖動、焦躁、煩躁的歇斯底裏狀态。豐哥自然也不例外,段玉秀砸壞了頭盔的事情就成了導火索,這幾天來,豐哥沒法正常玩幻界,他一“閑着”,就是對她的不斷的毒打惡罵。
聽到這裏,劍逸毫不猶豫的立刻撥了110。他還以爲隻是今天他偶爾控制不住自己,才打了自己的老婆。沒想到他居然是打了幾天了,這還得了解釋了他這麽做的我發覺靠周圍的鄰居難道都死了麽?怎麽一個勸說,或報警的人都沒有?
十分鍾後,兩位警察開着警車威風凜凜的沖到了這裏。聽到了警笛聲,那些縮頭的鄰居們也走了出來,開始看熱鬧。警察聽完劍逸的解釋後,又逐一詢問了一下那些鄰居。知道了原來隻是夫妻之間打了幾天架,他們扭頭就走。清官難斷家務事,犯不着趟這種渾水。
“請等一等!”劍逸攔住了他們,“我國的治安管理條例不是規定了,打人情節嚴重的應該予以拘留處罰麽?”
“先生,這是打老婆啊。誰管得了?”那位警察也是哭笑不得,也不能什麽事情都要他們去管,全國近十四億人口,什麽小事都要管,就算是神仙也忙不過來。
“那我問你,治安管理條例上是不是寫着,被打的人,如果是自己的老婆或者孩子,就可以免于處罰?”
“那倒是沒有,被打的人是不分國籍、人種和身份的。”警察立刻職業性的解釋了起來,渾然不覺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自己還心甘情願的往裏面跳。
“那麽,這次的事件影響惡不惡劣?是不是危及社會治安了?”劍逸又轉頭問那些鄰居。這件事情,影響他人,影響治安,也是毫無疑問的事實。周圍的鄰居中,不少人都提心吊膽了好幾天了,生怕豐哥控制不住,最後鬧出人命來。見到劍逸問了出來,這部分人立刻搶着發言,大力支持劍逸的主張。
“那你又有什麽理由不抓這個人呢?”劍逸又轉過投來,用手指着豐哥問道。豐哥被這一指,立刻蹬蹬的後退幾步,驚恐的看着那位警察,不知道警察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這……”這位警察今天這個跟頭是栽定了。按照平常的慣例,這種事情都是不管的,最多也就是當場批評教育一下。但是如果要是嚴格的按照有關法規處理的話,他們卻又是不能不管的。經過一番權衡之後,他還是帶着同事走了過來把豐哥帶走了,要是以後真的出現嚴重的人身傷害,或者是人命的話。他的這份工作也就算是做到頭了。
“值得這麽大動幹戈麽?”綠秀也扶着段玉秀走了過來,她不太理解,爲什麽劍逸這麽堅持,一定要把豐哥送進局子裏面去。
段玉秀看着警車消失的方向,面無表情。她并不覺得豐哥被抓了是件壞事,當然這也不可能是一件好事。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
圍觀的鄰居們,有人爲劍逸叫好,他們是在感歎,警察是盡抓不該抓的人,該抓的人卻一個不抓。也就是他們剛才聲援了劍逸。也有的人說是劍逸和玉秀肯定有一腿,這就難怪豐哥會打老婆。這些人就是屬于那種,活着也是浪費糧食的人。
“段玉秀,你要不要先去我們公司住一段時間?就當換個環境散散心。”綠秀看着她茫然的表情,又補充了一句,“搖頭算拒絕,點頭是同意,不說話算默認。”
果然不出她所料,段玉秀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地面,一句話沒有說。這就是默認了,綠秀扶着段玉秀上車。
劍逸在飯店裏面留下了公司的地址,然後把飯店的門鎖上。又和那些鄰居說了一聲,并向剛才聲援他的那些人道了謝。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他才打開車門,坐到車上。
“讓孫強他們把樓下的房間空出一個來吧,你覺得呢?”綠秀邊問邊發動了車子。
“就這麽辦吧。我估計豐哥大概會被拘留個三、五天吧。他回來的時候應該能看到我留下的紙條。我發覺靠勸說,可能對豐哥沒有什麽效果,應該試試比較激烈的手段。”劍逸解釋了他這麽做的目的。
劍逸提到了豐哥這個字眼,這才驚醒了段玉秀,她認出了劍逸,歉意的說道,“對不起,這次又讓你們麻煩了。”
“你看,其實我們也是有求而來的。我們公司現在缺少一個廚師,希望能聘請你做廚師。你看,我們也是大老遠的特地跑來請你這位大廚師。對了,我姓嚴,這是我的名片。”劍逸還是決定先說一些别的話題,舒緩一下段玉秀的心情。或許這個消息能讓她開心起來。
“我正愁找不到工作呢。多謝嚴老闆了。”段玉秀才略一展顔,随即又黯然,有了豐哥這件事情在先,她也不可能高興得起來。
“放心吧。看守所可是一個讓人清醒的好地方。過幾天後,你老公說不定就跪着求你回家了。”綠秀的話點燃了段玉秀心中的希望。她不知道爲什麽豐哥會變得那麽厲害。但是如果是以前的他,他就應該很快的過來接她回家了。心中有了個小小的期盼,段玉秀的臉色也好多了。綠秀看到她的臉色好轉了,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便不再說話,專心加速往公司駛去。
劍逸他們在别墅大門外面就聽到裏面鬧哄哄,就好像到了菜市場一樣。劍逸和綠秀很是奇怪,明明還有蘭姐在的。如果連蘭姐都“鎮壓”不住他們的話,那就隻能說明發生了天大的事情了。段玉秀還在想她自己的心思,她根本就沒有發覺劍逸的這個公司是多麽的與衆不同。劍逸讓綠秀帶着段玉秀去找蘭姐,還有合同、薪水、工作安排等等問題需要解決。公司雖小,但是該走的程序,全都是要過的。
他自己一個人卸下了貨物,雙手搬着跟在她們身後進去。段玉秀回頭看着劍逸的舉動,驚訝的連她自己的事情都要忘了。她再看看自己手上的那張名片,根本不敢相信這個年輕人真的就是總經理。
“段姐,這邊走。不用管他,他的力氣大着呢。”綠秀拉着她的手,先走了進去。
劍逸帶着那些輸入設備進來的時候,這才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他們一哄而上,很快劍逸手上的東西就都不見了。
“頭兒,你猜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孫強忍着笑走了過來。
“猜中了會有什麽獎勵?”
“要是猜對了,我們請你和蘭姐、綠秀去大吃一頓。猜錯了,你請我們去搓一頓。”
劍逸立刻計較了起來,“怎麽算都是我吃虧。你們十幾個人隻要請三個人就行了,我一個人卻要請你們近二十人。”
“你猜對了,你們一周的午飯都是我們包了。”趙自強說出了大緻公平的條件。
“一言爲定,我就開始猜了。”劍逸此話一出,大廳裏面立刻就安靜了下來,那些人都在緊張的看着劍逸,房間裏隻能聽到蘭姐、綠秀和段玉秀小聲的讨論聲。這些人也真是不肖,别人還在辦公,他們卻玩了起來。
劍逸仔細的打量着這些人,希望能找出什麽有用的線索出來。孫強他們也夠狡猾,能控制自己表情的,都闆着自己的臉;不能控制自己表情的人,都在看着天花闆或地闆,也有幹脆就回過頭去,不讓劍逸看到自己的臉。男士方面毫無破綻,劍逸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兩位女士。晶瑩看到劍逸在看着她,輕輕一笑,擺了一個性感的姿勢。劍逸果然中計,他立刻就把目光移開,轉到了梅的那邊。大多數人都是站着的,隻有梅坐着,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周圍都發生什麽事情,還在一邊看看佛像,一邊在電腦上做佛像的3D模型。
突然劍逸腦中靈光一閃,突破口就在佛像上了。一發覺劍逸注意到了佛像,孫強等人立刻緊張起來了,他們裝作随意的走動樣子,故意用身體把劍逸的視線擋住,就是不讓他看到那個佛像。
“頭兒,你可不能無限期的拖下去,快點啊,我們還沒有吃午飯呢。”瞿烨不耐煩的催促劍逸。
“好,那我就說了。你們都聽好了……”劍逸慢慢的說着,這是從多情那邊學來的“絕招”。那些人果然都上鈎了,一個個都湊了過來,好奇心也被吊到了頂點。
“柳乘風畏罪潛逃了。”
房間裏面一片安靜,沒有人能想到劍逸居然真的猜到了。
“頭兒,你怎麽猜到的?”晶瑩收起了她的姿勢,走了過來好奇的問道,“按道理,你應該猜到佛像身上才是啊?”
“好了,梅。你不用裝了,頭兒已經猜到了。”孫強把梅也叫了過來。
梅抵着頭走了過來,對着劍逸悄悄的說了聲對不起。劍逸笑笑,示意她不用在意。
“對我們來說,最近的大事,隻有一件,那就是柳乘風父子的事情。這是能讓你們集體騷動,而蘭姐卻無法制止你們的惟一原因。昨天的那位中年人也說了,柳乘風是個相當謹慎小心的人,他很可能禁不起那位中年人和我師兄的雙重敲山震虎,他應該就是在疑神疑鬼之下,匆忙的出逃了。”
“頭兒,你是猜對了,但是你的理由就太扯談了。”黃勵志裝作老成的樣子語重心長的說道,“年輕人,成天YY,那是不行的。”
“還是我來告訴你原因吧。我呢,作爲一位偉大的黑客,把這個佛像的圖片貼到市政府網站的首頁上了。柳乘風心裏有鬼,他就被吓走了。等那些業餘的古董鑒定專家猜出佛像的來曆,那要等到什麽時候。”趙自強得意洋洋的自吹道。
“還偉大的黑客。你用的黑客工具還不都是勵志做的,這算什麽本事?”孫強譏諷着這位偉大的“黑客”。
“你眼紅了吧。你問問勵志,他做的工具是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玩得轉的。”趙自強也不和他多争辯,大人不計小人過。
“你們的膽子也真夠大的,入侵政府網,犯法啊。要是這次僥幸逃脫的話,以後盡量别幹了。”劍逸他也是富有經驗了。黑客行爲就有點像刺殺行爲,其本身就是一面雙面刃,用得好或許可以伸張正義,但是用不好就會引火燒身了。
“不管怎麽說,我們輸了一個星期的飯。”孫強說的好聽,他的臉上卻一點也沒有賭輸了的沮喪。他們可以買了一大堆的食物放在廚房裏面,蘭姐也說了,這些錢将有公司統一出。所以無論是請不請客,都是大家随便吃的。這個賭約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意義。
他們這邊也鬧的差不多了,蘭姐那邊也早就談妥了。段玉秀已經直接去廚房開始工作了。對她來說,埋頭于工作的話,或許能排解一下她的心情。
蘭姐看着劍逸,歎了一口氣也沒有說什麽。她也不清楚劍逸堅持讓豐哥進去蹲幾天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晶瑩她們則開始聽綠秀說起段玉秀夫妻的事情。
“天意啊。沒想到這兩個人這麽合不來。我真不知道他們以前是怎麽認識結婚的。”晶瑩歎道。
“以前他們也是恩愛情深的。大概都是幻界的原因吧。”劍逸回答了晶瑩的困惑。段玉秀和豐哥之間出現裂痕,正是幻界起了最主要的推動作用。
“原來幻界是第三者啊。”趙自強打了個非常形象的比方。
“那你就錯了。幻界不是第三者,隻是一個催化劑而已。”瞿烨開始了長篇的說教,“得不到的東西,就是最好的。而一旦得到了之後,就不再珍惜。豐哥也是如此,幾年的婚姻生活,讓他早就忘了要去珍惜自己的老婆。幻界正是在這個時候,起到了催化的作用,讓他們的矛盾徹底的激化起來了。所以我說責任不在幻界身上,而在豐哥自己的身上,如果沒有幻界的話,也可能會有其他的種種誘惑,比如賭博之類的東西。你們也可以說,在這件事中,事實上就是幻界破壞他們家庭。衆所周知,拿剔骨刀殺人的責任不在剔骨刀身上,而是在拿刀的人身上。幻界隻是一個遊戲,一種娛樂形式,根本就無須爲此承擔罪名。就像刀具廠無須爲了拿剔骨刀的殺人犯負責一樣。人總是有一種心理,要去找個替罪羊,爲自己開拓責任。幻界會引導玩家抛妻棄子,那麽剔骨刀的尖銳鋒利的刀口就不會引導殺人犯的嗜血yu望麽?按照某些人的說法,從明天開始,幻界就可以關門大吉,菜刀也可以全部上繳國家,人類都回到石器時代去吧。”
“啪啪~”
孫強鼓着掌站了起來,“說得好,如果不是看着這個東西,那就更好了。”他伸手把瞿烨的手機奪了過來。
“我還以爲你這個白癡突然開竅了。”晶瑩松了一口氣。她不用再擔心瞿烨會在梅的網戀中充當第三者了。這個人實在是沒有可能了。
“你真有本事。這不是十幾年前,那個叫《奇》的網絡遊戲的新聞評論麽?事情和段玉秀夫妻的差不多,那個強人居然不但扔了自己的老婆,連女兒都不要了。”孫強看着手機,念起以前的舊新聞。
事實上,這樣的事情,人類社會是根本無法避免的,人從看小說的時代開始就會有這樣類似的事情發生,之後就是電影、電視,最後那些批評家的目光就鎖定了網遊。曆史的經驗就證明了,凡是新生的娛樂形式,都必須經過或者正在經曆這樣的诋毀。好笑的是,如果社會真是按照那些批評家的标準來發展,人類早就應該回到石器時代了。
“我認爲段玉秀也有責任。爲什麽她去玩遊戲就那麽難呢?隻需要半個小時,隻要她每天花半個小時陪陪豐哥,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黃勵志的思維要嚴密一點,他認爲夫妻之間是互動的,就像應用程序和操作系統之間的API接口,有一方不配合,就無法正常工作。豐哥那邊出了問題,而段玉秀也沒有及時的調整自己,兩者合力,最終使得他們的裂縫越來越深。
“大男子主義!你怎麽不替段姐想想呢?你自己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段姐,白天辛苦的工作了一天,到了晚上卻沒有一個人來慰籍你,你會對搶走你丈夫的幻界有好感麽?”綠秀駁斥着黃勵志的說法,“飯店處境困難,豐哥的心情不好,這點可以諒解,大可以慢慢想辦法去扭轉局面。但是他卻沉迷于幻界,那就是完全、徹底的不對了。”
“就是說隻要男人遷就女人,而不是互相遷就?半個小時就那麽難麽?如果說補貼家用的話,豐哥也在用虛拟裝備換錢了。”黃勵志也是毫不示弱,哪怕是作爲他上司的綠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