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甯靜。
光蟲,蘑菇。
無靈,無感。
反思,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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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魔法集團軍的防區後方,秘境洲東南部邊境。
就在零隊與另一個小隊結束了見面就打的短暫戰鬥,飛也似地雙雙撤出戰場之後,遲來了那麽幾分鍾的奧法叛軍的援軍部隊,也在北部友軍未能如期而至的情況下,同未做撤離的殘存敵人展開了戰鬥……
風的聲音還在耳旁回響,沒有去看身後的灰暗平原,依然保持着面癱表情的海藍,最終在一片大森林的外圍停下。極像是蘆葦的植物随風擺拂,閃亮着黃光的小飛蟲在林間來回遊蕩,某種會發光的蘑菇照亮了周邊的樹木和略顯濕漉的泥地。
(殺啊…殺啊…爲什麽要逃?你能夠殺死它們,你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它們……)
腦海中的聲音輕輕的,中性的言語間還拖帶着一絲絲的嘶啞。
(你是誰?)
面色沒有變化,點點的光塵從少女的身上脫落,飄散着落入走過的泥地之上。
(我…就是你啊……)
被拉長的話音仿佛帶有回聲。
(那我是誰?)
不明意義的疑問,慢步行走于林蔭小道的海藍,在内心中如此說道。
(……)
那個聲音沒有回話,好似從腦海中消失了般,又或者說,一切都是幻覺,所謂的腦内聲音根本不曾存在。
(……)
無話,目光中透露出少許迷茫的海藍,也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反思,眼神間隐隐約約地有些許失去色彩的無神。但那能看見能量流的視野之中,盡是發光蘑菇所産生的黃色射流,昏暗的林間宛如沐浴在黃昏的光下,卻沒有本應存在的黑暗。
一片略顯開闊的盆地出現在了海藍的面前,周邊被又稀又密的樹木所環繞,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猶如隔離帶般從盆地的中間流過,将兩岸不完全相同的綠色地貌劃分爲二。大小不一的土色石頭随處都是,滿是雜草的河岸邊上還分布着随風而動的灌木植物。
在皎潔的紅藍月光之下,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靜,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甯和,這裏遠離戰火燃燒的绯色戰場,所能見到的事物僅僅是大自然展現出的美麗風光。即便是少女的雙眼之内,也看不見多餘的能量波動,有的,也隻是星光的多彩射流。
然而,這一切看似美好的自然景觀,在面癱的少女踏入盆地中後,頃刻間便化爲了一團團湧動中的透明物體。既像是柔韌的泛光果凍,又像是固态的水液團體,不管怎麽形容,它們都是軟體狀的球形生物。顯然,用放大了無數倍的單細胞來比喻更爲恰當。
同時,也是在盆地中的景物發生變化的那一刹那,一個接一個大小不同的金色能量源陸續進入了海藍的眼簾,讓整片被樹林所圍繞的盆地都渲染上了一層有深有淺的金黃,肉眼難以看見的光塵更是遍布微風吹過的半空,宛如翩翩起舞的螢火蟲群。
“如何?”
一個分不清男女的中性聲音開口了,但如果有人能聽到的話,那隻是一段短暫的悅耳音律,與其說是聽不懂的語言,還不如說是輕柔的音樂。
“敵人在鞏固防線,我們損失了1137個下級個體,26個中級個體,1個上級個體。”
“任務完成,敵人不會想到我們在它們的後方,而到現在爲止,它們仍認爲我們在空間震地區,相關的防備都以此構築。”
如天籁般的鈴音在海藍的身後響起,一聲短暫,一聲略長。說話的人不是海藍,而是出現在林地邊緣的雙子少女。一樣的黑色齊肩長發,一樣的烏黑連衣短裙,無論是體形面貌上,還是着裝打扮上,都是神奇的一模一樣,連一丁點的不同都不存在。即便是那雙淡藍色的眼睛,也近乎是同一瞬間閃過了一道不易察覺的微光。
“主宰在召喚我們,進度必須加快,敵人的後方軍力部署不明,距離目的地還有很長的路途,明晚開始執行下一步作戰計劃。”
“我們必須隐秘行動,不能讓原住民發現我們的存在,任何可見範圍内的敵人都要消滅,确認你們的後面沒有追兵。”
“主宰已經等待了千年,先祖信号也連續釋放了千年,我們絕對不能失敗,勘探母艦已于外空損毀,不會再有援軍過來,除非有艦隊能接受到那個偏僻恒星系中的信号,否則,我們将是這顆異星上的唯一。”
一段又一段旋律不同,卻又異常悅耳的音聲,陸續從空氣間傳播開來,每一段的長度都不同,每一段的音律卻接續不上,但每一段樂曲都仿佛能震蕩人的心靈。
“銥17,你怎麽了?”
平平淡淡的兩段極短鈴聲,忽然在海藍的耳旁響起,轉看向來聲所在的方位,是不遠處的一個透明球體所發出的。可在它們自己的目光中,所有的同類都被金黃的色彩所覆蓋,包括盆地邊緣的那兩位雙子少女。唯有能量波動更顯強大的海藍,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湛藍色。
……
沒有回話,現場詭異的陷入了沉默,甚至能聽到微風的輕聲。
“銥17殺死了矽14。”
雙子少女中,左邊的那位先開口道。與先前的鈴音不同,那是一段略微刺耳的電音。
“是誤殺嗎?是誤殺吧。矽14剛好與敵人同處于銥17的射界線上,所以被死光一同抹殺了。”
就在她的身旁,右邊的雙子少女接話道。相比起姐妹的刺耳電音,她的回音更像是一段夾帶有磁音的琴音。
“銥17,你産生了質的變化,你都經曆了什麽?”
另一邊,也不知是哪個透明軟體發出的音律,不帶歌詞的音色中竟多了一絲疑問的意味。
……
依然無話,看向來音所向的海藍,忽然間多了一份高冷。無視視野中彙聚過來的微光,仍身着動力盔甲的少女起步向着小河對岸走去,直接趟過了不到膝蓋高的河水,留下了一個漸行漸遠的孤獨背影,最後消失在了對岸的林地陰影之間。
“銥17發生了變化。”
“銥17變得更強了。”
這是雙子少女異口同聲的鈴音,極爲短暫而又舒心。
“當時沒有棄船的上級個體就有銥17,她應該進入了人類的戰艦,又通過人類的返回艙回到了異星的表面,随後一直處于失蹤狀态,直到1417光時(小時)前才回歸部隊。”
球狀的軟體生物群中,個頭最大一個發光個體緩緩說道,音律時而沉穩,時而飄忽,最後以一個稍有起伏的平音結語。
風的聲音輕輕地,清涼而不是寒冷,微微晃動的灌木叢,因爲風的吹動散發出沙沙沙的聲音,細微而又不絕于耳。
止步于一處發光的蘑菇從前,看向那淡淡光輝的海藍,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突然一個站立不穩,跪坐在了泛黃的泥土上。
那些異樣優美而又動聽的旋律,不管是哪一聲,還是哪一個音符,又或是哪一個音階,海藍都能聽懂……
可是,一種無法說出的感覺環繞在她的内心之中。無論如何,隻有海藍自己才知道,她無法唱出那些悅耳,卻又蘊含有特定寓意的音律。
即便努力做出回憶的表情,腦海中猶如幻燈片般劃過的記憶片段,也僅僅是倒放到星艦内部的那一刻,一團宛如極晝的白光籠罩自己之時。
激烈的磁軌槍聲,驟然停止的磁軌槍聲,刺耳的警報鳴笛聲,多出了各色能量流的視野,不知是誰的呐喊,還有放射的絢麗光束,一切都消失在了那團極光之中。當朦胧的目光重見天日之時,回首向燃燒的救生艙望去,自己已處于一望無際的大沙漠上……
(我是誰?我是海藍……海藍隻是那時候的名字,真正的我不是海藍……可是,我的真名叫什麽?我不知道。我所擁有的名字,就隻有海藍這一個名字,那隻是一種可有可無稱呼,原來的我并不需要那個……那麽,我到底是誰?)
平靜的女聲,平淡的中聲,來回在腦海内響起,隻感到思維更加混亂了的海藍,選擇就這樣跪坐泥地之中,身體微微後仰,雙手支撐在地,擡頭仰望着一紅一藍的巨大雙月,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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