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系商業共同體的指揮官看着面前不斷把玩着桌上牛頓擺的金帝，再次在計算機内核實了一遍他身上的友軍識别令牌。

“阿赫？”

“就是我！英俊潇灑，風流倜傥，迷倒萬千少女的美洲聯盟總指揮官，士兵，你應該稱呼我爲長官或是先生！”像是在調侃，又像是在嘲笑，總指揮官從面前這個“阿赫”身上看不到一點身爲長官的影子。

更何況這個白癡剛剛才毀掉他們的鏡面立場，如果不是出于聯邦條約的束縛，他真想立馬殺了金帝。

“我是陸吾，請問阿赫先生爲什麽會出現在太陽系商業共同體的戰場上，我以爲我們的立場已經表明的很清楚了，太陽系商業共同體隻受中華帝國的直接管轄！”

面對陸吾的質問，金帝以無視應對，讓陸吾心頭又是一陣惱火，出于禮貌，他又問了一遍，這次金帝終于沒有無視他，而是轉面去玩桌上的另一件東西，共振擺。

“所以我就說你們太商共就不要這麽性急嘛，美洲聯盟也是可以給你們資助的嘛，是吧。”

每拖延一秒，對于陸吾下發戰場指令便會少一秒，隻要等到萬古級的主炮填充完畢，金帝的使命也就将結束。

“所以毀掉我們的鏡面立場，這也算是資助嗎？”

“啊？什麽鏡面立場，”金帝撓了撓頭，“我看今天天氣挺陰的，怕下雨，就把那個雨傘一樣的東西給拔出來了。”

一聲槍響，子彈順着金帝的皮膚劃過，輕微擦出一絲血迹，他在戰争之前便接上皮膚，并且把微型血包埋在皮膚下，正是爲了避免敵方會懷疑他是機械人類。

“我們不要再玩遊戲了！阿赫，美洲聯盟到底在計劃些什麽！？”

“啊，你要說美洲聯盟的計劃啊，我們隻是想要和歐非聯盟合作一下，然後把你們中華帝國給除掉而已。”

“很抱歉，美洲聯盟已經在内部公開過，阿赫叛變的事實了。”

陸吾放下手槍，從身後的暗室卻鑽出來十多名衛兵将微型衝鋒槍對準金帝。

“所以，你要死在太陽系商業共同體手上了，阿赫指揮官。”

“不！在我臨死之前，還有句話要說！”

“說。”

“麻煩你看看你背後。”

金帝指向窗外的萬古級，此時萬古級的主炮已經裝載完畢，軌道計算也早已在剛剛的對話間完成，剩下光柱接觸勒維亞坦級的五秒，這泰坦級的巨型旗艦完全不可能做出規避動作。

陸吾的死已經定下。

紅藍光柱交錯纏繞，陽離子破城炮，是萬古級的最重一擊，即便是勒維亞坦級，也能夠輕松貫穿。

金帝仿佛能感覺到面前那股光芒的到來，卻在一瞬間，紅藍光柱改變軌道，以一個弧線劃出戰場，整個萬古級的電容晶體由于這一擊負荷過大停止運轉。

尾部的藍色光芒消逝，整個萬古級此時不過是一座斷了電的碉堡，無法做到任何規避作用，無法使用任何護盾，無法做出任何反擊，隻是憑借着自身過硬的裝甲硬扛敵人的炮火，但那裝甲遲早會被貫穿，萬古級被摧毀是遲早的事情。

“沒想到吧，鏡面立場發生器其實隻需要兩架就能做到微距偏移光束，三架則能大幅偏移光束，至于一開始的四架，就可以做到完美的将敵方光束全方位擴散。所以不好意思，在剛才我們談話的這段時間内，工程師已經調接好另外三架鏡面立場發生器了。”

“别開玩笑了，”通訊設備與複仇女神連接，金帝猛沖向面前的玻璃窗，“來接我！我在勒維亞坦級上面！”

在金帝的撞擊下，一開始玻璃窗隻是裂了一個小口，但随着内外氣壓不一緻，真空環境立馬将玻璃整塊撕裂，裏面的人也跟着掉了出去。

“收到，獵頭者一号前來支援。”

季秋的獵頭者級打開外艙，将金帝至于主架位後方的副駕位處，這也是隻有獵頭者前十号機才擁有的副駕駛位。

“沒有成功對嗎？”

“沒有，他們的鏡面立場發生器必須全部毀掉才行。”

“沒關系，我們已經靠獵頭者級打出優勢來了。”

不再遲疑，季秋再次轉向，對那些處在立場外的護衛艦進行射擊，至于無人機，已經交給他們的護衛艦去解決了。

隻要保持目前的行動，剩餘的近百架獵頭者級完全有機會将太商共剩下的護衛艦一掃而光。

可是金帝命令季秋停止行動。

“怎麽了？”

“你看。”

在戰場下方，一架架護衛艦接踵而至，清一色的紅色塗裝，駕駛艙前那金黃的星星更明确地顯示出他們的立場。

中華帝國。

護衛艦無視獵頭者直接從下方切入戰場，紅色光束轟擊在萬古級打出一道道缺口，原本還在戰場上打出優勢的舊亞圖姆軍一下陷入困境，雙方包夾，他們隻能在回擊中不斷後退，調整方向以避免更大的傷亡。

“地球聯邦介入戰場了，快回舊亞圖姆！”

“爲什麽不回萬古級？”

“萬古級失去動力源現在隻是個靶子而已，快送我回舊亞圖姆！”

中華帝國介入戰場，就意味着整個戰争已經變了味道。

無視太陽系間定下的戰争條約，他們選擇直接對太陽系商業共同體進行援助，也意味着這次的戰争，地球聯邦要不惜一切代價直接摧毀舊亞圖姆殖民星。

局勢已經改變，已經不單單是近百架獵頭者級能挽回的了，這種情況下，即使再給舊亞圖姆軍十艘萬古級，他們也打不過中華帝國！

所以金帝必須站出來。

哪怕犧牲自己。

“獵頭者一号，你在離開戰場，聽到請回答，獵頭者一号！”對講機中傳來奈芙的聲音，她已經接管獵頭者級的管理權，此時的孔蘇，恐怕在跟那些議員們商量對策吧。

“這裏是金帝，季秋正在把我送回舊亞圖姆。”

“金帝……你要做什麽！？”

“你别管了！”

單方面切斷聯絡，金帝連同輔助推進器一并打開，兩人的駕駛座進行調換，在最大速度下，金帝沖入舊亞圖姆的停機艙。

戰鬥機撞入停機艙内，機翼斷裂，整架獵頭者級在金屬地面上不斷擦出火花，沒等戰鬥機停穩，金帝就已經打開面前的防護層跳出獵頭者級。

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頭，沒有理會季秋，金帝獨自沖向舊亞圖姆内。

它的核心就是你，金帝，你就是赫裏奧波裏斯。

腦海中回想起孔蘇當時說的話。

金帝不知道他說那話時心裏是抱着什麽樣的感情。

或許孔蘇早已預料到事情沒有這麽簡單，或許隻是爲了單單給舊亞圖姆帶來那麽一絲希望。

在一處空曠的草坪，金帝找到了赫裏奧波裏斯，那是事先孔蘇單獨找他談話時告訴他的位置。

居民早已前往避難逃生艙，往日和睦的景象已經消失。

那些曾經歡快奔跑着的孩子的身影，那些年輕男女互相依偎的身影，那些老人悠閑坐在草地上仰望人造日的身影。

無論是這幅景象，還是金帝生活在舊亞圖姆那段日子所産生的感情。

他都不希望那些會消失。

所以他願意以生命爲代價，就像孔蘇所說的，失去生命，成爲赫裏奧波裏斯的AI。

内心從未如此平靜，金帝未曾想過，他居然能如此淡定的面對死亡。

手掌輕輕放在識别器上，赫裏奧波裏斯的艙門應聲打開。

能源開始供應，空無一人的走廊亮了起來，頗有些孤寂。

盡管金帝不知道沒有船員他該怎樣啓動這艘船，不過聽之前孔蘇的語氣，這些好像都不是問題。

他需要做的，隻是簡簡單單坐在核心艙内，沒有痛苦的，平靜的撲向死神的懷抱中。

死亡到底是什麽感覺。

他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一直以來作爲無法被破壞的機械人類，獨一無二的他，任何武器都無法傷害他一絲一毫。

即使是七年前孔蘇将他四肢拆下，金帝都沒有仔細思考過死亡的滋味。

他能感受到人工心髒在胸腔内的砰砰跳動，可笑，即使此刻的他充滿對于死亡的恐懼，他的心髒卻依舊如同人類跳動的如此有力，支撐着他的生命。但是，他就要停止工作了，而且很快就要。沒有時間了，可是奔跑在走廊中的這段時光，每一秒都如此漫長。

如果這段走廊永無盡頭該多好。

他如此的想着，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人直到自己與死神擦肩而過，才會想起自己在世上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完成。

他沒有回應愛麗絲和奈芙的感情，沒有坐上舊亞圖姆領袖的位置，有生之年，他也看不到地球的隕落了。

核心艙就在眼前，金帝以一個舒适的姿勢坐了進去。

對于死亡的恐懼傳遍全身，金帝甚至不敢将雙手放入面前的插槽當中。

他會因恐懼而死嗎？

曾經，即使他面對一整個艦隊，也未曾恐懼過。即使他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牢房中，也未曾恐懼過。即使他身邊的船員們一個個死去，也未曾恐懼過。

如果在一百多年前的九區暴動中死亡，那該有多好。如果在數十年前毀滅地球被抓到的一瞬間死亡，那該有多好。如果在七年前災星的戰場上死亡，那該有多好。

活了百年，他未曾準備過，此時卻又來的如此突兀。

手指在輕輕顫抖。

很快一切都将結束，隻要他的意識消逝，身體變爲一具空殼，世上所發生的一切都将與他無關。

手指在輕輕顫抖，但金帝很快就穩定住自己的内心。

輕吻了一下那看不到的星空。

“我就是赫裏奧波裏斯。”

雙手伸入面前的核心插槽，仿佛有什麽東西吸住他一般，意識也逐漸消散。

“我就是亞圖姆！”I13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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