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敵,非友。
敵我,難分。
不明,之敵。
極光,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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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破敗的瑪雅之壁中,第一魔法集團軍留守軍團的駐地内。
在以鏡月爲首的第一魔法集團軍已經歸降希迪娅靈女皇的現在,一支仍保留有原本軍旗的魔法軍團,就駐守在這盡是殘垣斷壁的要塞都市之中,整個城區内除了留有兩個缺口,卻相對完好的高聳城牆與藏寶洞以外,再找不到一處完整的建築。
因爲瑪雅之圍時的長期魔法轟炸,以及要塞淪陷時守軍引爆了重要的軍事設施,這座被譽爲西大陸門戶的前沿之城,此時已然成爲了一片廢墟。哪怕千年高牆依舊健在,盡數被毀的防禦設施也沒法在短時間内修複。
瑪雅之壁依然是北軍反攻西大陸、南下極南方的戰略要點與陸路交通中樞,但這座城市的現狀卻是易攻難守的困境。自從魔法之都在空間震中被夷爲平地,第一魔法集團軍又歸降北軍之後,留守于此的魔法軍團再未獲得任何的補給,隻能依靠原本留下的給養艱難度日,并且這支魔法軍團還是同露絲援軍的會戰中,退下來整編重組的殘兵部隊所構成的。
圍坐在營地篝火旁的一小隊士兵們,幾乎每個人的衣衫都過分的肮髒且淩亂,從頭到腳都或多或少的沾有一些泥土,凝固血迹更是遍布在衆人的衣甲之上,随着寒風的吹拂能味道一些不算重的血腥味。
精緻的附魔長劍,和鑲嵌有名貴晶石的魔法杖,被随手丢在身旁。所有人都癱坐在作爲闆凳的石頭上發呆,乍一看完全沒有任何精銳部隊的紀律可言。如果有人說他們是奧法元帥親衛軍團的衛兵的話,恐怕任誰都不會相信是吧。
憔悴的面龐,黯淡的目光,無盡的彷徨,僅僅是目不轉睛的注視着,篝火上的行軍鍋中的略微沸騰的湯水。這一切都毫不掩飾的暴露出殘軍們,對未知的未來的無盡迷茫。偶爾有一些人因爲發牢騷,而爆發起争吵。但不遠處的紅袍軍官僅僅是揮手示意一下,争吵的雙方便又會安靜了下來。
那位身着紅袍的法師軍團并不屬于元帥的親衛軍團,甚至于這支潰敗的小部隊中都沒有人會認識他。但所有人都對中央營帳中,那位正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保持着最深的敬意。即便現在,他隻是一個重傷頻死的病人,連是否能活過下一刻鍾都是一個未知數。
忠誠的親衛隊長守護在中央營帳的門簾口,略帶裂紋的符文盔甲上,不僅留有一片被燒焦的烏黑痕迹,還沾滿了灰色的塵土與幹枯的血迹。淩亂的白發,年老卻又堅毅的面龐,顯得銳利無比的目光凝視着遠處的火光。親衛小隊的散漫與留守部隊的嚴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失去了大劍的樸素劍鞘仍背在身後,沒有武器了的親衛隊長隻是環抱着雙手挺胸跨立,雖然對親衛隊兵士的表現很是不滿,但隻要回想起潰逃之前所經曆的種種,對于這支尚未崩潰的殘兵而言,已經沒什麽好責備的了。
注意到不遠的夜空中劃過一顆粉色的流星,微微歎了口氣的老隊長,剛想感歎一聲世事難料,便驚見到距離自己十步開外的草地間,憑空出現了一團閃爍的藍白光輝!僅僅是眨眼不到的一瞬又憑空消失,隻留下一位單手拿着與身材極不匹配的巨大戰鐮的銀發少女。
值得注意的是,身着暴露出黑色露背連衣短裙的少女,腳上竟穿有一雙與時代極爲不合的黑色高跟鞋。而那把合金制的巨大戰鐮不但不顯華麗,相反,卻是樸素得許多,不能反光的黑色鐮刀上又能倒映出人的身影,沒有特别的氣息散出,卻又能給親衛隊長一股極度危險的感覺。
不過,突做警戒狀态的老隊長,再感知到來人的氣息與快速消散的空間波動之後,便發覺到那是一位熟人,熟到不能再熟的友人,或者說是親人。從奧法元帥将幼時的她帶回來那時起,老親衛隊長便見證了她的成長,以及她對元帥的絕對忠誠。如果說自己能爲奧法元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那她能爲了奧法元帥堕入無盡的黑暗深淵,那份對元帥無法言喻的情感,即便是老隊長也感到後怕。
從鏡月将戰鐮靠在肩上,慢步走到老隊長的身前爲止,銀發少女平淡的面色上,都沒有表現出任何多餘的情感,直到她的目光隐隐透過門簾的縫隙,看到奧法元帥正處于昏睡之中,那冷淡的神色才變得複雜了起來,用一時間百感交集來形容也毫不爲過。
“到底,都發生了什麽……?”
鏡月的語氣顯得很顫抖,同時夾雜着一絲明顯的憤怒。
“很難理解,又不難理解。”
老隊長頗爲動容的緩緩回道。
“撤退回來的部隊裏出現了叛徒,但那些叛徒卻都不是原本的他們,甚至不是人。”
“恩?”鏡月的臉色微微一變。
“不是人?是原先傳到我手中的情報裏說的不明之敵嗎。”
以相對肯定的語氣結束,一旁的老隊長點了點頭。
“是的,那些……全都不是人,那種直射的能量光束沒有任何魔力波動,也不需要吟唱施法,揮手之間便能做到瞬發……這是我從未見過的攻擊魔法,或者說,這是某種不是魔法的魔法。”
或許是回想起了不久前的恐怖回憶,老隊長的神色上表露出了少許的恐懼。
“隻是這樣,怎麽可能傷到元帥?難道那種光束的威力,堪比大戰列艦級魔導艦炮的零距離直擊不成?”
搖了搖頭,仿佛在說你不明白的老隊長接話道。
“我無法解釋當時發生的狀況是怎麽回事,但我能明确的說明一點,我軍的魔法,包括元帥本人瞬發的,以及各類魔法武器和挂件釋放的在内,全都在被釋放出的那時候,于下一刻揮發消失了……”
“是真正意義上的揮發,原因尚且不明,可在戰鬥中卻如同身處死魔法區内。”輕聲補充了一句,老隊長的目光中盡顯困惑與驚疑,仍曆曆在目的記憶片段即便不說,鏡月也能感受到那一絲悲涼的話意。
的确,若是魔法軍團身處于死魔法區之中,那基本上可以說是被廢掉了。面對敵人的強力魔法攻擊,能做出反抗的便隻剩下體質超人的魔法劍士了,對比脆弱的戰鬥法師被一邊倒的屠殺,同樣作爲純法系職業者的奧法元帥,至多也僅是依靠高強實力階位所帶來的強肉體力量,像戰士一般進行戰鬥。在這種情況下,就算近戰法師都是一個笑話,無法使用魔法的法師根本不是法師。
但倘若真的處于死魔法區之中,那敵人又是如何使用魔法的呢?難不成正如老隊長所言,那是一種不是魔法的魔法?這不魔法!思索至此的鏡月,不由地話鋒一轉。
“敵人有多少,擊傷元帥的是誰?”
頓了頓,老隊長沒有立即作出回複。
“不清楚,從西都地區撤下來的隊伍中都有這類人存在,它們混雜在人群之間,我到現在爲止都不知道哪些是敵人……隻能盡全力保護元帥,并斬殺對元帥發起攻擊的人。”
說道這,老隊長暗自咽了口唾液,好似又想起了什麽恐怖的回憶。
“那種人砍不死,劍刃從它們的身體上、衣甲上劃過,就如同在水中劃過一樣,我甚至不能确定斬擊是否對它們造成了傷害。而那種瞬發的能量光束,則能對周圍人做到一擊必殺,被掃過的傷口上都留有超高溫灼燒過的痕迹,戰況完全是一邊倒。”
“至于,擊敗了元帥的那個人,她,或者說是它,是一位年齡與你差不多大,留着齊肩長發的少女……當她的右手閃耀出一片極光的時候,元帥便在我的身旁倒下了。”
自責,愧疚,不甘心,種種的負面情緒都表現在了老隊長的臉上。顯然,對于身爲親衛隊長的他來說,這是自我了斷都不能饒恕的罪責,就算全體戰死都得保護好的元帥本人,竟然就在自己的身旁倒下,不得不說是親衛軍團的恥辱,不可磨滅的恥辱烙印,簡直比死還要難受。
“當我們搶救回元帥并奮力突出亂戰之後,由于無法确定其他地方是否安全,有沒有那些怪物混入了其他的友軍部隊裏面,所以,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了瑪雅之壁……”說道最後,無奈的歎了口長氣的老隊長接着說道。“元帥在昏迷前,命令我盡快與你取得聯系,向全軍傳達停止内戰的命令,并對現在的帝皇陛下投降。”
“已經投降了。”
鏡月的下一句便讓老親衛隊長當即一愣!而鏡月接下來說的,則讓現階段的問題更加嚴重了許多。
“西陸現存的魔法軍團幾乎都不聽我的命令,再加上元帥現在仍處于昏迷之中,這份命令更加難以獲得證實。如今,隻能用魔法藥劑盡力保住元帥的性命,并護送其盡快前往北之都了。”
不過,鏡月沒有說完的話是。
(希望帝皇陛下能原諒元帥的過錯,不然的話……)
鏡月沒敢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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