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邦格首都,大将軍府。
安吉爾拘謹地站在薩拉的身邊,像是乖巧的小貓一樣一動不動。
大殿内氛圍十分的沉悶,薩拉原本帶在臉上那種漫不經心的笑容現在則完全變成了黑臉,昨天帶安吉爾出去玩,人走失了不說,安吉爾竟然還遇到了日邦格的大将軍閣下,鸨羽巧海頭忠賴——好死不死的,當着巧海閣下的面,揍了當地的一個武士一頓。
不說有失國體,就是作爲訪問團來說也算得上相當大的失态。
昨天如果不是身邊有其他人,薩拉真是恨不得掐安吉爾兩下。
此時大殿裏除了薩拉和安吉爾兩個人像兩根樹樁一樣站在中間之外,在正面王座的左邊,還站着一個穿着紫色奇裝異服的人。
她的臉上帶着紫色的眼罩,背後背着兩把等長的長刀,眼光在安吉爾的身上來來回回掃視了不知道幾次。
如果是平時安吉爾早就提問爲什麽要盯着她看了,但是現在她也知道薩拉正在氣頭上,自己這個時候去找麻煩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昨晚遇到的少年其實并不是别人,正是日邦格的大将軍,鸨羽巧海頭忠賴閣下。
似乎巧海閣下以前就有這種怪癖,放着安穩被窩不睡,經常在晚上偷偷溜出府門出去玩。
其實大将軍府距離那薩港還是有點距離的,隻不過這次這位大将軍提前兩天就溜了出來,不知道從哪裏找了一艘沙漠船摸了上去,海王祭開始的當天到達了那薩港。
其中的曲折離奇就算是寫成一本書都夠了……當然這是伊織的說法,如果追問巧海閣下的話,他是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等到日上三竿,安吉爾的肚子已經開始不争氣地咕咕叫的時候,巧海頭忠賴終于從厚厚的帷帳後探出了的手,在伊織的陪同下走向了自己的主座。
昨夜還是普通少年的他,現在穿上了絲綢織成的華服,頭上頂着小冠,長長的尾須墜到了地上。
“鸨羽巧海頭忠賴閣下~尊駕到來。”
侍從唱了一聲号子,薩拉和安吉爾按照傳統的禮儀屈膝半跪,低着頭向巧海行禮。
輕巧的步子帶着叩叩叩的響聲走向了王座,很快便停了下來。
“請起來吧,兩位來自加爾德羅貝的使者,”少年的聲音仍然未變,但是語氣中卻多了一份并不相稱的威嚴,“真是抱歉,昨天讓你們看到了丢臉的一面。”
坐在主座上的巧海面容肅穆,完全沒了昨晚鮮活的少年風格,宛若是一尊佛像般看着面前的安吉爾和薩拉。
倆人站起來之後,自然由薩拉發言。
“閣下您言重了,反而是我們,打傷了貴國的武士。”
“不,安吉爾姐……安吉爾小姐也是好意,而且那人的确行爲也有些過分,冒犯了安吉爾小姐的地方,還要請你多多諒解。”
巧海将其餘人等揮退,隻是留下了那名奇異打扮的護衛和伊織兩人在身旁。
“昨天晚上真是對不起了,安吉爾小姐。”巧海從王座上站了起來,移步走到了薩拉和安吉爾的面前,“給你添了那麽多麻煩。”
“我……晶……不,沒什麽,昨晚讓您受驚了,如果知道是您的大駕,我也絕對不會犯下這種錯誤。”
一瞬間,乙HiME灌輸的教育讓安吉爾保持着她的風度和表情,她朝着巧海深深地一鞠躬之後,便不再說什麽。
“唉……”
巧海輕輕地一聲歎息,也覺得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長袖一揮,說道:“請兩位跟我來。”
五人移動到将軍府另一處的茶室中,和昨天暫住的房間一樣,那裏是一間和風的房間。
伊織留在門外守衛,隻有巧海、安吉爾、侍衛以及薩拉走進了房間。
茶桌對面的巧海現在是一名君主,他從另一人的手中接過三封書信,輕輕拍在了桌子上,然後身手推到了薩拉的面前。
“兩封信我已經看了,同時這封是給加爾德羅貝學院長,冰雪之銀水晶,Meister·庫魯格的回信,請代爲轉交。”
薩拉從桌上取走了信件,也不查看便揣進了懷裏。
“那麽……巧海閣下,關于口岸和通商的事情……”
巧海搖了搖頭,接着薩拉的口繼續說道:“我們日邦格還是和以前一樣,雖然這次各國聯合加爾德羅貝想要和我國建立長久穩定的交易航道,但是我們對西方諸國還是持謹慎态度,并不是我們不想大開國門,而是目前的局勢并不允許我們這麽做。通商口岸和以前一樣,隻有那薩港一個港口,同時通商的商品仍然隻限稀土、礦藏、布匹和技術材料,其他的一切不予提供。”
巧海意外的在外交上極爲強硬,恐怕這也是幾十年來日邦格的一貫政策的緣故。
不過這麽以來,這次訪問就可以說是完全失敗了。
看出安吉爾和薩拉倆人臉上的失望,巧海略微沉吟一聲之後,還是繼續解釋起來。
“其實并不是日邦格不想開放口岸,就如Meister·薩拉和安吉爾小姐看到的那樣,那薩港現在的治安環境,國内的條件都不允許我太過開放過多的通商口岸,再加上目前國内正在進行比較敏感的政治調整,所以我也希望你們能夠理解。”
人家大将軍把話都說的那麽坦白了,薩拉再步步緊逼也沒有用,何況她也沒有這個身份,加爾德羅貝在這次的訪問中隻是作爲一個中立的中介機構代表西方諸國出使而已,其他的事情,實在是職責範圍之外了。
“是的,這些事情我會如實的傳達給各國的使者和加爾德羅貝知道,但是……”
“我的話還沒說完,Meister·薩拉,雖然不能開放更多的口岸,但是可能你們沒有發現,那薩港目前已經開始擴建,快的話一年之後就能建成一個高效的運輸平台,到時候海運的能力能夠增加30%……”
“我明白了,非常感謝您,鸨羽将軍閣下”
巧海說完這些之後,從懷裏重新拿出了兩封信,這一次并沒有用剛才改着日邦格大印的信封,而是用私人的印章在信封的左下角印了一個小小的“鸨羽”字樣。
“如果方便的話,還請Meister·薩拉爲我帶兩封私人信件,一封是給Meister·庫魯格,另一封如果可以的話,請轉交給在風花市擔任阿爾泰公國代表的,塞魯哥·王少校。”
塞魯哥·王,這個人安吉爾還是有點印象的,代替阿爾泰公國的大公在風華市常駐的大使,同時也是有權利出席加爾德羅貝審議會的議員之一。
“将軍和那位有……”薩拉剛想詢問一下,但是馬上就記起這不是自己應該過問的事情,便硬生生将接下來的話吞了下去。
“算是舊識吧,隻是一份問好的信而已。”巧海笑了笑,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想要拜托Meister·薩拉您。”
“殿下請說。”
“我想要和安吉爾小姐……單獨聊一下。”
“這……我明白了。”
薩拉朝着身邊的安吉爾點了點頭,便退出了房間。
從剛才開始就站在巧海身後的護衛顯然并不想就這麽退出去,巧海轉身看向了那人。
“晶……先出去一下吧。”
“可是……”
“出去。”
“是……”
名叫“晶”的護衛瞪了安吉爾一眼之後低聲說道:“我就在外面……如果有事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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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海動了動嗓子,仍然沒把話說出口。
坐在對面的安吉爾一言不發地看着巧海的眼睛,臉上的飛揚神采已經不在,取而代之是——
茫然?
巧海感到有些口幹舌燥,但還是硬着頭皮開口了。
“對不起,安吉爾姐姐。”
坐在安吉爾對面的巧海重新變成了昨夜遇到的少年,安吉爾原本有些混沌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本想要問巧海爲什麽要道歉,但是安吉爾的嘴唇顫了顫……還是沒有說出口。
“昨天……我不應該騙你的。”
安吉爾輕輕一聲歎息,一如剛才巧海的那一聲般無奈。
“将軍閣下何必對我道歉呢,既然是自己私自出巡,隐瞞身份當然是正常的,昨天發生了那些事情,還希望不要讓将軍閣下覺得不快才好。”
一想到昨夜巧海拉着自己在祭奠中暢遊的場景,安吉爾便會有一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嫩白色的臉蛋上,也因此變得溫熱起來。
安吉爾那公式化的對答讓巧海微微有些失望,他繼續問道。
“安吉爾……我還能叫你安吉爾姐姐麽?也希望安吉爾姐姐你能叫我……巧海。”
“……”沉默了一會兒,安吉爾還是點了點頭,“如果可以的話。”
巧海欣喜的點了點頭,親手倒了一杯茶,遞給了安吉爾。
“我想要告訴安吉爾姐姐一些事情,不過是個很短的故事,但還是希望能夠聽完。”
巧海略微沉吟一下,知道安吉爾絕對不會反對,便接着說道:“我有很多兄弟姐妹,其中不少兄弟都可以繼承大将軍位……自然也有很多人競争。我因爲從小體弱多病,所以并不是很受父親喜愛……時常被人欺負。”
這種事情安吉爾其實聽過不少,遠的不說,近一點的佛羅倫斯就經常發生這種事情,王位繼承人之間的競争比想象的更加殘酷,而兄弟姐妹什麽的,除卻親情之外,更多是競争對手的關系。
“我有一個姐姐,很溫柔。”巧海的臉上露出了懷念的表情,目光轉向了安吉爾,“從小就很照顧我,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會擋在我的前面。她常常對要欺負我的人說:‘我是巧海的姐姐……不要欺負巧海。’現在想來……恐怕整個諾大的将軍府,也隻有她真正将我當成了兄弟。”
安吉爾并沒有出聲,而是靜靜聆聽。雖然她不知道這和自己有什麽關系,但是作爲一個擅長聆聽的人,安吉爾知道巧海要說的話,還在後面。
“我還很小的時候,就繼承了大将軍位……不過安吉爾姐姐你肯定知道,一個孩子對于管理一個國家肯定是一竅不通,除了要應付那些大臣之外,還有兄弟之間的勾心鬥角。那幾年真的很困難,但是在姐姐的支持下,我也總算走了過來……每當我感到痛苦的時候,都是姐姐在身後支持我,幫助我。”
将目光從安吉爾的眼睛移到了安吉爾的白色珍珠制服上,巧海的語氣不禁沉重了起來。
“在日邦格,女子是不能從政的。所以随着時間的流逝,她能夠幫到我的地方越來越少了。而就在那一天,她聽到了關于乙HiME的事情……”
心思靈巧的安吉爾立刻捂住了嘴,難道說……
“然後……她瞞着我,進入了加爾德羅貝學院,立志要成爲一名乙HiME,然後回來繼續幫助我。”
不等安吉爾回想清楚過去幾年來自日邦格的研修生的名單,巧海便已經接着往下說了。
“然後……在畢業前的幾天,她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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